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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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榭先找老藥翁重新換了紗布。碧落也在,平時沒事就會幫忙老藥翁配配藥,小姑娘行走在陽光下,偶爾跟老藥翁說話時是把他當做父親一樣尊敬,重禮卻不疏離,老藥翁待她也如親女兒一樣,蘭榭在他們身上看到了家的溫暖。

若是時間重新回到七歲之前就好了,他也是有家的。

頭又開始疼了,蘭榭不敢想了,匆匆離開。很快又折回來,拿了桌上還有剩餘的小藥瓶,再次離開。

任積雪在看池水中的錦鯉。這次他帶了魚食,一點一點喂着,借以打發時間。

蘭榭看見站着的他,愣住了,陷入沉思。

原以為他會躺上好多天的,怎麽第二天就能穩穩站着,還這麽氣定神閑喂魚?

“老藥翁給你看過傷口了嗎?”

“看過了。”主動掀開衣襟給他看怎麽不算看過。

任積雪說話都不帶喘的,看着一點也不虛弱,蘭榭納了悶,又問:“那你上過藥嗎?”

“沒有。”

任積雪抓魚食的時候出了意外,幾粒魚食從木頭鑿出來的小木碗裏漏出,他蹲下身子撿起,再靈活地起來,怎麽看都跟昨天剛受傷的不是一個人。

他把手伸到蘭榭面前攤開,裏面是小把魚食,他問:“你要喂魚嗎?”

蘭榭欲言又止。

“不喂。”左邊袖子裏,蘭榭指尖扣了扣小藥瓶的瓶身,很懷疑地問道:“那你需要上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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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積雪看看他,視線往下,再看看露出一小點瓶身的小瓷瓶。

“需要。”

……

背上的傷口很多都好的差不多了,臨進門時任積雪偷偷使了力,把心髒處的傷口特地弄裂開來,然後一本正經端坐,等着蘭榭給他檢查傷口。

蘭榭看了一圈他的後背,不僅沒有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的傷口,小點的傷都已經愈合了,根本看不出是昨天剛受的傷。

“不想給你上藥了。”蘭榭有些郁悶,“怎麽我傷個手就這麽難恢複,你都那樣了,好得這麽快,你還是人嗎?”

“……”任積雪又默默把心髒處的傷口再撕裂了些,直到胸前的衣服被血浸濕,“你可以看看前面的傷。”

他很認真道:“我需要上藥。”

蘭榭支起上身歪頭看他前面,果然,血都染紅三層衣服了,得上藥。

不上藥不行。

這個位置很尴尬,蘭榭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麽下手。

“你別動,我要脫你衣服了。”——好奇怪。

“你自己把衣服脫了。”——好流氓。

蘭榭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更是不敢上手,急得他直皺眉頭。任積雪像是看穿他的心事一樣,主動松開衣襟,一邊衣服滑至肩頭,露出心髒處的傷口來。

很新鮮的傷口。

“……”蘭榭眼裏閃過不解,這一看就不是昨天的傷。

任積雪一本正經承認:“剛剛才裂開的,因為你有藥。”

“……這是什麽原因?”蘭榭不懂。

任積雪不說了。

蘭榭想得頭疼,也不想了,拿掉瓶口的木塞,學着小時候滄淵給他上藥的樣子給任積雪上藥。

遠在弑神殿的滄淵一回來就馬不停蹄到處找柳肅,結果找到現在也沒見到他人影,派人去榮城問了,那邊也沒有人影。

滄淵不敢跟蘭榭說他是被柳肅騙了,只能自己憋屈地偷偷去找。本來氣就不順,偏偏還有人說看見蘭榭拿了他的藥去找任積雪,滄淵氣呼呼趕了去,不顧雅苑門口的守衛阻攔,一下子沖到靜塵室裏去。

“你拿那藥給他用?”

蘭榭剛開始上藥呢,本來就緊張,滄淵就這麽突然闖進來,吓得他手一抖,藥沫撒出去了一點。

對面坐着一個露了半邊肩膀的男人,只有兩個人時還沒覺得有什麽,這下變成三個人了,蘭榭就覺得自己好像做壞事被人看見了一樣。

“你又用不着。”蘭榭說話的聲音莫名失了些底氣。不知想起了什麽,他又意味深長地看着滄淵,“再說,這藥那麽疼,你嬌滴滴的怎麽受得了。”

滄淵啞口無言。

蘭榭擡眸看任積雪,問:“疼不疼?是不是非常疼?我跟你說,魔二小時候對我老狠了,專拿這種藥給我用,藥效好是真的,疼也是真的。”

蘭榭第一次說疼。

“疼,很疼。”任積雪沒有感情地回複。

蘭榭飛快給他把傷口纏上,綁了個很醜的結。他自己也覺得不好看,重新綁了綁,還是很醜。

他盡力了。

中間好像不經意蹭到了任積雪的傷,蘭榭一愣,問他:“疼不疼?”

“疼。”任積雪的回答仍舊很沒有感情,沒有溫度,蘭榭一心相信他不會說謊,覺得他是真疼,再綁結的時候小心又小心,謹慎的樣子看得滄淵的火氣直充天靈蓋。

哪裏疼了?!根本就看不出他很疼!

