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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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玉比阿菱還要急上三分,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到錢婆子跟前第一句話就是:“高家退親了?”

錢婆子先不答她的話,看了眼後頭的阿菱:“竈上還剩些飯食,熱一熱再添兩個菜過來,這麽大的人了一點機靈勁沒有,難道還要我老婆子去伺候你?”

支開了阿菱,巧玉又急不可耐地問:“不是說得好好的嗎?怎麽會退親呢?”

心念一轉,巧玉驚道:“高家不會還是想求娶我吧?”

王媽媽來說親的時候,巧玉嫌棄得厲害,高風回回一見着她就挪不開眼,變着法兒地給她送東西,那些花兒釵兒的不值什麽錢,她且瞧不上。再看看屋裏老實木讷的阿菱,心裏難免升起幾分得意,她挑不中的東西到阿菱頭上都算是高攀!

可得意歸得意,王媽媽要是非想着娶她也是件麻煩事啊。

錢婆子被女兒一連串的問題問得心頭起火:“你不是哪個院子都有認識的人,怎麽不去打聽打聽高家到底攀上了哪根高枝?”

巧玉眉頭一皺,聲音也有些尖利:“娘對我發什麽脾氣?她籠絡不住男人還怪我了不成?”

母女倆拌了幾句嘴,又開始互不搭理。阿菱端了飯菜進來,不願被二人遷怒,索性自己夾了些菜端着碗回屋吃。

阿菱一進一出,母女倆的氣氛竟漸漸緩和下來,巧玉輕輕一跺腳:“娘啊!這事兒到底成不成了?”

錢婆子沉着臉搖頭:“八字不合,話都說死了。”

錢婆子給阿菱說親,自然不是大發善心要給幹女兒謀前程,她有她的盤算在裏頭。府裏成年的少爺就三個,二少爺三少爺都是庶出也不怎麽受寵,大少爺是二太太的長子更是整個尚書府的嫡長孫。怎麽瞧都比另外兩位有奔頭。

大少爺還有一樣好,他為人風流多情,對小丫鬟們都很好說話。原先那群通房丫頭,在大少奶奶進府前被二太太打發了出去,現在屋裏空空,以大少爺的性子恐怕忍耐不了多久。

王媽媽是二太太的陪嫁媽媽,若阿菱和高風的親事能成,再把巧玉給了大少爺做妾,不怕王媽媽不幫襯。等巧玉在二房站住腳,再生個一兒半女,錢婆子半夜躺在床上都能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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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玉生了會兒氣,罵幾句阿菱無用,錢婆子這會兒倒是轉過彎來了:“跟她關系不大。高家顯然是攀上高枝了,我說那姓王的今天說話的聲氣兒怎麽這麽硬,像是料着了我不敢鬧起來,到底是哪個院裏的丫鬟……”

錢婆子琢磨起來,巧玉冷笑一聲:“若是跟高家定親的人是我,高風現在能舍得退親?天底下有幾個爹娘能拗得過兒子,給她說了這麽一門好親事,她半點不知道用心。”

錢婆子看着女兒這張如花似玉的臉蛋,心裏頗有些自得,順着她的話說下去:“那丫頭即便有那個心,也沒你這份本錢。”

巧玉想到大少爺今天那兩句話便有些飄飄然,學着綠珠的樣子擡手撫了撫鬓角:“罷了,也不指望她。”

錢婆子從她那雀躍的語調裏聽出點苗頭來,坐近點問了一句:“怎麽說?”

巧玉就将今天偶遇大少爺的過程一點點說給錢婆子聽,雖然只聊了幾句話,但巧玉的神情和姿态讓錢婆子不由自主地跟着高興起來:“哎呀,咱們前段時間的功夫沒白費。”

錢婆子沒少安排巧玉跟沈明澤偶遇,巧玉埋怨了一句:“本來還能多說幾句話,就怪阿菱,催死催活的要我走,膽子比針眼還小。”

錢婆子笑得舒心:“我兒,這有什麽呢。男人啊,骨子裏都犯着賤性,你吊着他他反而對你挂心。”

巧玉:“娘你放心,等我進了大少爺的屋子,一定叫那高家人追悔莫及,必不會讓你白白受辱。”

錢婆子連聲應好,又招呼着女兒吃飯:“只有你心疼娘。”

一頓飯吃完,錢婆子母女重又親熱起來。阿菱依言給小丫埋了幾個紅薯,張嬸子在一旁烤火,擡手幫小丫擦了擦臉上的灰:“這丫頭,吃多少也不曉得飽。”

這句倒是提醒了阿菱,她伸手摸摸小丫的肚子,嘆了口氣:“肚子都鼓起來了,再吃胃該撐壞了。”

小丫哭喪着臉吸了吸肚子,剛要說話就打出來一個飽嗝,張嬸子把她摟到懷裏跟阿菱說:“估計是在人牙子手裏餓壞了,現在見到吃的就不舍得撒手。”

阿菱對自己還在人牙子手裏的事情已經記不太清了,咬了口紅薯:“以後就好了。”

張嬸子看她神色如常,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真就退婚了?”

