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探班
第11章 探班
濰大校史館建在藥學院的山頂上,初年建造的時候,顧平野正是參與建築的設計師之一。
建校史館時,濰大組了一個極為大膽的設計團隊,有已經畢業的領域大佬,也有在校的教職員工及學生。
顧平野是被選中的學生代表,在初始設計稿讨論的時候就提出了極為創新的意見,他根據山體走勢大膽構圖,得到團隊前輩的一致認可。
歷史人物原型太過耀眼,稱得上少年天才,且從上世紀留存的影像資料來看,顧平野長得驚為天人,才貌皆出衆,直至現在還有一批粉絲存在。
官宣陶承顏那天,自稱是顧平野粉絲團的網友,發了長篇微博要求電影項目更換演員。
演員一經定下,哪有那麽容易更替,僅憑粉絲的力量遠遠不夠,如果有資方發話倒還有可能。
陶承顏一貫相信陳悠悠的業務能力,能處理好網上的輿論,在娛樂圈混久了,什麽髒手段沒見過,粉絲群體偶有龃龉他能接受,惡評眼睛看過不進心底就罷了。
只是今早出發時,陶承顏抽空看微博私信,一個網友小號給陶承顏發了一組圖。
是昨下午,他去找岑連的時候被偷拍的,從拍攝角度來看,很像他靠在岑連的肩上,手似乎也拉在了一起,陽光透過樹蔭畫面有點校園純愛的感覺。
那人發完圖片,又扔了一句話:腳踏兩只船,我們的蛏哥哥可是真厲害!要是我爆出去,你還能演顧平野嗎?拭目以待吧。
陶承顏保存了這組圖,又把圖片發給了唐姐,讓她幫忙查查,最近除了私生,是否還有狗仔在跟着。
他吃過一次輿論的虧,被按在地上摩擦,那一陣子團隊的人都不敢讓他看手機。
圈子裏才不管什麽清者自清,只要有瓜,就會認為不是空穴來風,就算最後自證清白,也會被扒一層皮,所以盡量都在輿論發酵之前就解決掉。
陶承顏一個人倒無所謂,現在團隊的小夥伴與他共擔風險,他需要為他們考慮。
而且現在還多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陶承顏下意識地在回避,不想讓他知道這些。
Advertisement
上世紀的校服與現代的不一樣,男生統一黑色的改良中山裝,站在山上與草木映襯在一起,有濃郁的國風味道。
少年挺拔姿态,正是恣意盎然時。
陶承顏手裏拿着測繪工具在裸露的岩石壁上行走,他身後跟着男二號陳寅,扮演的是顧平野的知交好友常省。
顧平野與常省的友誼在學生時代就開始了,一直到顧平野去世後幾天,常省也悲痛過度去世。
兩人一生都未婚配,顧平野的每一個建築設計都留下了常省的痕跡。有風流野史在傳他倆是戀人關系,雖只有百年時光,但過往的情史後來人如何都窺探不到,留下的謎題反倒引起一堆磕cp的人無限自我發糖聯想。
近兩年的流量趨勢圈內人都看着,如何能火,不僅明星自我在剖析,經紀公司也在分析。
有一條流量速成的方法正是陶承顏走過的路,造勢cp營業,現在俨然成了工業流水線,固定程序營業,撒工業糖精。
陶承顏爆紅是意外,但他理解大家為了流量而營業cp,只是讓他再走一遍這條路,他不願意。
常省小心翼翼地貼着石壁走,在靠近顧平野時拉住他的衣袖:“平野兄,慢點走,危險!”
顧平野将儀器釘在山壁上,讓常省守着:“就這點小山坡有什麽危險的!該不是你怕了吧?”
“我才不怕!我是要做你二把手的人!我一定幫你好好守着,共同進步!”常省聽話的停在原地,但是目光一直跟随顧平野的背影而去。
數據測繪好後,顧平野将儀器收放在斜跨包裏,與常省往回走。
地勢不高,所以沒吊威亞,常省隔一會兒就回頭看顧平野,一不小心竟然踩滑了,邊緣的碎石順着石壁滾落。
常省着急喊出:“平野,救我!”
