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路西菲爾的寝宮同他離開之時分毫無差。
窗邊案幾上的朔月細葉昙已經盛放，這本該只開一夜的花被強行固定在了最美的姿态，等待主人回來觀賞，一看便知是誰的手筆。
路西菲爾抱起那盆花，頗有些感慨。
尼亞爾本就只培育了兩盆朔月細葉昙，萊雅前往審訊廳之前去精靈王寝宮毀了那盆被她做成使尼亞爾昏迷不醒的藥引和刺激地獄兇獸攻擊的，眼下全三界也只剩路西菲爾手中這一盆了。
“如今，你當真是絕無僅有的孤品了。”路西菲爾撥弄了一下那純白的花瓣，婉拒了它的讨好靠近。
然而他話音未落，轉眼間寝宮內卧房外的花園中瞬間長出了無數朔月細葉昙，原本霸道地占了熾天使長寝宮整個花園的白薔薇施舍地給它們讓開了一半位置，它們即刻盛放，叫這寝宮內外滿是清甜香氣。
“無事，是我沒控制好法術。”路西菲爾安撫走趕來查看情況的寝宮守衛，只覺得頗為心累。
“父神，不必這樣。”路西菲爾嘆氣，“它的意義只在于是已逝的精靈王親自培育的，見證了一場悲劇。”而不是能不能大量繁殖！
“……”
“我知道您能聽見，不要裝不知道。”
“……”
神明的恩賜，若是換作旁人，只會覺得受寵若驚，但路西菲爾早已習以為常，甚至時常推拒。
神明一番心意遭拒之後，有意不理會他，路西菲爾絲毫不慌，他自有方法。
“說起來，格萊溫斯的加冕儀式近在眼前，本來我還想向您邀請雅威一同前往，現在想來您肯定留他在身邊有別的安排，路西就不打擾了。”
路西菲爾頓了頓，再轉身之時，果不其然看見“雅威”在他書案旁，提筆替他回複了一份米迦勒寫的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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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什麽時候出發？”
“明日。”路西菲爾走到他旁邊，眉眼彎彎，心情極好。
“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雅威搖了搖頭，卻只是無奈，沒有半分不滿。
“多謝誇獎。”路西菲爾眨了眨眼，低頭去看他的批複，努力委婉求情，“其實，米迦勒已經進步很多了，也不必……”
“你的意思是，這已經是他進步之後的成果，以前甚至更差？現在寫成這樣，竟然還有更差的餘地？”
路西菲爾陷入了沉默。
下一刻，向來優雅冷靜的熾天使長瞪大了眼睛，那張漂亮的臉被捏住：“路西，你的性情太和軟了。”
“你是熾天使長，加冕之後亦是天國副君，私下如何容情都可以，但公事上必須嚴格要求，否則，永遠只能由你勞累補救。”
“……路西知道了。”路西菲爾缥碧色眼眸之中已經水霧蒙蒙，“父神，疼。”
雅威松開手，他根本不曾用力，但看路西菲爾這般泫然欲泣的模樣，還是放開了他。
路西菲爾原本白皙柔軟的肌膚已經紅了一圈，配合他頗有些委屈的濕潤眼眸，足以令所見者無不心生憐惜，譴責讓他難過的罪魁禍首。
雅威修長削瘦的手指撫上那紅痕，剎那之間便使它消失不見，那張絕色無雙的面容完美如昔。
雅威伸手，路西菲爾順從地靠進他懷裏，沉浸入那一懷凜冽寒香。
“我打賭，父神根本沒有用力。”法則對長生樹說。
笑話，它認識父神這麽久以來，迄今為止就沒見他舍得讓路西菲爾皺一下眉頭，就連路西菲爾殿下做了違背他親手定下的天規的事，他想的也絕不是如何懲處他，只可能是如何不動聲色修改包括所有生靈記憶中在內的規定。
“我打賭，路西菲爾殿下并不覺得痛，也不想哭。”長生樹悠悠接口。
“我還賭，父神知道路西菲爾殿下是裝的。”法則咬牙道。
“無所謂，他會配合。”
它們對視一眼，都感受到了對方和自己一樣的無語。
次日啓程前往星霧森林的隊伍之中，天使們對于那突然出現在熾天使長兼準天國副君身旁的青年都揣測紛紛，在看見路西菲爾殿下與他親密有加寸步不離時更為驚訝不已。
“咦，父神終于容許我們見見雅威了？”加百列好奇地湊到路西菲爾的銮駕上，她早在星霧森林時便已聽說過這位神秘的“雅威”，若不是時機不适宜，她現在就想約戰，“那以後雅威會留在恒星天嗎？父神怎麽說？”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雅威給她的感覺同父神有幾分相似？
就是那種，令人不由自主地恐懼臣服的感覺，以及分明就在人群之中，卻像遠離在萬裏之外的疏離冷漠。
