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俗套童話
-08-
喬元英收到粉色信封那天是周二,到了周五,她已經在晏長贏這幾天的各種題海戰術下忘記了那封信封。
晏長贏說她努力一下能考進年級前一百的。喬元英努力刷題,也想看看自己究竟可以走多遠。
其實從那天之後起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了。
又好像什麽也沒變。
喬元英的桌洞裏照例會有很多零食,甚至在她生理期的時候,還會多一杯熱紅糖水。
喬元英奇怪的看向晏長贏,晏長贏故作淡定,“家裏阿姨給我沖的,我不愛喝。”
喬元英看着故意越解釋越不自在的男孩,喝了一大口,故意咬重音說:“謝謝你家阿姨啊,我很喜歡。”
晏長贏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喬元英像小兔子似的的臉頰,拖長音說:“原來是喜歡啊。”
他擡手的時候,喬元英才注意到他骨節上的傷痕,已經開始結痂,喬元英眉頭輕蹙,“你的手怎麽傷的?”
“可能在哪裏不小心蹭到的吧。”
晏長贏大大咧咧的說。
不對,這不是蹭到的。
這像是和誰打架留下的痕跡。
喬元英一下子想到了什麽,“那個周五你是不是去綠蔭園的花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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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長贏捏了捏喬元英的臉:“你說,如果你記解題思路時看一遍就記得住該有多好。”
喬元英忽然很想哭。
晏長贏為了她去和別人打架了。
還瞞着她不告訴她。
-09-
喬元英的成績在晏長贏的幫助下飛速猛進。
高三一模,年級第八十。
晏長贏高三後一直保持在年級前十。
如果不出意外,高考成績會和一模差不多。
兩個人約定好要去帝都上學,即使去不了一所大學,也要去一個城市。
高考結束後,喬元英才得知,原來自己的母親已經下崗快半年了。
這半年來她一直在找地方打零工,收入很不穩定。
鄒愛紅新找的工作工作時間很久,也比之前的累,收入還低,喬元英很心疼:“上次你們領導不是已經讓很多人失業了嗎?明明做錯的不是媽媽,為什麽我們又要搬到南林又要失去工作?”
“當時公司被晏氏的一個子公司收購了,反正他們大老板來回操作,遭殃的只有下面的人。”
晏氏?!
那不就是晏長贏他們家?!
喬元英的心髒如被重錘狠狠一擊。
鄒愛紅的身體本就不是很好,換了工作後更是每天離不開藥。
而這一切、這一切的源頭居然是……
她只覺在炎熱的夏天混身一片冰冷,她不敢繼續想下去。
-10-
同學聚會怎麽過的,都幹了什麽,喬元英渾渾噩噩,不甚清晰。
聚會結束後,晏長贏攔住了她。
這是距離高考結束後的那個夏天喬元英第一次見到他。
在呼嘯而過的風聲裏,年少時的過往似乎随風而散了。
喬元英很溫和,又有點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她恨讓她母親失業的領導和公司,她知道這和晏長贏無關,可當時的她就是忍不住的遷怒于他。
時過境遷,那家公司早已改頭換面,被收購後換了新的名字,而她的母親,也已經過上了退休養花跳廣場舞的惬意生活。
晏長贏的眼尾微微上挑,整個人很帥氣,五官上挑不出一點差錯。
怎麽會有人這麽多年越來越有味道呢。他比高中的時候多了一絲成熟,看起來更帥了。
晏長贏忽然開口:“你的生日快到了吧?”
“你還記得。”喬元英笑了,是發自內心的覺得意外。
她以為晏長贏應該會痛恨自己,忘掉和自己有關的一切才對。
歲月讓他們變得都更加平和。
晏長贏言談之間親切有,自然有,淡淡的疏離也有,“你的生日在冬天,很好記得。”
夏為長贏,冬為元英。
他們兩個人的名字裏都寫好了出生的季節,當年喬元英還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獻寶似的告訴晏長贏。
“我是冬天,你是夏天,冬天比夏天厲害一點。”
“夏天哪裏不如冬天了?”
