第32章
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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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城,金家。
城主金向晚高坐主座,時不時焦躁不安的看向坐在一邊的僧人,眼見這天都暗了好一會兒了,按理說在魔頭踏出魔窟那刻就該引雷電擊殺,怎麽到了現在連個雷的影子都沒看見?
還是說魔頭已經到了不懼雷電的程度了?
“大師,您可确定那魔頭帶了香囊?怎麽到現在還是這樣,光是刮風,連個雨都沒下。”
盡空也很是不解,自收到魏雲錫消息後查閱過大量古籍資料,書中确實記載有魔族畏雷的說法,否則魔窟為何有那麽多結界,以至雷電引不過去?
思來想去,還是想不出哪裏出了問題。
“金城主莫急,也許是出了什麽意外,香囊半道上被丢了也是有可能的……”
停頓片刻後,盡空又道:“虛無從下山便一直跟着那魔頭,出現什麽意外應當會及時回來反饋,城主稍安勿躁。”
金向晚苦着個臉,雙手一攤說:“大師啊,非我金向晚着急,是那魏兄來信遣我務必與他站在一頭,自魏公子出事以來,金某也是寝食難安,思慮已久,為今之計只有各城人族團結起來一致抗魔,否則下次出事的恐是我兒!”
魏雲錫枉死,魏廣安在家哭的斷氣回腸,誓要為兒報仇,悲痛之餘給各城城主皆傳訊息,要衆城主不要忘記魏雲錫是為天下蒼生自願去的魔窟,洋洋灑灑十幾頁信箋,父愛之情躍然紙上,不容人不掉淚不動容!
金向晚剛表達完對自己寶貝兒子的擔憂,夜堯便抱着金小公子出現在門口。
小公子似乎是睡着了,雙目緊閉,呼吸均勻,只是睡姿不太老實,夢裏還要摸一摸夜堯挂在腰間的骷髅頭,時不時彎起唇角微笑,一點也不害怕會動的骷髅頭。
“金向晚,我把他送回來了。”夜堯豪氣十足大步邁進門去,熟悉地仿佛來過無數遍,金向晚也熟練的從他懷裏接過自家小兒子,剛想道一句“茶在桌上自己倒”,剛說出口一個“茶”字,忽然意識到今日有旁人在場,不宜表現的跟一個魔族人那麽熟稔。
“啊,多謝夜首領,小兒頑皮,給夜首領添麻煩了!”金向晚客客氣氣跟夜堯道了謝,這時金公子卻醒了,睜開迷糊的雙眼發現入目的是自家老父親,睡眼朦胧要去找夜堯,纏着夜堯不撒手,困意滿滿還記得說:“夜堯,我不回來,我還想跟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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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堯是個有趣的人,會應着他所有要求,闖禍也沒關系,夜堯腰間的骷髅頭總有本領讓破損的東西都複原。
連他府邸的人都跟旁人不一樣,金小公子覺得有趣,老是去逗他們玩,每次都被一群魔族人拿刀追着砍,他也不害怕,有時候還會突然停下來去搶刀玩,反正那些刀都是吓他的,每次要碰到他時便會自動消失。
金小公子今日又被追了一個下午,打打鬧鬧你追我趕終于玩累了,早早便感到困意,吃罷晚飯就睡着了,被人從被窩裏端起送回家都沒感覺。
“爹爹!我還要去玩嘛,今日我好不容易搶到了一柄刀,就放在房間裏,帶回來給你看嘛!”
金向晚偷看盡空一眼,見他神色如常,忽然有些心虛,掩嘴咳嗽兩聲,随手拿了一個板子在金小公子手上敲打了一下,嚴肅道:“下次去,今日不可。”
夜堯好奇問他:“為何?”
往日金小公子都可在自己府邸過夜,那裏還專門有小公子的房間,最近府邸來了客不便讓小公子住那兒,這才大晚上的還親自送回來,只是金向晚說話好生奇怪,怎麽就今日不可了?
金向晚拉過自家兒子的手将他拽過來,低聲勸道:“今日家裏來了客人,你得學着招待,哪兒也不準去,既然回來了便應好好在家待着,整日鬼混像什麽樣子!”
這話夜堯聽着确實沒差,小公子跟着自己确實是鬼混。
金小公子這會兒也不困了,失落的看了夜堯一眼,随父親去見過盡空和尚。
夜堯不疑有他,撓撓頭轉身離開,身影消失的下一秒,金向晚捏着金小公子兩邊臉頰告訴他:“我兒聽話,回房好好休息去,今夜危險,萬不可出來。”
小公子懵了:“為何?”
金向晚一本正經:“可能會打雷。”
害怕打雷的小公子迅速捂住耳朵逃回了房間,并把自己埋進一層一層的被褥裏。
……
任積雪帶着一身涼意從街市來到金家,憂心忡忡,連步伐都變得沉重。
盡空與金向晚早已等候多時,盡空一眼便看出他的不對勁,礙于金向晚在此不便言說,只是表情凝重的看着任積雪,臉上堆滿了褶子。
“虛無怎得現在才回來?”
