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初心
第23章 初心
飲食習慣,大多是偏好,而岑連吃醋卻是求知覺。
他不想麻木的存在着。
老板端來的醋碗,陶承顏是正常分量,岑連是正常的兩倍還要多。
陶承顏打量着碗,等老板離開後,擰着眉頭壓低聲音悄悄問:“不酸嗎?”
“還好,”岑連平常打包也是這些量,“習慣了。”
開車需要提神的時候,岑連試過濃茶、泡騰片,最後發現還是醋省事,醒神也快。
伴着濃烈的醋,岑連在陶承顏眼皮子底下浸了滿滿的醋,然後一口咬下。
陶承顏僅僅只是看着,就感覺像是被酸得一激靈,正要和岑連再探讨理論,但有人比他更快。
來人直接把醋碗端走了。
岑琳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用擔憂的語氣喊道:“哥,你的胃能吃這麽重的醋嗎?”
被親妹抓住,岑連立馬找補:“還沒吃呢,我就聞聞味。小妹,你怎麽在這?”
岑琳坐在岑連旁邊,聳着肩,趴在桌子上:“這邊居民樓有小朋友補課,我兼職來的。正巧餓了,就來咯, 我得趕緊吃,待會兒還有兩個小朋友。”
說完,又舉起手沖着老板喊:“豬肉白菜餡,一兩!不要醋。”
陶承顏擡眉,見着岑連被妹妹壓制壓制,莫名暗喜,慢悠悠地蘸醋,嘗起了醋和餃子相配的鮮,少量醋,才是鮮。
岑琳的重心都給了岑連,忽略了對面坐着的陶承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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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看過,腦袋裏有什麽影子跑得極快,快得抓不住。
岑琳用手肘戳岑連,埋頭:“這個哥哥好眼熟,但是我不記得,哥是你的朋友嗎?”
“是我大學同學,”岑連聲音稍大些,給兩人互相介紹,“她是我妹妹岑琳,這位是陶承顏,你覺得眼熟,應該是電視上見過他。”
“電視上?”岑琳恍然想起,對陶承顏換上了極其崇拜的面孔,“我知道!我知道了!超級大偶像陶承顏,我有室友是你超級粉絲,每天都在求偶遇。”
被人當面稱呼超級大明星,陶承顏難得稍見局促:“算不上,偶然演了一部較多人喜歡的劇,離超級還差得遠。你室友,需要幫帶簽名嗎?”
“需要!”岑琳連連點頭,火速從背包裏掏出一個筆記本,翻開中間,“可以寫在這裏麽?”
“可以。”陶承顏超級溫柔,寫了一個to簽,“有什麽具體內容麽?”
“就祝小張張天天開心,平安順遂。”
很簡單的祝福語,陶承顏常寫。如果他的祝福語真能靈驗,帶給粉絲順遂,他倒是很願意多寫。
“對了,剛為什麽阻止岑連吃醋啊?”陶承顏合上本子,狀作不經意地問。
“他胃不好,才因為胃潰瘍住院。”說話時,岑琳給岑連和陶承顏各倒了一杯溫水。
岑連不是那種會讓自己閑下來的人,能特意空出時間養胃,只能是不得不養,陶承顏探究地看向岑連:“這麽嚴重?”