“我說冬天厲害,就是冬天厲害!”
“好好好,冬天最厲害,我的元英最厲害。”
“……”
很難想象,這麽幼稚的對話出自兩個十八歲的高中生。
“回南林工作定好了嗎?”
“快了。”喬元英淡淡開口,“過完年去上班。”
晏長贏追問:“哪家公司?”
語氣裏有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小心翼翼。
喬元英報了一個本地的公司,待遇不高不低,不過就算待遇再好的工作,也和晏長贏比不了。
“如果工作不順利,告訴我。”
喬元英仰頭看他,“你能幫我換工作?”
晏長贏點點頭,“你有想去的公司嗎?”
喬元英搖搖頭,不必麻煩晏長贏。
他們之間,不需要太多的交集。
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或許一開始,他們便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如果有需要,随時聯系我吧。”晏長贏嗓音低啞,拿出手機,“加個微信吧。”
微信是在他們大學後才漸漸流行開的,他們高中的時候都用Q.Q,但現在他們很少有人用Q.Q了。
當着對方的面,喬元英也不會拒絕,只好也拿出了手機,很快,通訊錄裏多了一個新的名字。
-11-
那天之後,晏長贏并沒有聯系喬元英,兩個人互相在對方的通訊列表裏一言不發。
就在喬元英快要忘記遇到晏長贏的時候,她收到了他的微信:【我在你公司附近的商業街,中午有時間一起吃飯嗎?】
喬元英婉拒了。
第二天、第三天,相似的問候接踵而來。
喬元英找拒絕的理由都快找不到了,不得已,同意了。
午餐在他們公司附近的西餐廳,喬元英問他:“有什麽事情嗎?”
“同學聚會那天,他們說你快結婚了。”晏長贏淡笑着說,“請柬可以給我發一份嗎?”
喬元英這才記起來,晏長贏那天進包間的時候,另外幾個同學起哄問她是不是結婚來着。
後來話題轉到其他的地方去了,晏長贏應該誤會了。
喬元英用力的握着刀叉,“我沒結婚,等我結婚的時候,會給高中同學發請柬的。”
“哦。”
晏長贏的嘴角不自覺的上翹。
-12-
喬元英收到第一個月工資的時候吓了一跳,足足比合同約定翻了一倍,獎金高的吓人。
同事之間不允許私下讨論工資,喬元英想,工資應該沒發錯,如果發錯的話,財務肯定早就來找了。
她思來想去,忽然想到了近期頻繁聯系她的晏長贏。
于是喬元英迂回着問他:【你認識栾奈嗎?】
晏長贏說,那是他姨媽。
喬元英好像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工資是怎麽回事。
成年人之間的體面還是要有的。
喬元英不會直白的把錢還給晏長贏,但她會買很多禮物。
喬元英從高中認識晏長贏開始,他用的品牌就都是奢牌,喬元英手裏的工資買不起一件他禦寒的外套。
退而求其次,她買了一件old money style的羊絨毛衣和一條腰帶。
一個月的工資她給爸媽各自買了一身保暖內衣和圍巾,給自己什麽也沒買,再加上給晏長贏的這些,就已經花光了,加起來她自己還添了點錢。
把禮物拿給晏長贏的時候,他很意外。
“你的工資是你工作所得,和我無關。”晏長贏笑容得體,“這些禮物,你不用給我的。”
“真的嗎?”喬元英眨了眨眼,“可是你說栾總是你姨媽,而且我的工資的确和合同不符。”
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晏長贏在後面同他姨媽講了什麽,畢竟晏長贏還刻意問過她的公司。
“真的。”晏長贏拿出手機,“不然你問你們栾總求證一下。”
當然不用!喬元英看着那一堆禮物,有點愁人。
這些牌子都是不能退的。
喬國慶的體型沒有這麽瘦,羊絨毛衣肯定是穿不了,如果喬國慶知道這一條腰帶四位數,那肯定也不會用。
喬元英想,只能找奢牌回收的店鋪了。
晏長贏看着那一堆禮物,體貼的開口:“不如專賣給我吧,我剛好需要。”
喬元英想,這樣不好吧。
晏長贏繼續道:“沒什麽不妥,你挑的都很适合我。”
喬元英的臉忽然有點紅。
-13-
那天過後,晏長贏用“謝謝喬元英給他挑的禮物”這個理由,請她吃飯。
可是這些東西晏長贏都用等值的錢買回去了,何必多此一舉請她吃飯呢。
喬元英腦海裏有一個想法,但很快否定。
她覺得當初挺難堪的,而且從始至終都像是她單方面輸出,晏長贏不知道她母親失業的事情。
喬元英有她自己的自尊。
但是她很清楚,那就是像晏長贏這樣的天之驕子,怎麽會重新對一個當初把他甩掉不告而別的女生有好感?
