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黑夜

第18章 黑夜

回酒店的路上,大家心裏多多少少都裝着事,只是礙于有外人司機在場,誰也沒表露出來。

到達酒店後,大家很默契地走進唐姐的房間,有些宣傳口徑不能全聽公司公關部的,工作室還得再斟酌。

工作室從最初的三人,到現在擁有專門搞宣傳的陳悠悠,自主性比從前大太多,自然要為陶承顏再謹慎考量。

“營銷號我已經聯系好了,除了公司自家的,還聯系了幾個非娛樂行業的博主,”悠悠将電腦擺出來,把方案頁打開,“輿論就目前而言還在可控範圍內,這件事說到底是商總個人行為作風有問題,扯上老板是無辜中槍,但是我有想法,趁着這次機會,把之前的髒水都清一清。”

從前那些事隔三差五地拎出來,再幾經轉述,早已不成樣子。從前是陶承顏将輿論看得不重,加之自認為不紅,也就由之任之。

而現在,陶承顏是認真有澄清的想法,他看着陳悠悠畫的分支點,點頭詢問:“具體怎麽做?”

陳悠悠沖着唐姐眨眼:“下午已經聯系了律師,明天會蹲點逮人發律師函,關于之前的澄清,稿子我也寫出來了,具體根據明天商總的澄清微調。”

“不愧是我悠姐!”楊偉奇看着方案上的一個個分支節點,什麽時候放導向性輿論,什麽時候會預收到怎樣的反饋,以及不同的反饋又如何應對,他高豎起大拇指,“那我明天幹啥?”

“你啊,給老板好好拍照,出有效的片子!唐姐聯系了一個超牛的妝造,你給我超常發揮就行!”悠悠說。

“我穩定超常發揮好吧。”

一開始陶承顏身邊就只有楊偉奇,大經紀人唐姐要帶好幾個人,手下的攝影師也不是專人,經常就會漏掉小糊咖,楊偉奇也就是在這樣的機會下成長起來的,生活助理兼任團隊內唯一攝影。

一個好的明星團隊,不能只是明星在前面跑,團隊內也需各有所長,甚至各有多長。

“方案細節你們看悠悠發出來的圖,我做一下補充,”唐姐最後發話,“以往大大小小的輿論,黑熱搜經歷過不少,所以大家不用慌。私人作風問題雖不涉及法律,卻是人心底線,做得不好,大衆不會買賬,這其中也包括粉絲。有好方案,也要有最壞的打算,如果明天輿論不可控甚至影響到晚會,我希望承顏你能保持沉默,回去繼續拍攝,公關部會用其他大熱點掩蓋。

“另外,明天奇奇再聯系媒體确認采訪稿,不能有岔子。至于岑連,現場承顏的安全就交給你了,明天媒體和粉絲很多,保不齊有人沖上來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好,我知道。”岑連很清楚此行自己的任務。

Advertisement

“放心,交給我。”奇奇也回。

短會開完,就各自回屋休息,這次訂的酒店不是套房,而是兩個雙人間,陶承顏一人住大床房。

他們幾人的房間都挨在一處,近乎是隔壁。

楊偉奇拉着岑連去看房間,邊走邊說:“岑連,你睡覺沉不沉?容易驚醒不?”

岑連回:“我睡眠質量還好,很容易睡着。”

跑車這些年,困了幾乎倒頭就睡,也就最近一兩個月到濰城後常常焦慮偶有失眠,但他已經連着幾晚沒睡足,今晚應該是很容易睡着。

“那就好,”奇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睡覺不太規律,害怕吵着你,放心我晚上都是關燈玩兒的,不會影響到你。”

“沒事,打擾不到我。”

岑連跟着奇奇刷卡進門,剛開門就聽見陶承顏在叫他:“岑連,過來一下。”

奇奇想是岑連和老板有什麽朋友間的話要交代:“快去吧,別和老板說太久,他最近這兩晚都失眠,最好勸勸他早點休息。”

“嗯,好。”

門留了一道縫隙,屋內的光很弱。

岑連在門前停住,手擱在門把上遲遲沒有推開。

拜祭回來後,陶承顏的情緒一直不太好,飛機剛落地岑東,又碰上黑熱搜,像是走一段崎岖不平的山路,沒有柳暗花明,只有前方的茂密荊棘等待陷入。

岑連想為陶承顏分擔,卻發現自己什麽也給不了。

“老板,”岑連看着窗旁陶承顏的背影,“我來了”

陶承顏轉身,看了一眼岑連:“把門帶上,過來。”

岑連走近陶承顏,也望向窗外。

高樓上,可以俯瞰大半個城市,各色燈光裝點着這座城市,夜已來臨,卻影響不到這座城市半分,光亮撐起了城市的“不夜”。

市中心的繁鬧透過這些燈光全部進入眼底。

“老板,需要我做什麽嗎?”岑連出聲詢問。

陶承顏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吉他,靠着窗坐下:“快下雨了,我彈一段,練練手感,你聽聽。”

