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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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蘭榭的到來,衆人皆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迫感降下,強迫他們停下了手中的劍,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不能自已。
魏廣安躺在地上,身上沒受什麽傷,只是疼,被踢疼了,也被摔疼了。他看着朝他走來的高大人影,瞬間感覺自己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無法動彈。
勉強撐着劍從地上爬起來,魏廣安不安地環顧四周,看見溫鶴良颔首,滄淵低頭,來人右手藏在袖間,只是輕擡左手,魔族的人瞬間撤回,齊聚在他身後。
魏廣安終于反應過來,喊道:“他是那個魔頭!新任魔尊!”
人族頓時唏噓一片,不自覺往後一小步一小步地退。
蘭榭站在魏廣安面前,居高臨下道:“還新任呢?本尊都當了五百年魔尊了,你怕是腦子被砸不清醒了。”
他的聲音莫名有讓人無法忽視的穿透力,只活在傳聞裏的魔尊大人親自下山,他們除了恐慌沒有別的。
一個看起來挺年輕的城主說:“他居然下山了!不會真是要消滅人族吧?!”
“聽說就是他殺了老魔尊,手段殘忍,死法奇特,他要誰死,誰就沒法活。”
還有人竊竊私語:“聽說魔尊常年不出山是因為長相巨醜無比,我尋思是個醜八怪呢。”
魏廣安回頭呵道:“危言聳聽!助長他人勢氣,還沒打呢,就已經不戰而降!”
話雖如此,也只有他敢站在前面,沒人有膽量上前替他擋着。魏廣安長劍直指蘭榭,怒道:“大不了一死,殺了你們給雲錫陪葬!”
蘭榭不躲不閃,左手掌心剛現出一小簇紅色火焰,就被人扼住了手腕,不讓他動用業火。
蘭榭側目看着任積雪,任積雪只道:“我來。”緊接着,魏廣安刺過來的劍被人用兩指夾住,指尖稍用了力,魏廣安整個人都跟着劍飛向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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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才發現任積雪是跟蘭榭一起來的,有人認出他的身份,知道他是雁咕寺的人,關心道:“虛無師父快過來!那就是魔窟的魔頭,你別站他面前,很危險!”
“是啊虛無師父,他可是狠起來連老魔尊都能殺了的人,快過來!”
任積雪不理會那些聲音,只是轉身捂住蘭榭耳朵,不想他聽到那些話。
蘭榭輕輕推開任積雪,轉身去看滄淵,他不需要有人為他捂耳朵。
滄淵早被繕缺扶着在旁邊坐下,蘭榭來到他面前,問:“為何動手?”
滄淵誠實回答:“東西丢了,聽說被卓遷拿了,來找他要,他不給。”
“什麽東西?”
“我的東西,很重要的,你別問了。”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滄淵變得很注重隐私,他這樣說,蘭榭就不問那個問題了,只是問,“誰先動手?”
“我。”滄淵答得幹脆。
他答完後就有些後悔,他看見蘭榭的手在動,似乎是想扇他,也可能是傷口疼了。滄淵更傾向于蘭榭是想扇他,因為蘭榭不怕疼,手上那麽點傷,他是不會在意的。
但是蘭榭自己的手都被包紮着,要打人根本不方便,滄淵又稍稍放下心來。
繕缺擔心自家二公子真被尊上當着這麽多人面扇巴掌,畢竟二公子把尊嚴看得太重了,能跟人拼命那種,雖然沒見尊上打過公子,但萬一呢?公子也是個嘴硬的,不會解釋。
繕缺适時道:“是二公子先打人,但是對面的小厮先罵人,他罵我家公子是白眼狼,是竄出來的野狗。”
滄淵不滿道:“閉嘴。”
繕缺還要說:“他們折辱我家公子尊嚴。我家公子最看重尊嚴,這怎麽能忍。”
蘭榭看向溫鶴良,“你來說。”
“回尊上,确實是這樣,卓城主倒是好言相告,只是他府裏的小厮說話确實太過分了些,二公子便忍不住拔劍了。”
蘭榭視線又回到滄淵身上,看他下巴不知道磕到了哪兒,已經沒流血了,看着血跡模糊。
他衣服上也有血,不知哪裏還有傷,但看他還能這樣撐着沒哭,估計傷不嚴重,只是從小到大沒被這樣傷過,吓着了,攤在一旁奄奄一息以為自己要死了。
蘭榭盯着他不說話,滄淵突然害怕,有些結巴道:“你看我做什麽,本來就是,他先罵人……”
溫鶴良語重心長道:“公子啊,他罵人也不能直接在這裏打起來,這裏是人族管轄的地方,您在這裏打起來就不單單是您一個人的事情,而是涉及整個魔族了,到時候人家會理直氣壯說魔族先動手的,處理不好恐怕兩族會起紛争啊!”
