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世子

第4章 4世子

午後儀鸾司暫時派駐到侯府的顧信濘與陽燧衛統領程鶴遠一道過來的書房,聽燕淮詳細說了今晚安排。

今夜寧知非和顧信濘随身跟着燕淮,程鶴遠帶着半隊陽燧衛裝扮成尋常客人,包下燕淮與韋逸見面的廂房隔壁,随時待命。

寧知非是與顧信濘初次見面,他細細打量對方容貌,發覺顧信濘的五官十分巧妙,既不醜陋,也不俊秀,寡淡平庸,看過後再度回想,腦海中竟想不起對方的模樣。

寧知非忍不住多看了顧信濘幾次,想要迅速将眼前這張平平無奇的臉記下,卻被顧信濘一眼看穿。

顧信濘指着自己的臉皮,面無表情地說道:“別記了,這是張假臉,辦完這個任務,就會換一張。”随後又想起來什麽似的,補充了一句:“名字也是假名字。”

寧知非笑着問道:“那顧隊你真名叫什麽呀,今年多大了?”

顧信濘依然木着一張臉,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确定想知道?知道的人都死了。”

“那算了——你是不是易容術沒有學到家,臉上才做不出表情的啊?”說着,寧知非順勢伸手捏了一下顧信濘臉頰,發覺摸不出異樣,确認對方的易容水平應當極其高超,但嘴上還是言語輕慢,聽起來毫無心機。

顧信濘在寧知非伸手的瞬間,後退半步想要躲開對方的手,卻發現寧知非的速度比自己更快,甚至預判了自己會後退似的,手指精準地觸碰到了自己的臉側。

好厲害的工夫。

顧信濘不覺一身冷汗,警惕地打量起眼前這個看起來笑容滿面的侍衛。

“知非,不得無禮。”燕淮及時開口制止,寧知非立刻俯身告罪,朝顧信濘連連道歉。

顧信濘看不出寧知非的底細,渾身緊繃,僵硬地應下對方的道歉,但視線卻不敢随意從他身上移開,唯恐寧知非做出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程鶴遠看出顧信濘的顧慮,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顧大人別緊張,這位寧大人是馮清越帶出來的真傳弟子,功夫自然高些。況且侯爺身邊的人,也是替陛下做事,總要有個穩妥人。”

顧信濘被程鶴遠的動作吓了一跳,聽清他的話後,果真放松了許多。

Advertisement

馮清越這人他知道,是從前老侯爺身邊的死士,老侯爺當年被數百人圍困,就是此人擋在他身前,揚言只有先從自己屍體上跨過去,才能動侯爺一下。最終他帶着老侯爺從數百人的屍身上跨了過去。

顧信濘與程鶴遠離開後,寧知非低聲把自己方才有意試探出的結果朝燕淮說道:“他易容技藝相當高超,估計聲音和性格也是僞裝出來的,武藝比我和程統領差點,與羅岱應當不相上下。侯爺可與此人共事,但切勿過于信任。”

燕淮點頭,面帶笑意,握住了寧知非的手掌,與他十指相扣,用只有寧知非能聽見的聲音說:“知非,再這樣下去,我都要被你慣壞了。”

寧知非不自在地縮回了手,往後撤了一步,依舊站在燕淮後側,紅着臉說:“這,這些都是屬下應該做的。”

入夜,一切準備妥當,燕淮一行人比原本時間早了一炷香,抵達宣墨樓雅間。

店小二熱絡地過來,報了今晚準備的菜品,詢問今晚陪侍是要小倌還是姑娘,舞樂需要什麽品類。

燕淮拿着小二遞來的單子,裝模作樣地看了半晌,才開口說要清一水的俊俏姑娘,折扇舞,品筝夜話。

這些是與儀鸾司暗線一早商量好的暗號,話說下去,暗線自會接應。

今晚,他們的目的是找到瑞王世子外室的居所,将對方一舉拿下。

很快,便進來幾個姑娘,為首的看起來不過二十,鴉發披散罩在臉側,露出勝雪姿容。

“在下落梅,今夜将為諸位公子獻筝。”落梅跪坐在畫屏一側,朝衆人略一彎身,算作行禮。

顧信濘站在一旁不做聲,朝燕淮遞了個眼神。

寧知非立刻明白,落梅便是儀鸾司安插在宣墨樓打探樓內情報的暗線。

“主客未至,先不着急。”燕淮開口,随後起身,走出雅間。

寧知非立刻跟上,随燕淮來到外間廳堂。

“世子殿下親臨,總要好好相迎。”燕淮解釋道。

寧知非環視四周,見廳堂賓客琳琅,暗中揣度起今夜這些客中,有多少是儀鸾司手筆。

左右是今夜難眠。

戲臺搭好,主角終于姍姍來遲。

晚夏炎熱,韋逸草草套了件紗衣,腰帶半系未系,松垮懸在腰間,端的一派風流。

燕淮迎上去,略行一禮,而後道:“世子殿下,此番可當真是許久未見。”

韋逸短促地笑了一聲,道:“幾年未見,澈然兄便與我生疏了,見面稱我‘世子殿下’,可見你我之間,也無甚舊可敘的。”說罷轉身要走。

韋逸這人慣常不按常理出牌,行事毫無章法,如今約赴到一半轉頭就走還算一個開始,燕淮只得開口喚韋逸表字,将人攔住:“樂安賢弟,今夜我好容易請到宣墨樓如今最當紅的落梅姑娘,又備了好酒好菜,你若不去,豈不辜負?”

