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內鬼

第6章 6內鬼

兩人聊着,儀鸾司的人也終于趕到。

儀鸾司跟過來的人只有今夜出來的一半,餘下一半留在了宣墨樓裏繼續監視韋逸。

儀鸾司和陽燧衛今晚會仔仔細細搜查這間小院,時辰不早,寧知非得回去,否則萬一韋逸問起來,會生疑心。

但寧知非沒有立刻回宣墨樓,而是中途找了家小醫館直接進去。

醫館前院的藥房裏,守夜的小夥計偷懶瞌睡,迷迷糊糊間正對上寧知非湊過來的一張臉,吓得一跳三尺高,凄厲的尖叫劃破醫館上空。

寧知非雙手合十,臉上挂着笑意跟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來得有點晚了。”

“你……你來做什麽的?”小夥計第一反應是掌櫃的跟這人約好了要談生意,但細想又覺得不太對勁,若真是談生意來晚了,掌櫃的總要知會自己一聲。

寧知非着急回去,沒打算跟夥計多說,從懷裏掏了幾塊碎銀:“幫我把個脈。”

小夥計猶猶豫豫:“可我……”

寧知非靠在櫃臺邊,把銀子往前一推,随後又拿手把銀子蓋在了掌下:“不會?”

小夥計借着月色目光緊盯碎銀,估摸着這一把碎銀得有二兩沉,咽了咽口水:“可以會。”

在醫館做學徒的夥計,多少入了門,寧知非把手腕放到小夥計面前。

小夥計點燃了油燈,看清了寧知非的模樣,又咽下了口水。

他說不好自己是睡迷糊了還是怎麽樣,只覺得眼前人長得真好看,說不上來的一種好看。

眼前人如畫的眉目帶着笑意,讓人無端想起初春的暖陽,可細看那笑意裏又含雜了幾分淩厲,如同柳葉細刀,割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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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的話就快點呀。”寧知非伸手,戳了戳眼前神游天外的半大小孩。

小夥計回過神來,漲紅了臉伸手搭上了寧知非的腕子。

“你這副模樣,怎麽跟我搶了親似的?緊張成這樣?”寧知非說。

“我沒!”小夥計反駁,仔細琢磨了好久才說,“我覺得像是滑脈……這是有了呀。但,但我看不出月份。”

“滑脈呀……”寧知非收回手,嘴角略略翹起,輕輕按上了小腹。

侯爺會高興的吧?

上一次的時候,侯爺就很開心,但整個府裏除了侯爺,沒有第二個人開心。

現在老侯爺已經過世,師父也離開了汴梁,或許不會有人因此責怪自己。

可是……

寧知非搖了搖頭,算了,先不告訴侯爺。

況且小少爺也那樣抗拒,看起來并不想要一個弟妹。

再等等吧,等小主子再大些,侯爺總會知道的。

“我剛剛有些腹痛,礙事嗎?”寧知非還是不放心,仔細詢問道。

小夥計問:“是墜痛嗎?現在還疼着?”

寧知非搖頭:“不是墜痛,隐隐有些悶痛,緩了一會兒就好許多。”

“應當無妨。”小夥計絞盡腦汁,用盡畢生所學道,“注意不要運動得太劇烈,如果之後還疼,最好再來一趟醫館……白天有大夫坐診時再來!”

“好。”寧知非朝小夥計道謝,原路離開了醫館。

望着寧知非輕功遠去的背影,小夥計在院子裏喊道:“不是說了別劇烈運動!我給你開門走正門啊——”

寧知非當然聽不見,他急着回宣墨樓,又想着今夜消息洩露的事情,不知道做何是好。

他離開了有小半個時辰,回到雅間時,卻好像根本沒人發現自己離開過一樣。

韋逸已經醉得東倒西歪,抱着落梅姑娘不願撒手,不停說自己之後還會過來,讓落梅姑娘千萬記得自己。

韋逸随身的仆從艱難地把他從落梅身上扒下來,一邊勸說回家一邊将人塞進樓外等候多時的馬車裏。

進了馬車,韋逸還不忘掀開簾子,回頭朝燕淮大喊道:“燕澈然,下次得空再喊我喝酒!”