“我現在已經好了,”岑連不想陶承顏為他分心擔憂,“檢查報告前幾天才發給她看過。”
“你那個胃,再受幾次醋,估計恢複難,得忌口啊親哥!反正我不管,你離開前,我得親自跟着你去檢查,問過醫生後才能放你去跑車。”岑琳停頓了幾秒,“大不了剛叔那邊我去說,總不能讓你帶病跑吧。”
岑連上次回複岑餘剛後,唐秀琴第二天便把電話打到了岑琳這裏,言語中多是讓岑連早些回去跑貨運。
面對長輩,特別是有過恩惠的長輩,常常容易被戴上道德帽子,岑琳不是岑連,對方道德捆綁,她就帶着哭腔回,賣慘、賣弱勢,她只有一個哥哥,一個親人。
岑琳吃飯安靜卻也快,不一會兒就将十個餃子解決掉,然後起身去掃碼付款。
“兩位哥哥慢慢吃,我五分鐘後還有一堂補習,先走了,有事微信說!”說完,急沖沖地就走了。
如此快速,着實震驚了陶承顏,岑連就淡定多了,岑琳是個風風火火的性格,做事麻利,反應迅速,鬼點子也多。
岑連對陶承顏解釋:“她從高三開始,就這個吃飯速度。從前是狼吞虎咽,現在文雅多了。”
陶承顏點點頭,慢悠悠地繼續吃。
岑連溫水兌餃子吃得很憋屈,想快速解決掉,冷不丁地陶承顏來了句:“慢點吃,吃快了傷胃。”
岑琳的話要聽,陶承顏的話必須得聽。
于是,長久被醋和辣醬養來的重口味,只能寡淡地跟着陶承顏的吃飯速度,細嚼慢咽。
倆人以極其養胃的速度吃完餃子,卡在活動時間結束前五分鐘趕回劇組。
今晚還有很長的班需要加。
岑連每天陪着陶承顏上下班,倆人且都是在學校,不經意的轉身、對望抑或是并肩而行,總會讓人産生錯覺,仿佛相隔的幾年并不存在,他們又重新回到了大學時光。
一瞬然的惘然錯認是虛幻是夢境,岑連和陶承顏都明白,随着拍攝進度的拉滿,他們快要分別了。
岑連總在片場邊坐着,看着手機裏的視頻不自覺地走神,不自覺地将目光投向陶承顏。
而陶承顏在攝像頭下,是衆人關注的焦點,他的目光所指也會将大家的目光帶過去。
所以,他會有意地忽視岑連。
但這些小動作都逃不過張琴的法眼,一個眼神打過來,陶承顏幾乎是慣性反應,立刻就能融入到顧平野的情緒中。
這種快速融入角色的方法,張琴也沒想明白。
邊上的岑連在埋頭苦學,自己的學生在偷看其他專業的好學生,這總不能再将責任推卸到岑連頭上了吧?
張琴深呼一口氣,決定想法子再激一激陶承顏的鬥志。
剛下戲,岑連慣例送水送紙巾,張琴橫在兩人中間,掏出手機:“承顏,我剛看了《夢水江南》你的cut,怎麽你的表演模式一點都沒變呢?來來,今天用你的負面教材拉片。”
“啊——張老師,要不放我先去喝口水。”又要公開處刑,還是拿着自己幾年前表演實在不及格的作品,陶承顏下意識想逃避。
“上戲前才喝了水,不擔心明天早上起來臉浮腫啊?”張琴毫不留情地點破,“我有玉米糖,你不是挺愛的嗎?比你保镖那酸不拉唧的檸檬水好喝多了。”
聽着張琴嚴厲的語氣,岑連默默計算今天陶承顏喝了多少水,似乎真的超了,于是把水杯塞回背包裏,看着僵持着的師生倆,退了半步:“你們先研究,我再聽會兒課。”
水沒遞過來,陶承顏瞟了一眼張琴手上的黃殼工作筆記本,自嘆口氣,上面寫得太詳細,自己和青衣道人隔着幾年的記憶,于是說:“美麗可愛的張老師,我能先自己看看反思麽?”
“不行!”張琴嚴厲回絕,“我帶着你拉片,效率更高,你自己看容易被左右環境幹擾。”
“好吧,那咱們找個位置去 。”
張琴的負責程度遠超陶承顏的預想,她本人是個十足熱情的老太,和劇組裏邊上上下下都能處好關系,待陶承顏如同親長輩一般。
在面對張琴的嚴苛之語時,陶承顏怕是真的怕,但怕完後又能親呢地和張琴套近乎撒嬌。
陶承顏和岑連分在劇組的東和西,張琴有意隔開岑連這個幹擾源。
岑連看着師生兩人走向遠處,自己過了兩遍本子上的筆記,想要換換頭腦,也打開了《夢水江南》。
青衣道人這個人物在電視劇中屬于中性,也可以形容是亦正亦邪,他明面上幫了反派,實際上在給男女主傳遞消息,但在男女主快要滅掉反派時,他一掃拂塵,瀕死的反派都能被他救走。
在岑連看來,陶承顏的演繹并不出戲,他是極喜歡這樣自由無拘的人物。
只為遂心,不為利益,他只做他想做的事。
但人在世上,被各種利益纏繞,真能做到只為遂心嗎?想必,電視劇裏的人物,也是觀衆的願想。
陶承顏做演員,不只是滿足個人,也是在從心理上滿足不能遂心諸如岑連一樣的人。
刷完兩集,天色漸暗,岑連往陶承顏的方向走去。
小樹林裏,偶爾有學生結對走過,陶承顏和張琴坐在石凳子上,張琴指着手機,暫停播放開始解析如何表演更好,而陶承顏則翻到劇本的尾頁,寫寫停停做筆記。
好認真,比那時岑連給他輔導作業認真多了,起碼沒有扭來扭去的小動作,或者是達成一個小目标就要求岑連發獎勵。
不,石桌子上也是有獎勵的,幾顆黃色的玉米糖。
張琴,是真的用心在教陶承顏。
岑連沒去打擾,靠在樹幹上,刷着微博。
夜晚與白日溫差并不大,但明顯感覺晚上的風帶着蘇爽的涼意,隔着挺遠的距離,岑連仍舊能聽到風翻開書頁的聲音。
很快,陶承顏會自然地壓住書角,仔細聽張琴的見解。
微博上,陶承顏工作室很給力,悠悠專心做劇宣,觀衆有什麽熱梗,她都能第一時間發現,将陶承顏推上一個合适的熱度宣傳位。
鑒于男女主的熱度實在不高,工作室有心禮讓 C位宣傳,最終仍舊是以陶承顏的熱度最為出圈,着實給陶承顏圈了一波劇粉。
三年前的演技是稚嫩的,但勝在人物角色光環強,陶承顏代入入戲的本領高,在觀衆挑不出什麽大岔子。
岑連看見有意思的話題、視頻截取,也會學着其他橙子糖艾特好友轉發,他常艾特的就是陶承顏和軟糖夫人。
今天,在他艾特備選列表裏邊出現了一個從未見過的號。
不是陶承顏粉絲,也不是汽車領域博主,但卻是他的互關。
是什麽時候誤點了嗎?