阿菱點點頭:“退了,八字不合。”

張嬸子“呸”了一聲:“騙鬼呢。”

阿菱笑了笑,張嬸子嘆了口氣:“還以為是個值得托付的人家,背地裏耍這麽多花頭。”

張嬸子隐約看出來阿菱不喜歡這門親事,再想到她那個幹娘,索性不提這些:“今天你去正院可見着小王爺了?”

阿菱搖頭:“哪能呢,放下食盒就走了。外頭守着兩個侍衛,都配着刀,兇神惡煞的。”

饒是張嬸子這個年紀的婦人,也不由得對傳聞中的江都郡王有些好奇:“都說小王爺生得好呢。”

阿菱常年待在沈府,倒也見過幾個面貌不錯的男人,她對江都郡王的長相就不怎麽上心,随口答道:“大概就跟添福說的差不多吧。”

夜漸漸深了,閑話幾句張嬸子便帶着小丫去睡覺。阿菱剛洗漱完,巧玉就在外頭“砰砰砰”地敲門,她趕緊把抵着門的桌子挪開:“今晚不是要在幹娘那兒睡嗎?”

巧玉撇撇嘴:“娘那兒的枕頭我睡不習慣,回來拿個枕頭,你倒是會享受,燒這麽大一桶水洗澡。”

在廚房幹活,旁的好處不提,冬天洗澡比別的地方方便許多,鍋裏始終坐着熱水。阿菱早就習慣了巧玉沒事都要挑兩根刺的風格,看着半敞的門往裏頭避風的地方讓了讓:“你要是想洗也還有水。”

阿菱用手攏着衣裳,巧玉瞥了眼她領口透出來的那片肌膚,瑩白如玉,心裏閃過一絲微妙的情緒。再看看那張臉,那陣古怪的妒意又漸漸淡去,長得好的地方都被擋得嚴嚴實實,又有什麽用?

巧玉抱着枕頭走了,阿菱迅速穿好衣服,将浴桶裏的水分趟倒掉,重新拿桌子抵好門,又仔細檢查了遍窗戶是否關得嚴實。最後才就着燭火,對着鏡子仔細看了一會兒,還好,沒有掉色。

月暇草的汁液可以使膚色變黃,三個月內沒有特殊的草藥汁清洗通常不會掉色,但是以防萬一,她幾乎每天都會檢查一遍。

阿菱松了口氣。幼時朱姑姑用月暇草塗遍她的全身,後來年歲漸長個子也越來越高,再想把整個身體塗滿就需要用更多的草藥,她又跟巧玉住在一個屋子裏,能背着人塗藥的機會不多。許多的麻煩堆疊到一起,阿菱只能盡量把露在外面的皮膚塗黃,不叫外人看出來。

跟她同屋的巧玉好糊弄,阿菱告訴她這是自己生過怪病所致,巧玉知道不會傳染人後就沒再理會過。

今天屋子裏只有她一個人,阿菱放松身體躺倒在床上,睡意全無。

錢婆子已經徹底不可信了。

朱姑姑臨終前将剛滿十歲的阿菱送到廚房,錢婆子需要幫手,阿菱也需要人照顧,兩邊就順勢認了幹親。錢婆子會教她一些手藝,故而平日裏那些磕磕碰碰阿菱能忍都忍下了,可這一次卻算計上了她的親事。

阿菱重重地翻了個身。

錢婆子是沈家從外頭買回來的廚娘,在府裏沒什麽根基,錢婆子最恨的也就是這一點。她常說馮媽媽能處處壓她一頭,不過因為有大太太在那兒撐着,只恨自己在府中沒什麽靠山。

各房太太自有心腹,何必要來親近她一個外來戶?錢婆子不甘心就此放棄,于是她将目光投到了幾位少爺身上——她還有個如花似玉正當妙齡的女兒呢。

巧玉成了府裏的主子,錢婆子就有了天然的靠山。阿菱一直知道錢婆子的打算,但她沒想到錢婆子會把她填進去當巧玉的墊腳石。二房,大少爺,王媽媽,高風,這些人逐漸在阿菱的腦子裏連成一條線。

這條線差一點就在不知不覺中扼住了她的手腳。

阿菱壓着怒氣從床上坐起來,狠狠地一捶床榻,哪怕親娘賣女兒也要給個說法的,何況只是個幹娘。

她要跟錢婆子拆夥。

這個想法已經在阿菱腦子裏盤旋了許久,錢婆子占着幹娘的名頭,每月都要把她的月例銀子抽去一大半,剩下一點點到她手裏也存不住。錢婆子總有這樣那樣的理由,讓她買個盆買把梳子,說是補貼家用。

阿菱吃住在府裏,沒有什麽特別的花用,可這錢萬萬不能再拿去養着錢婆子母女倆了。打定主意後,阿菱蓋好被子,抱着懷裏的湯婆子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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