燕淮沖他揮手,嘴上應得爽快,可待韋逸一走,立刻收了笑意,看向寧知非說:“今天那酒,你本不必喝。”

寧知非:“屬下覺得,不過區區一口酒,若是能讓大家都順心,喝多少都無所謂。”

“他是想讓你喝酒嗎?他擺明了是要折辱你。”韋逸怎麽對自己都無所謂,但不能動寧知非。

燕淮上了馬車,寧知非緊随其後,低聲朝他認錯。

“你哪裏有錯?”為了灌醉韋逸,燕淮也喝了不少酒,眼圈看起來是紅的。

寧知非說:“我在外面也代表了侯爺的面子,不該一味讨好韋逸,低了侯爺的身份。”

燕淮維護自己,不願看着自己受辱,也怕韋逸糾纏,這些內情寧知非不是不知道,只是寧知非覺得身為一個下人,這些事心中記得就好,光天化日拿到嘴上說了,把自己擡得太高,被人聽去了倒讓侯爺難做。

燕淮頓時覺得自己心跳加速,氣血翻湧,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說了這麽半天,結果還是雞同鴨講。

燕淮想起今天在府裏表面認錯實在不服的燕雙,和此時此刻的眼前人活脫脫一個模子刻出來,氣急了反倒是有些想笑:“也是我上輩子欠了你們父子的。”

燕淮憋了半天,到底還是沒能朝着寧知非講出來一句重話。

即便寧知非拿自己的真心喂了不知道多少次狗,燕淮都對他講不出重話。

燕淮有時覺得,半輩子都過去了,寧知非是什麽樣的人自己再了解不過,或許是貪心不足,總想着能更進一步,可已經這麽多年,也該認了。

但有時又覺得不甘心,憑什麽自己得不到想要的那份圓滿?為什麽自己的愛人只願意跪在自己面前,任由自己一個人站在光裏,甚至連他們的孩子也不願意認下?

難道他不愛他嗎?

寧知非依然沒有接關于燕雙像誰的話題,顧信濘還跟在馬車外,寧知非并不想讓燕雙身世被更多人知曉。

寧知非随即轉移話題,詢問燕淮今晚的收獲。

燕淮到底還是沒能逼着寧知非承認他同燕雙的親緣關系,低聲回答道:“韋逸驕奢淫逸,看起來毫無城府,瑞王若有異心,不可能讓韋逸參與其中……當然,不排除他今夜種種都是故意演給我們看的。”

回到侯府書房,程鶴遠已經候着,羅岱守在門外,确保書房被心腹圍成鐵桶,燕淮才開口詢問今夜漱月巷內發生的事情。

程鶴遠講了來龍去脈,包括滿院屍身溫熱的仆役,不知所蹤的外室,空蕩蕩的屋房。

寧知非走後他們也沒能搜到有價值的東西,只能和儀鸾司一起處理掉了仆役的屍身,先行離開。

寧知非說:“屬下懷疑,今夜參與行動的人中有內鬼,否則不能解釋為何會有人先我們一步找到外室。”

“陽燧衛,儀鸾司……包括我,都有嫌疑。”寧知非說。今夜事情實在蹊跷,韋逸已經回京有半月,如果有人想對外室動手,不會單單選在今晚。

最大的可能還是有人和他們一樣,在等着韋逸說出外室藏匿的地點,趕在他們出發前一步對外室動手……只是不能确定外室到底是已經落入那夥人之手,還是自行逃脫。

“儀鸾司有內鬼?”一直跟在燕淮身邊默不作聲的顧信濘突然冷哼一聲。

儀鸾司直屬于陛下掌管,成員都是自小培養自習核查過身份的,不可能在這種事上出現纰漏。

程鶴遠同樣面色不虞,但顧忌着是在燕淮面前,還有顧信濘這個外人在場,并沒有多說什麽。寧知非的疑心确實合理,但程鶴遠信任自己手下的人。

“那你說應該怎麽做?”燕淮問。

寧知非下跪,朝燕淮說:“儀鸾司和陽燧衛自有陛下查問,至于屬下,沒有辦好侯爺交代的差事本就應當受罰,為洗脫嫌疑,請侯爺對屬下刑訊審問。”

“好。”燕淮剛剛散了些許的醉意再度湧上,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為惱火寧知非把罪責往身上攬,還是因為喝多了酒,總之覺得身上熱的厲害。

“很好,寧知非。”燕淮說,“別忘了今晚在場的不止有你們,我也在,我也有嫌疑,搞不好是我早生反心,為了得到密信線索不惜铤而走險。”

“侯爺慎言。”程鶴遠提醒道。顧信濘畢竟是儀鸾司之人,若拿此事大做文章,侯府免不了一場禍事。

燕淮自知失言,吩咐程鶴遠和顧信濘回去,有事明日再議,待兩人離開後,才朝跪在地上的寧知非說:“你站起來。”

寧知非起身,略低着頭:“今夜之事必有內鬼,我是第一個到場的漱月巷的人,侯爺若不審我,難以服衆。”

“你是真的非要氣死我才算高興?”燕淮彎身,拍了拍寧知非褲子上沾染的灰塵,“誰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你若有嫌疑,難道我跑得掉?我審你倒像是虛了心想要滅口。平時挺聰明的人,怎麽遇着事了就變傻?”

