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燒傷

第10章 燒傷

熱浪夾着泡沫塑料的塵渣破開鐵板房,空氣中積壓的碎屑不斷湧入肺裏,呼吸越來越沉重,胸口像是壓了一團巨石。

火光在岑連睜眼的那一刻炸滿了整個瞳孔。

鐵板屋的溫度很高,脫水與高溫數次奪去岑連的意識,而身旁的妹妹岑琳已然陷入昏迷。

——他得逃出去,帶着妹妹一起逃出去。

四周皆是貨架,頂上二層堆着木料,一旦火勢蔓延開,他和妹妹都逃不出去。

岑連小心抱着妹妹護在胸前往外沖。

鐵皮門被人鎖死,岑連連踹幾下也沒有松動的跡象。

灼熱的溫度逼近岑連的後背,喉嚨發幹讓最簡單的吞咽動作也難以完成。

岑連抹開妹妹額頭上的汗,手護着岑琳的腦袋,艱難抱緊。

後退半步,猛踹——破開了一道口子。

有希望了。

不幸的是,不過幾秒,希望破滅,二層的木材坍倒,直直的向岑連所在的方向滾來。

逃不掉了嗎?

還不能放棄!

被熱浪灼紅的眼如同泣血,岑連發瘋似的踹鐵皮門的活頁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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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聲,鐵皮門向外凹陷,補踹一腳後,鐵皮門轟然倒地。

沒了門的支柱,本就被火摧殘一遭的鐵屋搖搖欲墜,身後的木材向大門傾倒。

岑連倒地之前将妹妹推向遠處,而自己生生受了木材的撞擊。

幾秒後,近門處的貨架塌了,一塊灼熱的鐵皮附在了木材上……

岑連像是聞到了燒肉的味道,一陣作嘔,強制從夢中喚醒。

渾身熱汗,他從單人鐵架床上驚醒時還帶着恍惚,将手湊在鼻子前聞了許久,确認燒肉的味道不是自己身上散發的才緩慢回神。

想必是哪戶鄰居開始做飯了。

岑連随意将背心脫下揉成一團,背上、手上、胸前的汗珠被粗暴的吸走。

出租屋是一室一衛,沒有廚房僅僅一個電磁爐放在窗戶旁的桌子上,入戶門旁邊有一張貼牆鏡是上任租客留下的。

開始跑長途時岑連會注意防曬,裹着長袖蒙着臉,後來日漸麻木,皮囊不值錢,何必在意?于是任由承受風吹日曬。

此時站在鏡前,岑連突然自慚形穢,與顏顏相比未免太黑了,但好在保镖并不需要好顏色,能保護顏顏免于傷害就夠了,而這一點他有足夠的力量去證明。

常年跑車,裝貨卸貨,也就只剩下一身蠻力和看起來唬人的肌肉了。

岑連昨日回來後就申請添加楊偉奇的微信,驗證很快通過,對方像是知道自己一定會同意似的,寒暄之前就預回了消息:明中午有空,可以過來面試,地點就在濰大藥學院。

粉絲圈裏對楊偉奇的評價是“冷漠的小胖子”,雖然不夠強壯,但是噸位足夠。特別是在橙子糖較多的大型活動現場,楊偉奇頂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以體積的絕對優勢鎮壓橙子糖湧向陶承顏的沸騰熱情。

不追現場的粉絲誇奇奇,把陶承顏保護得很好,追現場的欲哭無淚,有這一道天然體積牆在,陶承顏的味兒都聞不到。

在去見楊偉奇之前,岑連約了妹妹和周曉傅吃飯,作為他在濰城的“監護人”,岑連有必要給岑琳報告一下。

就近選擇的小吃街一家幹鍋館子,岑連早上打電話訂的,讓提前做好菜式,他倆下課趕來正好可以吃。

“看吧,還是我哥體貼,知道約女孩子吃飯得中午,每次都被你大晚上拉出去吃飯,不知道這個月長了多少肉……”岑琳還沒進館子門就開始和周曉傅嘟囔,馬上夏天了肉是一點也遮不住。

周曉傅笑着回:“我跟咱哥學,但是下次就只能看我晚上吃,你連香氣都聞不到了,可惜诶~”

“呸呸呸!不聽。”

岑連老遠就看見了他倆,站起身示意他們過來:“剛好出鍋,快來嘗嘗。”

“謝謝哥!這家館子很好吃,老早就聽朋友說了。”周曉傅秉持一貫嘴甜原則,讨好大舅哥。

“好哇!發現好吃的館子不叫我,周曉傅我是看透你了。”岑琳擺擺頭,夾了一塊兒雞翅開始享受美味,“果然好吃!我哥探店一絕。”

面前倆小孩不住地贊嘆美食,岑連也跟着吃了起來。

岑連的話不多,全程都是岑琳在活躍氛圍,周曉傅在一旁十分配合岑琳,什麽話都能搭上一句,岑連被他倆感染嘴角一直挂着笑。

自己這些年的努力與辛苦,就是想要岑琳能擺脫家庭的負債好好學習、好好生活,在合适的年紀能碰上喜歡的人,他算是盡到為長兄的責任了。

一頓飯近尾聲,岑連才對岑琳說出意圖:“琳琳,剛叔那邊想讓我提早回去,修養一個月已經恢複差不多了,前兩天複查醫生說沒什麽問題,以後注意飲食就好。”

岑琳知道自家哥哥的性格,既然說了就是拿定主意了,他肩上壓着擔子,這些年沒有一刻放松過,這次借着養病的由頭才勉強讓岑連輕松一個月。

“哥,還有一年,我就可以出去實習了,而且我現在有兼職,有獎學金,你把肩上的擔子稍微放一放,不用那麽拼命的賺錢,我馬上可以和你一起分擔了。”

岑琳的話很無力,隔着“馬上”、“一年”等諸多限定詞,但她仍然想說,請等等妹妹,馬上就能幫你扛擔子了。

“說什麽呢?哥一個人就可以。最後這一兩年,好好學習,要是有繼續專研的打算,哥就繼續供你,別想着還債這件糟心事。”岑連給妹妹倒了一杯果汁,“我們各司其職,你就管學習,能做到嗎?”

