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趙靈運坐在杌子上,看床榻上的趙承嗣,半晌,問松明,“你是怎麽照顧五爺的?不是說了色看過了麽,回來就成這樣了?”

原是趙承嗣傷後抹了藥膏吃了藥丸,從別莊回來時瞧着已經好了泰半,誰知沒幾功夫松明發現喊不起趙承嗣,再仔細一看已經不是太好。想到因為什麽病成這樣,又不敢聲張,就随便找了個由頭,趕緊先遮過去,給楚襄傳了消息。

楚襄那邊還沒回信,了色也沒等到,先把從迷藥中懵懂醒來的趙靈運招來了。她蹩着眉,臉色也沒見多好,随手扯開衾被,罷了,賞了松明一個響亮耳刮子。

“好一個忠心護主的下人,就是這麽照顧五爺的?”

趙承嗣自知趙靈運是怒急,忍不住嘆口氣,想說什麽又被一個瞪眼,住了嘴。

“到底楚襄是你主子,還是五爺是你主子?”趙靈運冷冷道。

松明垂着頭,跪得筆挺,“小的不敢。”

蓮玉越過人去,勸着,“大姑莫氣,您要小心身子。”

松明不敢分辨,只瞧屋內又沒別人,心一橫把趙承嗣後背纏着的布巾解開。

蒼白的皮膚遍布幾條鞭痕,紅腫着似有筋脈血液汩汩跳動,動一下而牽全身,活似螞蟻啃咬。這些倒也能忍個幾分,趙承嗣強顏歡笑,頰生兩片病态紅暈,喉嚨嘶啞着氣息不順。

趙靈運撫上額頭,“這是鞭傷所致發熱,蓮玉,去冰窖取幾塊冰來。”

趙承嗣一愣,繼而苦笑,“長姐多慮了,承嗣睡個一覺就好。”

“楚襄就這麽等不及?”趙靈運嘲弄着掃他一眼,“我瞧你說話費勁,行了,就怕你晚上燒糊塗,今後也不用說話了。”

趙承嗣搖頭,卻也沒再開口。

趙靈運幫趙承嗣趴俯床上,又拿帕子沾水擦了擦額頭,“你何時通知的楚襄?”

“回大姑,五爺一送回來的事。”松明答道。

“菩若寺裏情況如何?”

“菩若寺局面穩定,有主持方丈大師。六姑娘暫時還不能回來,其他勳貴也是,大理寺卿也已派人前往調查。”

趙靈運按了兩下額角,“枝茜和芙風呢?”

“被容世子關起來了。”

“關起來?”

松明恭敬道:“大姑您一不見,世子勃然大怒。先是把一幹丫鬟婆子殺了,而後又把世家勳貴的院子圍了,您現在回府,英國公府那邊怕也是知道了。”

趙靈運初聽容桓竟做如此亵渎神明之事,着實駭然一跳,随後想到當時與楚襄将計就計時,那受命前來害趙靈運的賊人也被楚襄一招斃命,也就默念了句佛號,又免不得為自己這種假惺惺作态感到可笑。

不過容桓為人,趙靈運也是知道幾分裏面淺顯的,這人三番五次作弄逗弄與她,做這些又算得了什麽?想也是誠王一派,不把別人放在眼裏罷了。

趙靈運說,“即是當着人面把我'救'出,還是在英國公府的馬車裏,容桓那邊必不會善罷甘休,還要告訴楚襄做好萬無一失。”

“小的省的。”松明垂首應道。

約莫蓮玉也差不多該回來,趙靈運也不再說這些,翻了兩下趙承嗣常年随身帶的藥包,“你身邊可備有冰硼散一類的?”

趙承嗣輕聲道:“有時有,不過長姐無需緊張,了色大師開了方子,按時服用,不日便可康複。”

趙靈運又問,“還需注意些什麽?”

“切記保暖,定要俯身休息,每日上兩次藥,平時多喝些淡鹽水,吃些易消化食物。”趙承嗣笑了笑。

蓮玉細心,除了取冰還帶了幾個老粗布袋,放入幾塊冰,再用針線做了個抽繩,罷了把冰袋敷在額上,每隔半個時辰換一次便可。

趙承嗣身子不堪折騰,眼皮子打架得厲害,只身上難受睡不實,松明拿了個了色留下的,摻了安神的藥膏徐徐塗上後背,這才漸漸睡去。

趙靈運又在杌子上坐了一會,放撂下簾子往廳內去。

趙靈運全然不符平日的淡然冷肅,“五爺的傷,嘴都嚴實了,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知道麽?”

二人都是近身伺候的,趙靈運不擔心,只點到為止。

“松明,把了色大師的藥方拿來給我。”

松明拿一紙藥方遞上。大青葉、荊芥、薄荷、黃連桔梗、甘草各10克,煎水,頻頻吞咽。

趙靈運把方子遞回去,叫松明等趙承嗣醒後再煎服。

蓮玉到跟前來,小聲勸着,“大姑,您剛醒,讓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

趙靈運神色稍緩,掃眼松明,“五爺有什麽事,速來聽啼館見我。”

“小的省得了。”

趙靈運視線瞄向燭火,“世子恐不日前來,你們心裏要有數。還有夫人那,蓮玉,趕緊查明白了,誰該放出去趕緊放出去。”

等不及了。

趙靈運垂首斂目,她也沒有心情再與她周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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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春困別莊楚襄的廂房內,陸乙已經等在那裏多時。他自送趙靈運藏身到英國公府馬車,便回楚襄身側待命,料到趙靈運可能大病一場,心思翻轉間對她實在佩服。這樣有氣度的女子,怎會随意讓人捏在手裏,不過也應了楚襄那句,“他若是男子,世上許多事便好辦了。”——身為女子尚可做些男子做的。

陸乙碾碎松明的傳信,快步到楚襄院裏,未進,在門口低眉折腰恭恭敬敬跪拜一個大禮,“小人陸乙拜見太子,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眼下這屋裏,除了楚襄,竟有當今的太子駕到。陸乙伏地,一動不動,半晌,門內傳來一道清隽貴氣的聲音。

“起來吧。”

“小人謝殿下恩典。”陸乙又是一拜,而後起身。

門口有親随,從袖中拿出一株龍膽草,遞給陸乙。那道貴氣的聲音又緩緩傳來,“趙靈運此次也算因我而起,你拿這個叫人煎水給趙承嗣服了,多少管用些。”

陸乙領了就退下。

楚襄晃了晃餘溫袅袅的茶碗,唇似含有兩分笑意,“誠王那邊得信了。”

“他動作倒快。”太子嗤笑一聲,懶散地瞥去一眼,“你這番動作,可是算準了情愛一字?”

楚襄但笑不語,眯着眼嘬了口茶湯,心中自有算計。

太子摸了摸自己的臉,轉向一旁,“天色不早,本宮也該回宮了。英國公按在縣主府的釘子也快露了,公子襄還需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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