“這才像話。咱們也真是……”韋逸目光越過燕淮,停留在其後的寧知非身上,忽地一笑,薄唇輕啓,“許久不見了。”

燕淮将人帶入雅間,寧知非招呼小二上了酒菜,燕淮才與韋逸在落梅的筝聲中閑聊起來。

韋逸看起來很是喜歡落梅,與她多聊了幾句,說之後還會過來與其一同品筝。

寧知非見此狀,猜想儀鸾司大概是早就摸清了韋逸的喜好,今夜安排落梅,便是為了與韋逸建立長久聯系,進一步探查瑞王與南平到底存不存在勾結。

“我只還記得樂安随王爺去封地時,才十多歲的年紀,如今一晃這些年,也該成家了吧?”燕淮示意韋逸身邊的侍女為其斟酒,自己則有意将話題往他身上帶。

“那是自然。你不知道,我父親那個人有多狠,把我往軍營裏一扔好幾年,管都不管,我莫說想要回京,就是往汴梁送封信都難。”韋逸幾口酒下肚,就沾染了醉意,“我那個正室夫人,也是父親安排的,不提也罷!家中妾室初見時倒有些滋味,天長日久了,倒不如當初那般溫柔小意……”

眼看着韋逸馬上就要說到外室,寧知非不由心中緊張起來,目光看向韋逸,卻忽然發現韋逸似乎也在看着自己,不由警惕,擔心打草驚蛇,立刻移開了目光,裝作在看韋逸身後雕窗。

卻沒想到韋逸話鋒急急一轉,朝燕淮問道:“我倒是聽說,澈然兄的長子,已十多歲的年紀,算來該是我離京後不久生的。”

提及燕雙,燕淮淡淡一笑,側身看了一眼站在身後的寧知非,說:“小兒頑劣,總鬧得人頭痛。”

“拉倒吧,最數你享福,上頭沒人管着,不用成親就能享齊人之福。”韋逸又喝了一杯酒,頗為不滿地說道。

韋逸一句話觸碰到了燕淮多年心結,他拿着玉箸的手一頓,臉上依舊帶着溫和笑意,只是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說起來我早該成親的,這麽多年,也不知是哪裏做得不夠好,總捂不化一顆心。”

寧知非知道燕淮的話在對誰說,卻不敢聽,不敢想。

自己是侍衛,也只能是侍衛。

韋逸見自己一句話似乎惹了燕淮傷心,趕緊找補了幾句,随後說:“其實年輕時我也有過心想一定要娶的人,可到了如今這個年紀,終于看透了,不一定是非誰不可。前些日子有人給了我一個外室,我帶回了京中,倒也溫和可人,伺候得本世子相當舒坦。你若有意,我朝那人問問,看能不能也送你一個。”

“怎麽個可人法?不如樂安說來聽聽?”終于提到外室,燕淮自然不能将話題就此放過去,佯裝很感興趣,追問韋逸。

韋逸這人荒淫無度,見燕淮詢問,笑了兩聲,開始細講其中門道,下九流的葷話一段段說來。

寧知非聽得忍無可忍,并隐約有些想吐,随後看向一旁的顧信濘,顧信濘雙眼發直,顯然被韋逸公然傳播的污穢信息污染了頭腦。一旁的落梅也聽得目瞪口呆,筝弦一連撥錯了幾次。

若那外室真是南平公主,竟委身這種人渣,當真是為故國犧牲了太多;若那外室不是南平公主,也不過是世上又有一個可憐人罷了……寧知非心底嘆了口氣。

燕淮心中默念了三遍國事為重,事已至此,自己不僅不能表露出絲毫反感,還要顯得很感興趣,開口附和道:“這當真是個妙人,不知樂安如今将其養在何處?為何不接進王府?”

“哦?澈然兄想聽更多我那外室的事?倒也不是不行。”韋逸目光再次停在寧知非身上,“只不過,當年入宮伴讀,我與寧大人也算是舊交,不知道寧大人能否賞本世子個臉,同我喝上幾杯?”

--------------------

燕淮字澈然,韋逸字樂安,寧過字知非。

設定裏下人沒有字,寧知非的字是十幾歲的時候燕淮心血來潮取的,之後寧知非對外只用知非,不再讓人叫自己寧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