“我能!”岑琳話音裏帶着哽咽,“可是,這對哥哥不公平。”

“哪有什麽公平不公平的?這是哥哥的責任,等債務還清之後,哥哥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一切都會回到正軌,只是時間早晚而已。”岑連說。

“還有一件事,”岑連在想到陶承顏的時候,語氣都變得輕快,“我要給一位朋友當兩周的司機,只是負責接送上下班,很輕松,算是幫幫忙。”

“是鵬哥嗎?我記得他好像在開貨運公司。”

“不是,他是我大學時候的朋友,偶然碰到。”岑連不打算透露是給陶承顏當保镖。

“有老朋友就多聯系感情吧,總不能以後還窩在瑜縣,”岑琳怔怔地看了一眼周曉傅,遂又低下頭去,“反正我以後不會……再回去了。”

“哥,以後我會和琳琳一起在濰城打拼,她不想回傷心的地方,我們就在濰城安家。”周曉傅偷偷在桌下握着岑琳的手,向未來的準大舅子保證。

岑連相信對面周曉傅此時的感情是真摯的,亦如當初自己向陶承顏保證時的模樣。

曾經的可惜之言太多,岑連壓在心底無處訴說,唯一能行動的就是撐好兄妹二人的家,別讓岑琳也被迫走上與愛人分離的老路。

父母親人是小家庭的支柱,他們并非完人,選擇屈服于風浪是無可奈何,岑連在回到瑜縣決定償還債務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哪怕自己承受風浪的能力有限,也會繼續扛下去。

他會守護好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飯後,岑連送岑琳回學校,周曉傅跟在兄妹倆身後,等岑琳回了宿舍才湊到岑連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說吧,有什麽要問的。”岑連找了一處長椅坐下,以為周曉傅是要問岑琳有關的事,正準備促膝長談。

周曉傅坐在一旁,說:“岑哥是不是還沒有加何院的微信?”

聽此,岑連一愣。

何教授的名片一直擺放在乒乓球旁,他動過加好友的心思,但自己始終沒有确切的決定,自身還在搖擺,就不去煩擾老師了。

陡然被周曉傅一問,岑連才驚覺辜負了老師的心意:“還沒,是何教授後面又問了?”

“何院讓我帶句話,機會錯過了就沒有了,不要被眼前的困境迷惑住,一時的一蹶不振不要用永遠去支付。”

周曉傅看着對面陷入沉默的大舅哥,頓了頓,繼續說:“何院的工作室裏一直存放着你的圖稿,那張圖稿的右下方何院做了備注'大三待完成-岑連',每次何院介紹新生入學的時候都會展示它,在他心裏很舍不得岑哥。”

岑連作為新生入學的時候,也進入過何教授的工作室,他對牆上展示的圖稿欽佩不已,也想着自己某一天能成為老師的驕傲,自己的圖稿能進老師的工作室收藏。

只是未曾想到半道棄學的他,竟然也有優秀畢業學長學姐的待遇。

跑了這些年的車,走了那麽遠的路,思想卻拘束在小小的車廂裏從未進步。

自己的境地還能壞到哪兒去?已經是負數開頭了,老師都不嫌棄他,自己作何還要扭捏姿态?

岑連站起身:“幫我謝謝何院,濰大的招生政策下來後,我不會錯過機會的!”

周曉傅笑着說:“那我明年豈不是可以當岑哥的學長了?”

“那可能不太行,按照入師年份來講,我還是你的學長。”

有了目标後,岑連反倒一身輕松,站在校園的地界上多了幾分坦然。

岑連了解過其他學校的開放專業,多數是網課教學,學習時間較為彈性,濰大是否也這樣他拿不準。

作為一個年近而立的成年男子,岑連知道在這個檔口選擇回校重讀會有多大困難,債務是否能在明年完全還清?自己的腦力能否跟得上課程進度?最重要的是,自己能平衡半工半讀嗎?

走一步看一步是順時而為,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岑連能做的僅有——賺錢與學習。

周曉傅去上課前,把自己的官網賬號給了岑連,說上面有些課程視頻。

岑連正愁在一衆專業課本裏抓瞎,能有專門的授課視頻指導會輕松很多。

“這樣做不會違規嗎?”岑連想到學校一般都有這樣的規定。

“我找你刷網課是違規的,但是現在許多高校在線課堂的資源是共享的,這些課程你在網課平臺也能看到,我給你用我的,是因為裏邊的收藏夾會省事,就當是小學霸漏點筆記。”周曉傅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帶着小得意。

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給未來大舅哥留下好印象,只要大舅哥需要,他可以熬夜再精修一版筆記!

“好,謝了!小周學霸!”岑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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