微博名@我心仍在,主頁介紹是今天有堅持初心嗎?
岑連翻開他的博文,多是日常的吐槽,最新一條是:老師好嚴格啊,但是我要努力,比我家呆子還要努力,争取拿到老師的一個誇誇![加油][加油]
是學生?
岑連想着無關的人取關算了,但對方關注了自己,貿然取消實在不禮貌,于是将這個號單獨列了一個分組:【不認識】,等何時對方發現關注錯了,自己再取消關注也不遲。
校園裏的路燈燃得比外面街道晚一些,幾乎擦黑時,才在樹林裏點上不太明亮的黃燈泡。
岑連仰頭活動肩頸,猝不及防陶承顏從背後跳出,拍了一下他的肩:“站多久了?咱送張老師回去吧,我待會兒還有一個廣告要拍,陪我加會兒班。”
“加到什麽時候?”已經很晚了。
“說不準,看我表現力,也看攝影大哥的精細程度,快走吧,張老師老伴還在酒店等她呢。”
陶承顏臨時加班并不常見,采訪稿什麽都是提前讓工作室審稿後才進行,回酒店接悠悠,她那邊才給出解釋,是《夢水江南》網播量超出預期,品牌方直接聯系的工作室,請求陶承顏參與廣告拍攝。
“那就是播放量很不錯?”真實看到粉絲所說的有效轉換商務,岑連也替陶承顏高興,只是今天又不能好好休息了。
“當然好!也不看看是誰在主抓宣傳這一塊!”陳悠悠劃拉平板,看各個排行榜,成績都很不錯,“不過,老板你得先有個準備,唐姐那邊剛談下幾個商務,又要開始忙了。”
作品好會帶動商務,陶承顏很清楚其中的關系,就算自己不着心在商務方面,唐姐和末哥也不會放過:“你們安排就好,我聽你們安排,但是有一點,不耽擱劇組拍攝和張老師授課。”
“放心!理解老板!”陳悠悠活力滿滿,在副駕半扭着身,也要對陶承顏做一個保證的手勢。
岑連專心開車,只等紅綠燈時才轉過身看向陶承顏。
而陶承顏也正好在看他。
四目相對,陶承顏笑着說:“你不好好開車,是也有話要對我保證嗎?說來聽聽。”
陶承顏是明媚的,眼睛裏的光即使在幽暗處,也能感受到他的溫柔,是讓人捺不住的心動,想要沉溺進去。
是心動,是藏不住的劇烈心跳。
在岑東時,陶承顏問他,當保镖是真心的嗎?
岑連未出口的答案是,無論做他的什麽,都是真心的。
只要心底還留存喜歡和愛,就永遠也無法停止走向陶承顏。
無論是目光還是內心,都是面向他的。
許是紅燈計時将近,許是後車的車鳴催促,許是岑連因見着陶承顏那雙奪他心魄的眼,第一次沒有回避、沒有扭捏:“你值得,喜歡。”
陶承顏合上手上的腳本,吐槽道:“這算哪門子的保證,重來!”
重來是來不了了,一鼓作氣,再開車就會慌神,岑連轉過去:“綠燈了。”
有進步了,陶承顏心裏道。
還能再進步嗎?
他不介意推一把,幫他找回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