滄淵嘴硬道:“那就打啊,本公子怕他們不成!”
“你!!”溫鶴良重重嘆了口氣,摸了一把下巴的大胡子,無奈搖頭,“您這樣讓尊上難辦啊。”
……真的很讓蘭榭難辦嗎?滄淵很是心虛,垂着頭不敢看蘭榭,但是蘭榭仍舊盯着他,聽後邊的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大。
“你剛剛發現了嗎,現任魔尊眼睛好奇怪。”
“有什麽奇怪的,魔頭之所以厲害,不就是手上沾了太多鮮血煉成的,他整個人都該被鮮血染紅。”
“歷任魔尊都不是好人,就算他現在不想殺人,以後誰知道呢?哪個魔尊放過普通人了?”
聲音越來越大,已經不是竊竊私語了,大有故意這樣說,好讓所有人都能聽見的意思。任積雪臉色早就變得非常難看,忍無可忍,呵道:“夠了!”
他這一出聲,所有矛頭瞬間又指向了他。
“虛無!你當真要這樣護着魔頭!”
“怎麽回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虛無師父是不是有什麽難處?”
“一定是被魔頭脅迫!”
卓遷的聲音在一堆雜聲裏格外清晰:“虛無師父,你這是要明目張膽背叛人族嗎?”
任積雪看着他,不卑不吭道:“兩族本該和平共處,貧僧來講和,談何背叛。”
“要想講和,除非先除掉那兩個魔頭,否則威脅一直存在,要人族如何心安與他共處!”
談來談去還是這個問題。這個問題蘭榭早就知道了,他沒有什麽反應,只是依舊淡漠,倒是滄淵不耐煩了,有了回看蘭榭的底氣,不屑道:“看吧,本公子不殺他們,他們還想着要殺你我。”
魏廣安被人攙扶起來,被剛才任積雪幫蘭榭擋劍的舉動氣到呼吸不暢,歇了半天才緩過來。感覺呼吸順暢了,隔着老遠,撐着劍怒視任積雪,道:“虛無!你敢傷我!你知道老夫是誰嗎?!”
任積雪還未開口,魏廣安又看向蘭榭,厲聲道:“虛無師父久居深山可能不太了解,難道魔尊大人也不知道老夫是誰嗎?”他好歹也是一城城主,魔尊又怎樣,怎麽可能不知道他是誰!
蘭榭還真不知道。
滄淵在旁邊哈哈大笑,“你以為你是誰,他連魔族十五城首領的名字都懶得記,怎麽可能知道你是誰。”
滄淵笑得很大聲,很戲谑,仿佛這是個很好笑的笑話,魏廣安面子受挫,又被氣得不輕,忍無可忍,直接下令讓手下的人全力出擊,揚言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殺了兩個魔頭為魏雲錫報仇!
哪裏來的老頭,蘭榭嫌他聒噪,不想這麽慣着他,本打算稍微給個教訓,結果剛轉身走出去幾步,任積雪又擋在他面前,擦肩而過時說:“蘭榭別動,我來。”
任積雪站在他身前,替他擋住了所有惡意的目光。
經魏廣安一喊,其他人也待不住了,紛紛舉劍加入,一時間又亂作一團。任積雪始終待在蘭榭身邊,以他為中心點,替他阻擋所有飛奔而來的劍。
蘭榭盯着他冷聲道:“為什麽?”
為什麽不讓他出手。
是怕引來天雷害得所有人都命喪于此嗎?
任積雪一邊攔着随時可能會傷到蘭榭的利器,一邊回他:“沒有為什麽,我說了,你要做什麽只管告訴我,我替你去做。”
蘭榭抿唇不語。
他懂任積雪的意思,無非是怕他真殺了這些人,所以不讓他來,一邊說可以為他做任何事,一邊明晃晃護着那些人的安危。
可是任積雪,你真不打算說出香囊裏究竟有什麽東西嗎?
