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後面幾天是緊鑼密鼓的拍攝籌備。全劇組都在日夜趕進度,争取在聖誕節前将海島戲拍完。
主要是因為蔣沫黎檔期有限,等她再回到H市殺青後還要趕赴瑞士參加活動。
顧安以為這幾天大概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回憶了。當然,這也是屬于姬瑜敏的。
拍了好多場戲,顧安從最初的懵懵懂懂,到現在看監視器裏的回放,她真的進步了不少。
起碼,她已經學會演戲了。雖然是半吊子的體驗派,但也算登堂入室。
齊鳴誇她說:“可能你別的演不好,但姬瑜敏這個角色,大概不會有人演得比你更真實了。”
顧安抿了抿唇,“您忘了蔣老師,如果她來演肯定會更好。”
“她?”齊鳴噗嗤一笑,說:“她是唐山月。”
其中最令顧安印象深刻的一場戲,是在離島山上。劇本上簡略地寫着,她們在山上迷路了,姬瑜敏崴了腳,然後唐山月親自背她下山。
山上很冷,寒風飕飕吓人。顧安靠在樹上,單腳站立。她皺着眉頭,裝作很疼的模樣,時不時發出吸氣聲。這裏的演技稍顯浮誇,但也無甚大礙。甚至有點兒可愛。
蔣沫黎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脫去她的鞋子,輕柔地按了按,仰起頭問道:“疼嗎?”
顧安倒吸一口冷氣,說:“疼……要不咱們打電話給民宿老板試試吧。”
蔣沫黎搖了搖頭,“這裏沒信號,我剛才試過了。”
“天快黑了,我們得快點下山才行。”顧安一瘸一拐地往前跳着,顯得有些吃力。
蔣沫黎一把按住她的手腕,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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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顧安連忙擺手說:“我很重的,而且路還這麽遠……”
還沒等她說完,蔣沫黎便在她身前蹲下來。
顧安抿了抿唇,伸出手輕輕觸及蔣沫黎的脊背。這個鏡頭會重點拍她的面部表情,而她将姬瑜敏在這一刻該有的情緒表現得淋漓盡致。
她在爬上去時,舔了一下蔣沫黎的耳垂。
蔣沫黎的身體很明顯顫抖了一下,她冷靜地說:“阿敏,別鬧。”
顧安偷偷笑了一下。這是真正發自內心的。
要拍一段長鏡頭,蔣沫黎背着顧安大約走了十幾米路,額上沁出細密的汗來。等到結束時她累得臉都紅了,用手扇着風,一口氣喝掉半瓶礦泉水。
攝影師戲谑道:“是不是顧安太重累到我們蔣老師了?”
“沒有。”蔣沫黎搖了搖頭,繼續喝了口水,說:“她很輕,太輕了。是我最近忙起來沒去健身房導致體能下降。”
顧安有點不好意思,給她遞餐巾紙,小聲說:“我最近是有點胖了,拍完戲我就回去減肥。”
“別減了,你現在又不用當模特,活那麽累幹嘛?”蔣沫黎笑道:“趁年輕,趕緊多吃點。”
顧安被她看得臉又紅了。
還有大量的室內拍攝。主要集中在幾個陳舊的民宿房間裏,燈光打得很暗,昏黃暧昧,氣氛湧動,顧安一瞬間就入戲了。
或者說,她本來就在戲中,從來沒走出去過。
蔣沫黎盤坐在床頭,面前橫亘着一幅半成品油畫,拿着畫筆和顏料盤不斷在上面塗塗沫沫。
淩亂的床單上沾滿了奇異的色彩和亂七八糟的內衣。蔣沫黎很專注于這幅畫,時不時擡頭看一眼站在浴室前充當模特的顧安。
這次顧安沒有全.裸。她披了一件黑色的夾克外套,斜靠在牆面上慵懶地抽煙。
屋內充斥着煙味、女人的氣息。蔣沫黎按下重重一筆,忽然說:“你再靠近點。”
顧安依言走近半步距離。
“再近點兒。”蔣沫黎說。
顧安停步在床頭。
蔣沫黎捏住她的下巴,怔怔出神。
兩人也不說話,就這樣彼此注視着。
顧安很難不注意到對方眼裏的深情,這讓她産生了一種恍然錯覺。蔣沫黎……是不是也這般愛她?
但此刻,她是唐山月。
“你簡直就是我的靈感缪斯。”蔣沫黎低聲喃喃道。
顧安忽然退後幾步,露出痛苦的神情。竟然是手裏夾着的香煙燃盡燙到手了。
……
離島上的生活,除了拍戲,便是無盡的乏味與無聊。顧安患上了失眠,她總是在深更半夜翻來覆去睡不着覺,思緒不知不覺蔓延到一牆之隔的空間。
她總會想,現在蔣沫黎在做什麽?
應該在睡覺。她摸到手機一看時間,已經淩晨三點多了。
房間的隔音不太好。顧安偶爾會聽到抽水馬桶響起的嘩嘩聲,這對她而言更像是一種美妙的享受。
顧安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變态。但她沒辦法控制,該死的感情像大火一樣愈燒愈烈。
這期間蔣澤寧不斷在社交軟件上發訊息給她。
顧安從來不回,後來實在煩,幹脆在設置裏把他拉黑屏蔽。她細細回想前半生,再對比現在,她悲哀地發現自己其實從未愛過人。
她在能力範圍內所能給予的,不過是喜歡。
她們時常在陽臺上相遇。
顧安給她分享香煙、打火機,吞雲吐霧,說着自己在法國的經歷。
“你原來是孤兒?”蔣沫黎訝異道。
“嗯,我在福利院長大的。”
蔣沫黎把她拉近,撫平她褶皺的領口,說:“應該很孤獨吧,一個人在國外。”
顧安聳了聳肩,“其實法國的福利院機構還挺不錯。”
蔣沫黎像是想到了什麽,說:“那你過聖誕節嗎?”
顧安點點頭,說:“每年都會在床頭的襪子裏找到院長送的禮物。”
“聖誕節快到了呢。可惜那天我要走了,不過我會送你一份禮物。”蔣沫黎眨了眨眼。
“你——要走了?”
“是啊。”蔣沫黎望向遼闊的大海,說:“已經訂好機票了。”
顧安抓着欄杆,指甲陷到肉裏,錐心般疼痛。“之前不是說聖誕過完才殺青嗎?”她語速極快。
“計劃總趕不上變化。”蔣沫黎說。
顧安沉默不語。她多想抓起蔣沫黎的手,按到自己的胸口,讓這個女人傾聽一下她的心跳聲。不過蔣沫黎肯定會覺得她像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咦,下雨了……我先回去了。”
顧安看着她離開,跨過陽臺門檻,裙擺随走動劃出優美的弧度,渾圓的腳後跟在紙質拖鞋裏滑進滑出。她長長的黑發,帶着鼠尾草香氛的氣味,随海風消失在密集的雨點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