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第 69 章
=========================
濃霧蒙蒙,夜色撩人,天空開始下雨。
不知從哪裏開始,雨勢漸大,狂風暴雨頃刻襲來,吹得落葉片片落下,錦鯉池中漣漪激蕩。
夜空中轟鳴聲驟響,像是在醞釀一場聲勢浩大的驚雷,風雨更加猛烈,落葉簌簌作響。暴雨無情,瞬息之間濕了滿地,躲雨的路人鞋底沾了濕泥,弓着身子躲進屋檐下,低頭擰衣衫時天邊有紫光閃爍,他擰得專心,不知道雷劫将至。
轟隆——
第一道天雷落下,遠山都亮了。
任積雪在心裏默念:“……一。”
雷聲遠在魔窟之外,響徹雲霄,第二道雷緊接着落下,發出的光亮照亮了整個夜空,比以往遇到的每一道雷都更瘆人。
“……二。”
屋檐下躲雨的人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還安慰自己最近多雨,雷雨都算正常,沒什麽可怕的。
“……三。”
靠牆休息的路人覺出不對,猛然睜眼,灼目紫光映在眼瞳,終于害怕地失聲尖叫,不斷拍打着背後的門,祈求有個地方躲避。
“……四。”
雷驚電繞,經久不息,瓢潑大雨順應天雷傾盆而下,狂風呼呼,雨滴被吹進窗內,任積雪全神貫注,死死盯住天雷的方向,任袖子被飄進來的雨水沾濕也不為所動。
“……五。”
Advertisement
這該是個無人在意的雨夜,卻因電閃雷鳴而稍顯不同,沒人知道這場浩劫一樣的雷鳴何時過去,不知暴雨什麽時候停下。
“……六。”
任積雪默默數着,生怕錯過任何一道天雷,錯過蘭榭成神的時機……就這麽數到第七十道,雷聲越來越近,終于靠近魔窟。
天雷停了,但大雨還在繼續。
任積雪在心裏默數着,一共七十九道天雷,七十九道後,雷聲停了,紫電消失了,天空只剩一眼望不到頭的黑夜,和無窮無盡的暴雨。
……為什麽停了?明明還差兩道,只有兩道,扛過了就能成神,蘭榭就可以擺脫這個讓人害怕的魔尊身份,享世人愛戴。
任積雪想要彙四方靈氣把天雷重新引回來,他知道現在憑他平凡的□□抗下兩道天雷有點困難,但是他得試。萬一成功了,蘭榭就不用再躲在這裏,可以出去看看天地,游走天下。
可惜魔窟靈氣太薄,一陣猛烈的金光閃爍過後,任積雪不僅不能替蘭榭承受剩下兩道天雷,反而遭遇反噬噴出一口血來,再聚不齊任何一點靈氣。
外面又開始亂了,淩亂的腳步聲踩進水坑裏,有人被推倒了,發出一聲哀嚎,繕缺大聲叫喊着,吩咐下去保持秩序。
老藥翁早就收到了消息,及時準備好了各種丹藥等着滄淵帶蘭榭回來,夜堯離魔窟近,聽到消息也來了,慌慌張張随時準備護法。
任積雪緊抿着唇,好看的眉頭自從聽見第一聲天雷響後就不曾舒展,他一直望向雷聲出現的地方,擦幹淨唇角的血,失望姿态盡顯,遺憾自己不能幫到蘭榭。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又響起喧嚣聲。
一陣風刮開了緊閉的大門,任積雪回過神來,轉頭看向大門處,一堆人影浩浩湯湯從黑暗裏走來,為首的那個是蘭榭。
暴雨中,六六踮起腳尖,以手擋在蘭榭頭上,一着急就忘了身份,訓斥了蘭榭一路。蘭榭渾身都濕透了,宛若聽不見六六的訓斥,只是垂眸走着,一言不發。
一個常年守在九丈崖的守衛護在蘭榭身邊,随時做好他要倒下的準備,許是以往蘭榭去九丈崖多,這個守衛覺得自己跟蘭榭能說上話,不免開玩笑道:“我的尊上喲,您想玩雷先提前跟二公子說一聲,小的們好提前去布置布置啊,您一聲不吭就跑去引天雷,這玩意兒可是能要了命的!”