身後是城市的光亮,陶承顏倚在透明玻璃窗上,像是懸在高空,身後絢爛卻臨着絕壁。

岑連的心一下收緊,他在害怕。

顏顏,聲音沒有出口,卡在心裏,他想他只有刻意的時候,才能叫出老板二字,心裏想的仍舊是顏顏這個稱呼。

這首曲子,在舞臺下才聽陶承顏彈過,昨日在車上陶承顏即使困倦不堪也仍舊在彈,岑連能感受到,陶承顏十分在乎這場演出。

岑連走到陶承顏身側,肩挨着玻璃窗,不經意地擡頭一望,漆黑的天,把地上的光亮吞沒了。

彈得輕,聲音便小,一首抒情的歌,嵌着太多的憂郁,讓人情緒都擰成了一團。

初一,陶承顏的師父。

在岑連的回憶裏,與陶承顏相處那段時間并沒有提到過這個人。

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麽,這個初一為什麽讓陶承顏如此傷心?

岑連缺失了陶承顏太久,如今再見,陶承顏雖一身華麗,內裏卻是無數的情緒郁結纏繞。

琴音震顫,岑連的心也跟着顫抖了兩下。

一曲快要收尾時,窗戶上開始沾上雨點,聽見雨聲的陶承顏停下撥弦,轉身面向窗戶,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你也坐。”

岑連記得奇奇地交代:“還要再練習嗎?可以早點休息。聽奇哥說,你這兩天都失眠。”

陶承顏搖搖頭:“還想再練練,等明天過了,就能睡着了。”

岑連的眉頭擰着,堅持勸:“已經非常好了,比原唱都好,今晚需要養養精神。”

“噓,”陶承顏做了一個手勢,“原唱不可超越。”

岑連噤聲,知道是勸不住了,只能看着陶承顏繼續彈下去。

窗外的雨更大了,城市的喧鬧似乎也在雨聲中休止,只有陶承顏的琴聲夾在雨聲中,逐漸聲音變大,勾着岑連忘記了雨,耳畔只有琴音。

過了一個小時,已經臨近十一點,陶承顏用手撐着,從地上站起來,将吉他靠在玻璃窗上:“我拉伸一下,就準備睡了。”

聽到陶承顏準備睡覺,霍然擡頭,回過神才注意到陶承顏說的第一句話,想起前日幫他壓腿的經歷,遲疑道:“需要我幫忙嗎?”

“需要,你站旁邊看着就行。”

需要他在旁邊看着?

岑連疑惑,但他聽陶承顏的話,起身跟在陶承顏的身後,看着陶承顏坐在地毯上,從基礎的拉伸動作開始。

後知後覺,岑連意識到陶承顏身體柔韌性很好,那天不用他幫忙,自己也能完成,甚至陶承顏在給自己壓腿時拉得更低,更用力。

所以,為什麽會叫他幫忙呢?是為了能輕松點?

在岑連出神思考時,陶承顏左腿繃直,仰卧于地毯上,右腿向上擡,右手抓着腳拇指,左手側靠地面,在做側拉,臉也偏向左邊。

起初陶承顏還在數着呼吸,岑連也能聽到陶承顏有規律的特意調整的呼吸聲。

也許是這個動作對于陶承顏而言太過輕松,竟然就着拉腿的動作睡着了。

岑連察覺到後,輕輕地蹲在陶承顏身旁,并不想驚擾到陶承顏來之不易的睡眠。

圓潤的腳拇指被用力的拇指掐出了一點白,睡眠中仍在使力,岑連扶住陶承顏的腳,解開了拇指對它的“迫害”。

放下腳後,陶承顏順勢側向左蜷縮着睡覺。

粉絲們對陶承顏的評價,是溫柔且強大,而此時的陶承顏縮在一團,幾乎不見網上所描述的強大模樣。

這才是陶承顏剝開外殼後的模樣。

柔軟中透着防備的脆弱。

地上涼,即使鋪上地毯也耐不住涼氣侵體,明日還有活動,陶承顏準備已久的活動。

岑連一手小心穿過陶承顏的腿彎,另一手扶住陶承顏的肩,往床上抱。

比從前輕。

抱起來的那一刻,岑連就發現了。

陶承顏這個明星,當得不容易,白天請表演課老師磨演技、磨劇本,晚上下班還得在練習室繼續加班。

越是此種情景,岑連就越痛恨自己的無力。

從前當愛人不稱職,如今當保镖依舊做不好,什麽也不能分擔。

岑連将房裏的主燈關了,只留了較遠一側的床頭燈。

他該離開了,卻始終邁不開腳步。

忍不住在床旁看了一眼,接着又一眼,燈光是暗黃的暖色,昏暗光線下只依稀可見輪廓,岑連固執地用眼神描摹着,寫進腦子裏。

該走了。

又一次,岑連提醒自己。

腳在地上生了根,反倒是催生出逆反心思,占用了一點點床邊,自我折磨似的,蹲着馬步靠在床邊,伸手碰了一下陶承顏額前的碎發。

滿室寂然,窗外的雨未歇,留在玻璃上的水珠存着城市裏的五光十色,岑連的目光瞟向窗外,不過一瞬就回到床上,九年不見,愛意從未減淡。只是藏得太深,壓成一團,一朝破土而出,沖破血肉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陶承顏不讓他說對不起,讓他連抱歉之語都無法為陶承顏表達,他還能做什麽,只有愛有什麽用?