蘭榭不問了,只淡淡道:“好,你來,你最好能讓本尊覺得解氣。”
任積雪一愣,一揮手,推倒了又一批上前的人。他處處阻撓,又處處護着他們,寧願自己受傷也不傷人,不消一會兒,他的手臂已經有了斑駁的血印。
蘭榭感到頭疼,握緊了手心,用疼痛保持清醒。
太多了,太雜亂了,這麽多人,虧得卓遷家院子夠大,不然不夠幾百個人一起動起來。周圍好吵,聲音雜亂,蘭榭頭更疼了,但他記得任積雪說的,讓任積雪來。
滄淵看見蘭榭右手在滴血,坐不住了,非要去幫他,他這一動,混亂又加劇了,人族魔族混在一起厮殺,不時有慘叫聲傳來。
蘭榭左手手心又湧現出火焰,只是剛出現就被他收回。
他像是剛從痛苦煉獄裏抽出身來,疲憊不堪,瞬間清醒了,道:“別攔了,任積雪。攔不住的,叫所有人都停下。”
任積雪只是攔,不會殺害那些修士,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再打下去,人魔厮殺起來,只會徒增傷亡。
任積雪聽見了,渾身耀着金光,十指翻飛迅速繪就一個佛印升至半空,一瞬間,似是風雨欲來,底下長劍铮铮作響,紛紛強制脫離修士的手往暴風中心飛去,如玄鐵一般聚在一起,劍刃碰到一起發出刺耳的碰撞聲,聚攏為由百把利刃拼湊而成的巨型劍陣,陣的中央底下是任積雪。
他并攏的指尖微轉,頭頂的劍頃刻間破裂開來,化作普通軟劍散落在地,失去了原有的殺傷力。
所有人停了下來,一個年長的人族城主說:“你這是做什麽?那可是跟了老夫一輩子的佩劍!”
任積雪的語氣波瀾不驚,絲毫沒有經歷過長時間打鬥的疲勞,“只是暫時的,等各位回去了,佩劍自會恢複原樣。”
蘭榭眼神掃視了一遍,最後停在卓遷身上。
“今日損失卓城主只管報數,本尊會賠。”蘭榭神情淡漠,有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狠戾,叫人不敢靠近,“是本尊管教不嚴,叫魔二來叨擾了各位,今日所有傷亡只管算本尊頭上,你們想報仇的想洩恨的都可以上,本尊絕不還手。”
滄淵正在找自己的劍,聞言回頭憋屈道:“你都不管我,憑什麽要算你頭上!”
蘭榭不理會滄淵,只道:“誰先來?”
沒人敢動,誰知道他是不是故意這樣說的,誰都不想當第一個打樣的人。
滄淵氣沖沖地怒吼,“憑什麽!又不是你殺的!你手都沒伸!”
蘭榭道:“閉嘴。”
溫鶴良懂蘭榭,所以他和繕缺一起,合力把滄淵帶到一邊,不讓他沖過去發瘋。
任積雪知道他是為撫平人族怒氣,只問了句:“一定要這樣嗎?”
蘭榭道:“你也閉嘴。”
還是魏廣安最先沉不住氣,他一心想為孩子報仇,就算佩劍此刻變成了普通的劍,他也要上!
蘭榭不躲不閃,只是看着躺着的幾個已經沒有生息的人,其中有魔族,也有人族。不管是誰,他都感到深深的遺憾與抱歉。
眼看着利劍要刺入他的心口,任積雪突然閃了出來,用肉身擋住魏廣安刺向他的劍。任積雪也神情淡漠,眼裏只有蘭榭,只看着蘭榭,跟衆人說:“想傷他的只管把氣發貧僧身上,貧僧絕不還手。”
蘭榭聽見有人用無比惋惜的語氣說虛無師父魔障了,瘋了,無可救藥了。
他也覺得任積雪魔障了,瘋了,無可救藥了。
還有人在說話,蘭榭好像聽不見那些聲音了,他看着任積雪,對他傷口流出的血熟視無睹,道:“你這是做什麽,不關你的事。”
任積雪道:“也不關你的事,你又為何要這樣。”
蘭榭說:“是我沒管好他。”
任積雪也說:“是我沒護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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