這句話臺本并沒有,是陳寅臨時加的,但在實際測繪途中這種摔倒避免不了,于是陶承顏順勢接戲并拉陳寅上來。
“這點坡都能摔倒,以後怎麽陪我走名山大川?”顧平野笑着說。
“那我以後多練練!下學的時候就去爬山。”
“卡!”遙遠一聲打板傳來,搖臂的攝影機往回撤。
“剛才謝謝顏哥了!不然我就摔下去了。”陳寅出了戲,仍然一副心驚的模樣,“我能再拉着你一下嗎?過了這道坡就放開。”
“可以,你拉着吧。”人在旁邊,陶承顏理應伸出援助之手。
“我發現顏哥最近演技進步好大,我都是被你帶着進入的!我得向你學習。”陳寅笑得很腼腆,看陶承顏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
陳寅也是愛豆兼演員,比陶承顏年紀小,最受粉絲喜歡的就是他的笑,眉眼彎彎的一個小甜豆。
只看面貌而言,實在是沒什麽心眼,但進組前悠悠就給他預警過,陳寅有一大群戰鬥力爆棚的媽粉,工作之外就別有什麽攀扯了,粉絲間鬧出什麽事對獻禮電影觀感不好。
“如果沒進步,就對不起張老師跟組的辛苦了,”陶承顏的步子快了些,剛看見岑連往山頂方向來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明天見!”
“顏哥明天見!”
陳寅站在原地,朝陶承顏熱情的揮手再見。
他看了一眼腳下的石壁,真挺危險的,為啥這人一點都不怕,想不通。
同組拍攝快兩周了,陶承顏确實像傳聞那樣溫和有禮,十分照顧同事,但是下戲之後這人就帶着疏離感,有禮貌的疏離感。
宛如貌合神離的夫妻,在外人面前裝恩愛,私下兩人見的時候碰頭一個招呼,就沒有然後了。
明明劇中是十分要好的兄弟情,陶承顏這麽容易出戲嗎?想到經紀人對自己的交代,陳寅有點頭疼,他都不配合,怎麽炒cp嘛。
楊偉奇的面試很簡單,就問了岑連會不會開車,岑連回自己是a2駕照。
“這麽強!你開車多少年了?”
“開貨車九年多了,車齡大概有十一二年,這點你放心不會唬人的,有證的。”岑連說。
“沒有不放心你,我對你這種力量強還會開a2的男人,很佩服!”楊偉奇對待岑連多了一層友好濾鏡,“哥們兒,能有空帶我感受下嗎?大貨車,超拉風的那種。”
“當然可以!”岑連笑着說,只是對楊偉奇“冷漠小胖子”的濾鏡碎了。
面試之後,楊偉奇就帶着岑連往陶承顏的拍攝現場走,邊走邊給他講目前工作室的構成。
在靠近山頂時,岑連看見了着中山裝的陶承顏,不自覺的舉起手機,想要拍下陶承顏下山這一幕,卻被身邊的奇奇攔下。
“不能傳播戲服,這些洩露出去是要删戲的,別讓老板的一番辛苦白費。”
“好的好的,謝謝提醒!我下次注意。”
“之前老板被删過戲,傳播出去的粉絲本也是好意,沒想到弄巧成拙。”之前不紅的時候,本來戲份就少,一删就全沒了,可憐老板為幾分鐘的戲份寫了上千字的人物小傳。
陶承顏走在半途,突然剎住腳,自己這麽急沖沖的幹什麽。
于是調了個頭,先去找導演看回放。
這段戲不是影片的重點,只是作為影片末的人物回放用到,今日恰逢校史館開館,所以劇組臨時調整拍攝內容,先拍了校史館的部分。
陶承顏與導演看回放,還拉着張琴老師一道,三人湊在一起讨論了許久,岑連就站在遠處,默默地注視陶承顏。
這身衣服極襯身材,腰線裁剪流暢把陶承顏的優點全顯出來了。
岑連看得幾乎移不開眼,很冒昧,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好容易讨論完,陶承顏直起身,看向了岑連的方向,眼睛裏帶着笑。
陶承顏沖着岑連招手,向他跑來——
岑連也向前伸出手,一聲“顏顏”才出來半個字,就看到陶承顏經過他——奔向了他的身後。
不是對他笑的嗎?明明看的就是他。
岑連愣了半天,才轉身看過去。
陶承顏奔過去,來人張開雙手一把接住:“诶喲!你可跑慢點!接不住了。”
“末哥怎麽想起來看我了?”陶承顏退出來,接過商歲末給他帶的百合花。
“我來濰城視察,聽說了你的事,順道過來關心一下。”
商歲末是特意來的,唐吉早上把圖片發給他的時候,他就覺察到不對勁,久不在濰城,他需要親自疏通一下關系。
奇奇湊到岑連旁邊,小聲說:“他是初星娛樂的總裁,商歲末,商總,也是我們的頂頭上司。”
岑連冷眼看過去,商歲末穿着一身高定西裝,自成上位者氣度,仿佛周圍人都入不得眼似的,随意看了一圈,與岑連眼神短暫交鋒後将視線放到了百合花上。
商歲末帶着笑,笑卻不達眼底,伸手彈掉了百合花上附着的水珠。
“聽說你找了一個保镖,哥幫你看看?”商歲末對陶承顏說。
陶承顏看向岑連,說:“好,他剛好在這邊。”
岑連看着兩人貼靠的距離,兩眼都快盯出火星子了,在陶承顏走近後,別扭的向後移了一步,把視線錯開看向別處。
陶承顏懷裏抱着百合花,看花的時候滿眼溫柔,甚至把剛才商歲末彈過水珠的花朵扶正,放進花束的最中間。
他們在一起時,陶承顏說過,他最喜歡火紅的玫瑰,那是代表熱烈的愛情,才不要什麽幹癟癟的白色花朵。
如今,是喜好變了嗎?