可喬元英無法欺騙自己,事實就是這樣。
而且晏長贏說,他什麽都知道。
喬元英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什麽都知道,是什麽意思?!
“惠康醫療當初被我大伯收購,他經營不善,而且我向來和他意見相左,現在話語權在我手中。”晏長贏說的很淡定,“至于我大伯,因為生意上的問題,被判了十年。”
惠康醫療是喬元英父母當初工作的公司。
晏長贏輕輕的把喬元英攬入懷中,“我應該再早一點知道的。”
家庭的差距像橫亘在兩人之間的一條銀河。
青澀時期在喜歡的人面前的自尊,混雜着當初的不舍和又不得已為之,究竟她做的是對還是錯,喬元英已經無從得知,她的腦海裏亂成一團,她只知道自己現在很想哭,忍不住的那種。
洶湧的淚水打濕了晏長贏的衣衫,喬元英有點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睛,“你的衣服都濕了,車上有備用的嗎?”
晏長贏搖搖頭,“我家裏有,就在這附近,你能陪我一起回家嗎?”
-14-
喬元英跟晏長贏回了家。
明明一前一後并肩走的兩個人,怎麽一進房門就洶湧的吻到了一起?
喬元英剛剛哭過,身體格外敏感,淚水又洶湧的流下,将晏長贏的衣衫徹底打濕。
就連晏長贏的褲子上,也被她身體漾出的打濕。
兩個不肯服輸的人惡狠狠的叫勁,用力的糾纏。
到最後關頭,晏長贏停了下來。
喬元英這才有些後知後覺的害羞。
晏長贏拿出手機,點了幾下,喬元英趴在他的懷裏,沒多久,有人敲門。
他去開門,回來後手裏多了一盒condom。
兩個人又繼續難舍難分。
晏長贏家的床單都濕了。
這一晚喬元英睡的很不踏實,她趁着晏長贏睡着,偷偷從他家離開。
晏長贏第二天往床邊摸了摸,空的。
他瞬間驚醒。
喬元英呢?
又一次不告而別?!
晏長贏有點憤怒,又有點苦澀。
他算什麽?被白.嫖的鴨嗎?她昨晚明明很快樂。
為什麽什麽也不說的就離開?
晏長贏幹脆的去她公司堵她。
喬元英第一次經歷這些,混身酸痛,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下班,結果在公司樓下又看到晏長贏。
晏長贏鎖定目标,大步向她走來。
喬元英覺得自己像被大灰狼盯上的小白兔,逃都沒地方逃。
晏長贏把她拉到車裏,問她:“你昨晚算什麽意思?用過就跑,不滿意嗎?”
喬元英低聲“嗯”了一下。
晏長贏捏了捏眉心,聲音充滿磁性:“那昨晚舒服的抖個不停、一直說太撐了的人又是誰?”
喬元英驟然聽到晏長贏這麽說,昨晚的畫面又一次浮現在腦海裏。
她緩了緩心情,一字一句道:“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門不當戶不對,高中的時候是我對不起你,如果這麽多年你還記得我,不過是因為我當初甩了你……”
晏長贏明白了喬元英的話,“所以你昨晚是在,道歉?”