“哪種疼?”滄淵問。

任積雪想了想,道:“螞蟻啃食傷口一樣疼,滋味比往傷口上撒鹽撒辣椒水更甚。”

可是他的語調、他的神情,哪裏像是有螞蟻正在啃他!滄淵還是無法理解那是哪種疼,他沒體會過往傷口上撒鹽撒辣椒水是什麽感覺,也沒那個機會體會。他咬緊牙關,再說不出話來,只是怒氣沖沖離開。

蘭榭終于綁出了一個看起來較為滿意的結。他的右手動起來不方便,很僵硬,能綁成這樣已經很好了,這是他綁的最好看的一個結,勝過給自己綁的所有。

任積雪低頭看着綁好的傷口出神。

他曾無意撞見蘭榭沐浴,看見他身上深深淺淺的陳年舊痕,其中心髒處的傷疤格外刺眼,也格外熟悉,那是蘭榭七歲那年留下的。

現在,任積雪的心髒處也有了類似的傷口,只要再多撕裂幾次,讓傷口無法像其他傷一樣快速愈合,就能留下差不多大小的疤痕了。

這算不算贖罪?

蘭榭從沒見過這樣的任積雪,想起事情來直接入了神,這麽久沒反應。

蘭榭幫他把衣服提上,抿了下唇,說:“其實,我不想傷害他們,你不用擔心的。”

他說的是昨日在溪城的時候,任積雪一再阻撓他出手的事。

任積雪瞬間回神,說:“我知道。”

“……”他知道,但是還是阻攔了,除了不信任外,大概還有一個原因。

“你是怕我死在那兒?”

任積雪不語。

“不會死的。”蘭榭摩挲着手心的紗布,仿佛在撫摸裏面那條醜陋的疤痕,“沒人能殺死我,勉強受點小傷而已,不足為懼。”

“但是會疼。”任積雪仔細感受着傷口的痛感,真的很疼,宛若有幾百只螞蟻一起在他的心髒處搗亂。

蘭榭何嘗不知道很疼,他從小到大用的都是這個藥,很多事情記不清了,但是疼痛一直記得。好在他習慣了用這個藥,也不覺得有多難熬。

蘭榭不自覺擰緊了眉,腦海裏閃過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片段,他很頭疼,但是他想抓住這些片段。

滄淵總有數不清的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似的,随時都能從懷裏掏出一兩瓶來。不僅是他,還有繕缺,他們兩個好像會變戲法,只要蘭榭需要,随時都有藥。

每一次滄淵帶他出門,他們兩個輕裝出行游山玩水,繕缺卻不得不扛着大包裹跟在後面,包裹裏面是他要換的衣服,每天都要換,有時候一天得換好幾次,因為傷很嚴重的時候就容易沾血,沾了血的衣服就不能要了,他不喜歡,滄淵也不讓他再穿。

包裹裏還有藥,各種各樣的藥,那時候蘭榭還想着,滄淵都可以開藥鋪了。

繕缺驚慌地跪到蘭榭面前,跪地時力道之大,一下子将蘭榭驚醒。

“尊上!救救公子!他說要去暗室解開窮奇封印!”

蘭榭心裏一顫,茫然地想:現在暗室裏關的都是上古兇獸,他去那裏做什麽!

……

蘭榭和繕缺趕到暗室時,正好聽見石牆裏傳來兇獸的怒吼。

石門打開,蘭榭看見滄淵打不過兇獸還在殊死抵抗時,氣得手握成了拳頭,繃着臉進去騰空一腳踢在窮奇角上,把他踢得偏離方向歪倒在一邊,龐大的身軀砸在地上發出沉悶聲響。

蘭榭擋在窮奇與滄淵中間,回身怒罵滄淵:“你活膩了是不是!”

滄淵微愣,覺得自己在做夢。眼前高大的身影還和以前一樣,習慣性擋在他和危險中間,這個人臉上帶着怒氣,但好像還和以前一樣,連所穿衣物似乎也沒怎麽變,一成不變的簡便,還是熟悉的人。

滄淵捂着肩膀攤在地上,下巴的血跡流到了脖頸間,尾端掉進衣襟內看不見,他嘴角噙着血,嘴硬回道:“你不也活膩了,有什麽資格說我。”

說話間,窮奇已經從地上爬起,怒吼着沖過來。

蘭榭氣得手都在顫抖,胸口劇烈起伏,懶得理他,憤怒轉過身去回擊窮奇,一掌将其擊得連連後退。

十五歲的蘭榭就已經能封印兇獸了,那時還會受點小傷,現如今的蘭榭不用廢吹灰之力便可重新将窮奇封印回去。

滄淵看見眼前紅光乍現,蘭榭好像沒怎麽動,從他手心彙聚出的紅光聚在一起形成光圈,足以把窮奇籠罩在中間。光圈漸漸縮小,窮奇仰頭咆哮,但是身體逐漸變得僵硬。

最後光圈縮成一個小點隐入窮奇眉心不見,窮奇徹底不動了,怒吼聲也消失不見。

滄淵呆呆看着,手一軟,徹底攤在地上不想動彈,蘭榭沒理他,渾身散着攝人的涼意,在封印好窮奇的下一刻立馬就往外走。

“滾出來!”

“……”

滄淵支起身體,很費勁地爬起來,不情不願滾出去,跟在蘭榭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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