岑連的心像是被攥住了一樣,自己剛烘熱的火星子,驟然被潑了一盆冷水。
陶承顏看着瞬間焉下去的岑連,強忍住笑,故作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末哥,他是岑連,濰城兩周臨時招的保镖。”
商歲末走上前去,倆人身高差不多,甚至岑連還高一點點,但與商歲末比氣場,就差了許多。
要是沒有看到陶承顏奔過去,沒看到兩人相擁,岑連還能自我欺騙一下,強撐着與商歲末比一比。
“你好!商總,我是岑連。”岑連忍着別扭,主動伸出握手。
商歲末掃了一眼岑連的手,拇指上帶着薄繭,嫌棄的皺眉頭,略過他向導演處走去。
岑連被無視得徹底,伸出去的手緩緩的抽回來,他此時不敢去看陶承顏,低頭垂目盯着腳下。
奇奇推了推岑連的手肘,見人走遠了才湊過來:“哥們兒,你別生氣,商總就這個脾氣,你的老板不是他,別傷了老朋友之間的感情。”
陶承顏給團隊介紹時,只說岑連是老朋友,瞧剛才商歲末的态度,奇奇着實有點擔心岑連撂挑子不幹了,再找保镖有點麻煩。
“我知道,沒事。”他和顏顏還剩下什麽感情能傷呢?
陶承顏跟着商歲末走,往後去看了一眼岑連,現在與霜打的茄子無異。
“末哥,他……”
商歲末打斷:“你難不成還喜歡他?你看他那沒骨氣的模樣,啧。”
陶承顏回答不了,但有一點他很贊成,岑連與之前相比,少了銳氣,甚至是連他都看不下去的軟弱:“末哥,我有打算。”
“別栽進去就行,別忘了我們還有正事要辦。”商歲末知道陶承顏在某些方面特別倔,也就由着他去,只是該交代的不會落下。
離開岑連後,陶承顏的成長很痛苦,被迫學着為人處事的規則,與一群腌臜的人周旋。
當然,要是沒有岑連當年發生的事,商歲末也得不到陶承顏這個幫手,算起來,他應該感謝岑連。
商歲末還要去處理事務,所以下午就沒在棚裏呆着等陶承顏,晚上他邀請導演、制片人及幾個主演一起吃飯,臨別的時候還特意交代,不用岑連來送。
陶承顏點頭答應,沒想到商歲末對岑連的不喜這麽重。
送走商歲末後,陶承顏去找岑連,他就在校史館外的一處石凳子上。
“他是我哥。”陶承顏坐在岑連旁邊,脫口而出的就是這句話。
哥?岑連的腦袋一瞬間宕機,是他理解的這個意思嗎?
“之前沒聽見你說過。”岑連低聲疑惑道。
“後來有的,不行嗎?”陶承顏彎腰,手撐在腦袋上,說得很認真,“我發現你變得不勇敢了。”
現在的岑連不是陶承顏從前認識的岑連,但是他又不信岑連的性格會徹底改變。
變得不勇敢,沒了從前的意氣風發,岑連自己也承認。
岑連有一瞬的後悔,為什麽沒有想明白就來了,應下做陶承顏的保镖,他這副樣子,有什麽勇氣站在陶承顏身旁。
陶承顏看着岑連的神情轉為痛苦糾結,提聲質問:“岑連,從前的你從不會這樣窩囊,要是沒有決定好做我的保镖,那麽!現在!馬上!離開!我不想見到你。”
“不!我想!”岑連當即否認,“顏顏,我是決定好了的,別不想見我。”
“哼,”陶承顏雙手抱臂,神色淡然地看着岑連,“別叫我顏顏,雇傭期間叫我老板。”
從重逢開始,岑連就叫顏顏,陶承顏也一直默認着,但是陶承顏現在想,岑連或許還不配叫這個稱呼,連自己的心意都還是扭捏不敢向前,又如何配得上這個親昵稱呼,等岑連什麽時候把從前待他的那個勁兒找回來再變稱呼吧。
時間已經不早了,陶承顏還得去對戲,留岑連一個人呆着慢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