“可陽燧衛和儀鸾司那邊……”程鶴遠的态度很明顯,無條件相信自己手底下的人,侯爺若是不審自己,程鶴遠也會有樣學樣維護陽燧衛。

燕淮頓時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你剛剛也說了,陽燧衛和儀鸾司,自有陛下親自過問。儀鸾司會将今夜之事一字不漏地轉告陛下,陛下聖明,怎麽可能真讓陽燧衛和儀鸾司漏成篩子?”

寧知非意識到是自己軸了,露出帶着歉意的笑容,随即朝燕準告罪。

燕淮無奈道:“我只希望以後再遇到事情,你能不要處處擋在我前面。”

門窗緊閉,燭火幽幽,燕淮看着寧知非臉上的笑意突然覺得也沒那麽氣了,說到底寧知非今晚陪韋逸喝酒也好,把嫌疑往身上攬也罷,都是為了自己。

不管寧知非給自己的,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種感情,寧知非的心裏都是有自己的。

燕淮手按在寧知非腰畔,柔聲說:“今晚留下吧,不回去了好不好?”

寧知非想點頭,突然想起今晚隐隐作痛的小腹,不敢再縱着燕準,擔心小主子會出事,可若不答應,侯爺到底是要問的,又不能欺瞞侯爺……正不知道該如何推拒,便聽見羅岱的聲音從廊下傳來。

“侯爺,少爺抄完了孝經,說想要求見。”

寧知非立刻伸手推開了燕淮,趁機說了聲告退,急慌慌跑出了書房。

燕淮想要将人攔下,卻連開口的機會也沒有,眼睜睜看着到嘴的夫人從懷裏跑了,只能在後面喊道:“明日睡飽了再來,別一大早急着過來。”

寧知非應着出了書房,和站在廊下的燕雙撞了個正着。

“你怎麽又在?”燕雙瞪着寧知非,自己被父親責備全是因為他,今天是半點不想再見對方,偏偏寧知非非要在自己眼皮底下晃。

燕雙再怎麽兇,寧知非也生不起他的氣來,故意逗他:“少爺您說,屬下不在侯爺身邊伺候,還能去哪兒?”

“哪涼快去哪兒。”燕雙說着竟真認真思考起來除了父親身邊,還能把寧知非安置去哪裏,“城外好幾處莊子該收租,你不如替我父親跑一趟?”

“少爺說笑,這自是賀總管的活,還輪不到我一個小小侍衛來幹。”

“那老家的祖宅沒什麽人,你回去替我父親看宅子去?或者去祖墳,替我爺爺守墓?”

燕淮聽着門外父子倆越扯越沒譜,随即開口道:“阿雙,要進來就快點進來,不打算進來就回去睡覺。”

燕雙聽罷才放過了寧知非,推門進去,把抄了一天的孝經遞給了燕淮。

燕淮接過去,看着字跡還算工整,也未再出言說其他。

他深知自己這個孩子,雖然跟他的知非長得不算像,但性格卻随了個十成十,軸得要命,想要這小子回過味來想通什麽事,靠自己嘴皮子是說不通的。

況且燕雙現在認定了自己一心偏袒寧知非,再說多少句也是不會聽。

“好,你先回去吧,還在長身體,要早些睡才好。”

燕雙卻猶猶豫豫,沒有立刻回去,燕淮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問他還有什麽要說的。

燕雙攥緊了放在身側的手,下定決心般地開口道:“父親,我以後會有同父異母的弟妹嗎?”自從晨起莫名其妙蹦出來寧知非可能會懷孕的念頭,他忐忑擔憂了一整天,覺得要是不問出來,自己這幾天都沒辦法睡好覺。

“不會。”燕淮哭笑不得,“除了你爹,我不會和任何人有孩子……現在可以乖乖回去睡覺了嗎,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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