走吧,走吧。

不要在老板的房間做停留,越留,就越離不開他。

岑連為陶承顏掖完被角,帶着決絕起身。

不舍離去的手停在被面,被一股微弱的力勾住。

手上來自陶承顏的溫熱是真實存在的,岑連愣愣地看向陶承顏,他并未清醒。

一點也不想放開,即使那道力微弱到忽略不計。

“不走。”極其小聲,像是隔空幻聽出來的。

是顏顏在說話嗎?岑連屏息,想要再聽一遍,可是等待良久,除了呼吸聲沒有其他聲音。

如果他留下,陶承顏會生氣嗎?

岑連想着,清晨那句對不起已經讓顏顏惱了一次,若留下……

岑連動了動被陶承顏握住的手,卻發現握住自己的力加大了。

“不要走。”夢中語似嗫嚅般。

這一次岑連聽清楚了。

他要留下來。

現在的顏顏需要他。

只要需要,他就在。

岑連斜坐在床邊,背靠着床頭,耳邊是陶承顏的呼吸聲,讓他安心,也讓他沉溺。

以後恐怕難再有此時,再能這樣交握。

就是私心,想要留下,想要守着。

有人安歇,自有夜貓子不眠人。

白日裏忙,僅僅晚上的時間獨屬于自己,便在網上收羅各種趣事消遣。

夜晚的網絡直播間是熱鬧的,整活的、賣貨的,偶爾還間插着某些業內爆料。比如,一些娛樂圈邊緣導演、制片人,杯子裏泡着一杯枸杞,砸麽着花生米,就開始唠嗑爆料。

業內看着留言,挑挑揀揀地答,知道詳情的故作高深賣弄一番,不知道詳情的也能打馬虎眼略過去,問問題的人如果是粉絲,就迎合着他們的話回,日均流量最多幾百,今晚轉眼間直播間的人數竟然從十幾蹦到了幾千人。

流量激增的緣故嘛,與今天的大瓜有關系:陶承顏與商歲末究竟有沒有存在不正當關系?

業內攆花生皮的手頓了頓,拍了拍手上附着的小碎皮,賣關子:“真算問對人了,最近要播的一部大劇,就是我導的,裏邊的男三就是他。”

彈幕刷的一下彈了許多出來,幾乎都是讓他展開講講。

但也有人疑問:他倆真有關系,為什麽不直接套一個男主出來,何況還是男三?

業內喝了一口枸杞茶,嗤笑道:“這位網友,建議你去查查我楚生人幾年前拍戲的班底,陶承顏當初要流量沒流量,要演技沒演技,怎麽來的?女主角兒班媚,那是老牌美女演技派,我選的人都是演技派!實誠人!”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有網友回複:那就是他倆真有點關系了?到底啥關系,導演你在劇組見過沒?

四年前,他楚生人才不會在意這種小角色小糊糊,即使是他組裏的男三,況且他主控男女主之間的情感糾葛,陶承顏的戲幾乎都在b組,副導演接觸更多,真要說道說道也沒啥說的:“時間實在是太久遠了,印象中,我見過小商總有兩次,好像每次都抱着一束白花來的,像是……白玫瑰。”

明顯彈幕被帶跑偏了,朋友之間不興送玫瑰吧?而且四年前,商歲末已經結婚了。

夜半新出的大瓜,在小範圍引起了轟動,悄悄地爬上了熱搜實評的最末一位。

一時間,夜貓子開始興奮地扒瓜、捋時間線,反正明天不上班,看熱鬧吃瓜可是最休閑解乏的。

見楚生人确實不同于其他半夜放瓜的假業內,直播間的人開始不止于問陶承顏的瓜,也會問問自己偶像,比如商務如何,與某某關系如何,有沒有女/男朋友……到最後,楚生人見人流量足夠了,拍拍手:“朋友們,還有什麽問題,留着明天,老楚我宣傳一下劇,陶承顏現在是《夢水江南》的特出,是我導的劇,不管他人怎麽樣,還請大家到時候給我們家班媚和紅泰寧捧個人場,你們想要什麽瓜,我老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結束語一說,楚生人正準備點結束直播,彈幕刷的一下跳出幾行一模一樣的話:不紅,就是愛蹭,沒陶承顏的爆紅,你上哪兒劇宣?

楚生人慢悠悠地吐槽:“他不也要靠蹭麽?”

話音剛落,直播結束,一切争論被強制休止,輿論卻被頂上了新的高度。

之前網絡輿論只停留在照片,現在有劇組的導演出來證實,陶承顏和商歲末的所謂“不正當關系”被釘上了實錘。

輿論隔幾小時一變,分不清名利場內的衆人究竟是拱火澆油還是在幫助滅火。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