于是有人附和道:“幸好二公子去得及時,尊上可真是吓死我們了!”
蘭榭這次出行太突然了,毫無準備,沒有原因,說去引雷就去引雷,給滄淵氣得不行。偏偏魔族畏雷,沒人敢上前阻止,滄淵不要命的沖過去,卻在一片驚雷聲中察覺出一道溫柔的屏護,他很熟悉,這是絮影。
蘭榭養出來的劍,居然也到了能擋天雷的修為。
滄淵一步步靠近蘭榭,想叫蘭榭停止。蘭榭不聽,反手困住滄淵不讓動,不知把什麽東西融入了他的心髒裏,似乎在流動,像一股暖流,熱熱的,火一樣滾燙。
第六感告訴他這是世代魔尊才能有的業火,只是他很快便否定了這個想法,他看見蘭榭另一只手裏還有紅色火焰,暴雨沖刷下仍不熄滅的火焰,熊熊燃燒着,滾燙奪目。
那才是業火,滄淵偶爾會看見蘭榭使用,是從小就在用的,便猜測是父親一早便給了蘭榭。
……
老藥翁和夜堯焦急等着,眼見着蘭榭進了雅苑卻不找他們醫治,而是一直停留在必經之路——靜塵室的門前,頓時又焦急又無可奈何!
蘭榭強撐着不适擡起頭來,被暴雨淋濕的頭發雜亂的垂下來,發梢顯得很沉重,一部分貼在臉上,濕漉漉的。頭上不知哪裏受了傷,在不斷冒出鮮血,從發絲裏浸出,順着臉頰往下淌血,雨水根本沖刷不盡。
衣服很多地方都裂開了,蘭榭的身上全是血,衣服縫隙露出來的白色裏衣上也是血,雨水落到他身上之前是純淨透明的,從他衣擺的下方淌下時,就變成了淋漓的紅色。
任積雪跟他遙相對視,誰也沒開口。
蘭榭袖子裏的手在微微顫抖,指尖不斷往下滲出血水,面色蒼白,臉色陰沉的可怕,一雙血眸盡是失望。
他的頭上也淌着血,頭随意一動,血就順着鼻梁歪到另一邊去。他沉聲開口,有些虛弱的問:“我沒死,你失不失望?”
天空下着傾盆大雨,蘭榭心裏也下着一場連綿無聲的暴雪。
一時間,任積雪如鲠在喉,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只有一聲輕微的“阿彌陀佛”。
六六抽泣着:“大人,咱趕緊進屋吧,您看看您,血都要流盡了!”
蘭榭卻強忍着疼痛,一把抓住六六手腕,似乎有話要說,六六湊過去,踮腳靠近蘭榭,把耳朵湊過去,聽見他強撐着一口氣輕聲說:“你去……幫虛無師父把門關上……”
蘭榭已經走不動了,不想任積雪看見他弱不禁風的一面。任積雪看見六六撒腿跑過來,擋在他和蘭榭中間,他剛受反噬,此刻也是在強撐着,只能祈求道:“別關。”
六六深深看了他一眼,把門合上。
門外的衆人漸漸都看不見了,都消失在視野,最後消失的,是蘭榭的血眸。
大門剛合上的瞬間,蘭榭猛地噴出大口的鮮血,腳底一軟,一條腿半跪在地上,眼看着六六朝他奔來,他卻眼前一黑,再也站不住,仰面倒在血泊裏。
“大人!”
“尊上!”
任積雪聽見嘈雜的呼聲,顧不上反噬帶來的痛,三兩步走到門口,揮袖掃開剛合上的大門,看見蘭榭孤零零躺在地上,身邊站了烏泱泱的一群人,卻沒人敢碰他,只有六六哭着喊他,怎麽也抱不起比他年長的孤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