金向晚也問:“虛無師父此行可有什麽發現?”
任積雪雙手合十朝盡空與金向晚行了一禮,“阿彌陀佛,虛無太久沒來過謝城,逛得久了些。”
又對金向晚說:“沒有什麽發現,一切與往常無異。”
金向晚問:“那魔頭現在何處?可有傷人?周圍人可有危險?”
這是人族第一次得到魔尊下山的消息,雖想集合衆人之力一舉将他殲滅,但由于事先沒準備,人手不足,又不知那魔頭真正實力,一時之間也不敢輕舉妄動。
更惱人的是,只有盡空與虛無見過那魔頭,金向晚就是想派人跟蹤也沒有用,根本不知道人家長什麽樣。
事實上就算知道了也不敢跟。
任積雪擡頭看了他一眼,不知怎的就替蘭榭說起話來:“并未傷人,他并非是喜愛殺戮之人,此次下山只是為尋夫子。”
金向晚嘆氣:“防不勝防啊。”
任積雪:“不用防——”
“虛無過來。”盡空肅着臉打斷任積雪的話,眼神授意讓他別再為魔尊說話,任積雪垂下眼眸,沉默片刻後走到盡空身邊去。
……
鬧市間,無人的小道,六六提着兔子燈一路蹦噠,在前面走得快到飛起,蘭榭累了,不想走了,在後邊罵罵咧咧。
“祖宗!大爺!您到底要去哪兒啊?”
六六又一路蹦噠回來,笑容滿面道:“我帶大人去許願吶!”
蘭榭嘴角一抽:“許……願?”
“是啊,許願,萬一就實現了呢!”
蘭榭立刻變得嚴肅認真臉,毫不猶豫許願道:“我想好死。”
六六:“……”
六六:“大人,這不算願望,您應該想想其他的,比如身體健康,長命百歲,還有娶妻啊~”六六着重強調“娶妻”兩個字,朝蘭榭擠眉弄眼,瘋狂暗示。
“呵呵。”蘭榭幹笑兩聲,“你在講什麽笑話嗎?一點也不好笑。”這時餘光忽然瞥見兩個人影路過,行色匆匆,打着燈籠往前小跑而去。
六六也看見了,深呼吸一口氣,膽大包天拽着蘭榭袖子就往前跑,跟什麽人比賽似的,邊跑還邊喊道:“大人再不快點就晚了!”
猝不及防被拽着袖子跑,蘭榭驚到忘了反抗,等到回過神來,人已經到了一座寺廟前,寺門口堆着祈福帶,幾個小和尚在門口負責接待。
“撒手!撒手!”蘭榭努力搶回自己袖子,指尖微動,那根白色絲帶瞬間出現,有些慌張地要遮住眼睛。
六六很是無奈:“大人,天這麽黑,誰看的着您眼睛啊。”
蘭榭動作一僵。
……六六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六六把手往後邊一指:“大人,我說的好地方便是這兒了,快看快看,鬧市中的寺廟,比那個深山老林中的雁咕寺熱鬧多了,今兒是乞巧節,好多姑娘來這兒祈福呢。”
蘭榭一看,還真是寺廟啊,坐落鬧市中的寺廟。
蘭榭:“哦,不感興趣。”
六六不依不饒:“我都問過了,這裏什麽都可以許的,尤其今日乞巧,許姻緣特別靈驗。”
“……”
“大人您看,好多人都進去了,咱們也進去看看呗?”
蘭榭瞅着六六那副恨不得把眼珠子沾人家身上跟着進去的不争氣樣子,恨鐵不成鋼地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把你的眼珠子收回來,自己滾進去看。”
……
蘭榭對這種陌生又人多的地方一點也不感到好奇,只覺得吵鬧。
六六那個混賬玩意兒自進來後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留蘭榭一個人在一顆巨大古樹下站着,無聊的看着眼前的一個個人族經過,看他們手裏都拿着一條祈福帶在商量要挂哪兒。
蘭榭擡頭,看見樹上已經挂了滿滿當當的祈福帶,每一枝枝桠都載着沉重的願望。
祈福紅絲帶在頭頂上空飄揚,密而麻地擠在一起,每一次飄動都是祈福人向佛許願,祈求餘生安寧。蘭榭擡頭看着,在祈福帶再次飄動時忽然想伸手摸一摸。
熱烈紅豔的祈福帶,跟血一樣的顏色,伸出手的剎那,腦海裏忽然湧現一片血紅,鮮血染紅五指,絮影劍淅淅瀝瀝往下淌血,地上的人來不及掙紮就已死去,只有驚恐萬分合不上的雙眼證明上一秒他還是個活人。
從第一次殺人後,蘭榭就回不去了,盡管殺的都是老魔尊用來給他訓練的惡人罪人,下手時還是會手抖。
可是後來越殺越多,血腥越來越多,蘭榭漸漸麻木,再動手時眼都不眨,他像個沒心的殺人利器一樣,視生命如草賤。
晚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鮮紅的祈福帶近在眼前,蘭榭內心糾結了一下,念及這雙手從小沾滿鮮血,又瑟瑟縮回手指,終是覺得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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