喬元英沉默的點點頭。
“可你又甩了我第二次!”晏長贏的手背青筋凸起,很有張力,他明明已經生氣,可還是舍不得沖喬元英大聲說話。
“要道歉是吧?”晏長贏冷笑一聲,随後發動汽車。
喬元英低着頭,她大概猜到晏長贏帶她去哪兒。
無非就是酒店或者晏長贏的家呗。
但是出乎意料,汽車駛向了喬元英的家。
-15-
高中的時候,晏長贏送過喬元英回家,很多次。
這麽多年了,他還記得她家在哪裏。
喬元英說不出來心裏是什麽滋味。
像被檸檬堵了一團,酸的人眼眶泛紅。
“上樓。”晏長贏冷着聲音。
“要在我家做嗎?”喬元英溫順的低着頭,“我房間沒你家大,不然還是……”
晏長贏拉開副駕的門:“別廢話,上樓。”
晏長贏跟在喬元英的後面,那天也是這樣,兩個人一前一後,只不過喬元英跟在他的後面。
進到家裏,喬元英的父母都不在,喬元英又看着他說,“我家沒有那個,你要不然再叫閃送。”
喬元英紅着眼睛,晏長贏這人怎麽能這麽欺負她呢!
高中就欺負她,同桌的時候就欺負她,現在畢業工作了還欺負她!
她越想越難受,就在快要難受到極點的時候,晏長贏開口說:“喬元英,你是不是傻。”
喬元英紅着眼睛擡頭,她哪裏傻了?
晏長贏開口:“不是要道歉嗎?去找戶口本。”
喬元英重複了一下:“戶口本?!”
“對,我們去登記,結婚。”晏長贏忍不住捏了捏喬元英的臉頰,“真想看看你腦子裏都在想什麽,分明當初數學都能考到一百三了,這麽聰明的小姑娘,怎麽這麽簡單的道理都想不通,說什麽門不當戶不對,我們現在就去結婚,用實際行動證明好不好?”
喬元英高考數學超常發揮,一百三十分,只有這一次。
她沒想到晏長贏還記得。
喬元英頭腦發熱的拿了戶口本,頭腦發熱的和晏長贏登記。
兩個人從高中到畢業多年,從同桌成夫妻。
-16-
晏長贏原本想冷着臉讓喬元英道歉的,可不是他老婆的時候,他舍不得,已經是他老婆了,他更舍不得。
好不容易費盡心思哄着騙着偷拿家裏戶口本才肯跟自己登記的人兒,可不能讓她傷心讓她哭。
喬元英想要什麽,晏長贏把地球翻轉也要捧到她手心裏。
結婚後的晏長贏格外戀家,想無時無刻跟喬元英膩在一起。
有一天晏長贏像是想到了什麽,問喬元英:“老婆,高三的數學課本你還留着嗎?”
“搬家的時候都放在雜物間了。”喬元英在他的懷裏舒服的蹭了蹭,“怎麽了?”
晏長贏摸了摸她的發梢:“我當年給你的情書,你看到了嗎?”
喬元英一個激靈,一下子坐直,“什麽?!情書?!”
說完就要去翻雜物間。
她在高三的數學課本裏,找到了一封已經泛舊泛黃的信封。
她虔誠的捧着那封信封,問晏長贏,“你還記得寫了什麽嗎?”
晏長贏笑而不語。
給愛人的信,怎麽會忘記?
喬元英拉着晏長贏:“你陪我一起看。”
微風吹過,春天的風裏彌漫着淡淡的芳香。
“這不合适吧。”
“就是你寫的,有什麽不合适呀。”
似曾相識的對話,曾經還年少的她,也曾讓他陪着她一起看情書。
只是時光兜轉,如今看的,的的确确是他寫的情書。
喬元英倚靠在晏長贏的懷裏,虔誠的拆開那封信封,拿出已經泛黃但是保存完好的信紙。
那是她的高中喜歡過的人、現在已經是她的愛人,年少時寄給她的情話。
晏長贏低聲輕語,在她耳畔将情書一字一句誦讀。
年少時的遺憾,多年後盡得圓滿。
*
她是冬天,他是夏天。
他們在被絲絨般櫻花纏住的春天,耗盡一生盡情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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