她在面對創世神時始終莫名發怵，故而對于在水晶天接受父神親自單獨教導，甚至搬離之後還經常去神殿的路西菲爾分外敬佩，現在面對這來歷成謎極為危險的雅威，路西菲爾也待他如此親近，加百列對他更為服氣。
路西菲爾偏頭看向雅威，目光中隐隐帶着幾分看戲的興奮，在等聽他如何回答。
雅威也看向他，但下一瞬他就沒有了看戲的心情，忽地坐直了身子，加百列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路西菲爾艱難地微笑道：“雅威，我也很想知道呢。”
加百列一頭霧水，怎麽路西菲爾殿下的語氣聽着這麽奇怪？像是有些不高興？
路西菲爾的确不高興，任是誰猛地被掐了一下側腰都高興不起來。
自從擁有心髒以後，他的身體變為了半實體，被雅威不留情地掐了一下最敏感的側腰，他只覺得又痛又癢，但不甘心就這樣認栽，于是果斷反擊。
“這就要看路西菲爾殿下了。”雅威似笑非笑，“路西菲爾殿下想要我留下嗎？”
路西菲爾萬分糾結，加百列一下子充滿期盼地看着他，他咬緊後槽牙，僵硬地笑道：“我當然很希望你留下了，但是，父神應該更需要你，我怎麽能這樣做呢？”
“無妨。”雅威似是被他取悅，在加百列驚愕的目光中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正好劃過昨日被掐紅的地方，“這樣小小的請求而已，父神怎麽會拒絕你？”
拒絕，馬上拒絕好了！
路西菲爾簡直想咬那作亂的手指。
加百列看向他們兩個的目光已經古怪起來，她蹙起眉，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随便找了個理由離開了銮駕。
路西菲爾瞪着雅威，雅威揉了揉他的臉：“疼？”
“……還很癢！”
“看來，我找到了路西菲爾殿下的弱點。”雅威故作沉思，“路西菲爾殿下，這樣的弱點，說出去很丢臉的。”
“你還想說出去？”路西菲爾看着他，缥碧色眼眸之中滿是不可置信。
“不說出去也可以，路西菲爾殿下打算怎麽做？這世上讓知曉秘密的人閉嘴無非兩種方法，要麽幹脆殺了，要麽……”雅威深藍色眼瞳之中滿是笑意，他不曾說完，路西菲爾卻明白他的意思。
“雅威，求你了，不要說出去。”路西菲爾咬牙切齒，小聲道。
“你準備怎麽求我？”雅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路西菲爾一噎，若是他小時候，求耶和華自然是直接抱着他撒嬌，但他現在已近成年，若是讓他還如同幼童那樣，他的确羞赧得做不到。
“像以前那樣就可以。”雅威的手指輕輕摸過他下颌，“以前，你就做得很好。”
“現在怎麽又不會了？”
“難道是太久沒有做過，忘了該怎麽做了？”
路西菲爾面色緋紅，就連白皙的脖頸都染上了霞色，他僵硬地攀上雅威的肩背，迎着他溫柔含笑的深藍色眼瞳，睫羽顫抖如欲飛的蝶翼，柔軟紅潤的唇瓣在他冰霜雕成一般的側臉上蜻蜓點水似的停留一瞬。
路西菲爾整個身體以一個暧昧的姿勢靠在了他懷中，不知是氣是羞，他就連身軀都輕輕抖着，溫熱的氣息落在雅威耳邊，語調又輕又軟：“……求您，不要告訴別人。”
雅威輕笑一聲，摟緊他的腰身：“既然路西菲爾殿下如此誠心，那我便答應你。”
路西菲爾伏在他懷中，藏住臉，只露出緋紅的耳尖，他咬緊柔潤的唇瓣，努力讓它們不要上翹。
到底是誰心滿意足了呢？
“……我覺得，恐怕事情有點嚴重。”
烏列爾茫然地看着滿臉通紅不安又有點興奮的加百列：“什麽嚴重？”
剛剛加百列突然找到他，要借父神曾經賜予他的可聽千裏之外的法器一用，卻不肯告訴他要聽什麽，現在放下法器，又露出這樣古怪的神情，簡直讓他摸不着頭腦。
加百列沒有理他，自顧自喃喃道：“……我早覺得路西菲爾殿下看父神的眼神和我們的不太一樣，難道……雅威既然在水晶天侍奉，自然也就發現了，他以此要挾了路西菲爾殿下做、做那種事情……”她現在又激動又有點莫名的興奮，表情頗為扭曲，“所以路西菲爾殿下剛才不高興，糾結要不要留下雅威……他做那種事情還很熟練……父神知不知道呢？”
烏列爾看着她激動得六翼都露在外面抖動着，默默地離她遠了一些，想了想，偷偷低下了頭。
“你在幹什麽？”加百列警覺起來。
“呃，我，我問問拉斐爾，他現在有沒有空……”烏列爾被她抓住肩膀，心虛道。
加百列又古怪地笑起來：“一會兒可能的确需要他，但不是我需要他。”
“啊？”烏列爾看着她，更加迷惑，現在隊列之中，還有比加百列更奇怪得像中邪了一樣的天使嗎？
加百列搖了搖頭，笑容越發古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