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遇刺
第14章 14遇刺
寧知非接下了落梅遞過來的茶盞,朝她道謝,看着韋逸和燕淮都将茶入了口,于是也嘗了一口。
這杯茶用的不是尋常茶葉,而是寧知非家鄉特有的一種樹葉曬幹泡出的,名喚風露飲。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茶湯淡雅,入口卻自帶一股清甜,飲下去後又泛着淡淡的苦。
寧知非略有愣神,這茶讓他想起久別的故土,已逝的父母,同他一道在院中玩耍的長姐……回憶如浪濤,撲面而來。
世事漫随流水,算來一夢浮生。
寧知非看向落梅,落梅并不知道這茶會讓寧知非想起這樣多的往事,仍是含蓄淺笑,問韋逸自己能不能彈彈新作的曲子助興。
韋逸點頭,讓她去彈。
落梅拿出帶來的筝,輕撫了幾下,曲調未成,韋逸突然臉色難看地起身。
“怎麽了樂安?”燕淮問。
韋逸連站在原地解釋的耐心都不再有,急慌慌邊往門外跑邊說:“突然肚子疼,我得去趟茅房。”說罷也不聽其他人回答,徑直沖了出去。
簡家這間院子空置已久,茅房早被拆掉,韋逸只能叫着幾個護衛一起去別的地方給他找茅房。
寧知非跟了出去,确認院子裏的人都跑光了,才敲了敲身後的窗子,告訴堂上的人可以放心說話,自己則在外守着。
寧知非聽力不錯,站在廊下就能聽見正堂裏兩人講話的聲音。
落梅先是笑了一聲,随後燕淮開口:“你下的藥?”
Advertisement
“在他的杯子上塗了些無傷大雅的東西。”落梅說,“他很快會回來,還是直接說正事。我這半月與他交往漸密,聊到他那外室,聽說是回京後簡家大少爺帶他去珠簾居時,送給他的。”
珠簾居與其他煙花地不同的是,那裏只管調/教,并不接待客人。姑娘或小倌長成後,會高價賣給其他店家,京中纨绔對珠簾居出身的優伶/娼/妓頗為推崇。
燕淮查簡肅雲時便發現,他與珠簾居關系匪淺,甚至考取功名前,會親自前往指點姑娘小倌們的詩文和琴技。
“他與簡肅雲交情如何?”燕淮問。珠簾居不接外客,簡肅雲能随意把韋逸帶去珠簾居,兩人關系不可能不深。
“似乎當年陛下派簡家老爺給瑞王爺送過賞賜,簡家老爺把大少爺帶了過去,兩人此後偶有書信往來。
“我倒是覺得,韋逸此人,才淺志疏,荒淫無度,簡家大少爺同他不過是酒肉之交,并無更深的交往。”落梅說。
燕淮思索片刻,又問:“他對外室的事怎麽看?”
落梅:“儀鸾司做得天衣無縫,他不會懷疑,總是在罵,氣急敗壞的,同身邊人都說了遍。”
燕淮聽罷不由警惕起來,韋逸的舉動讓他想到另一種可能性——外室的失蹤是瑞王府自己的手筆,韋逸不停告知外人自己外室失蹤,便是讓所有人都知道外室不在自己手裏,聽起來很刻意。
儀鸾司當晚動手處理掉漱月巷內的屍體,其實并非明智之舉,若瑞王府真與外室的失蹤有關,倒是讓儀鸾司處在了被動之地。
但如果瑞王府手裏真有南平公主,好好藏在內院就是了,為何那外室會是簡肅雲獻給韋逸的?把簡家扯進來,似乎沒有必要。
以燕淮對韋逸的了解,同落梅想得一樣,覺得此人扮豬吃老虎的可能性不大,更像是真的一無所知,只是在生悶氣罷了。
而瑞王是陛下的親叔父,向來為國為民,無論是陛下還是自己,都不願意懷疑他。
“你這半月在他身邊,以你的角度來看,簡肅雲為何會送他一個珠簾居的姑娘?”燕淮問。
落梅淺笑道:“我倒是覺得,簡大公子或許同那外室有什麽說不得的秘密,但不好牽扯上簡家,沒辦法親自替外室贖身,簡大公子考了功名也不能再随意與煙花女子結交。
“世子為人蠢笨,極好撺掇,且并不常年住在京都,若他回去封地,自會把漱月巷一應事項托付給知根知底的簡大公子,簡大公子出入也方便。”
燕淮一愣,沒想到落梅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但細想又何嘗沒有道理。
但是……
“可若當真如此,為何非要找韋逸?”燕淮沉吟道,“韋逸身居高位,很難控制,簡肅雲為何不找個親信,讓對方把人收了房,自己來往豈不更加方便?還是說,有什麽非要韋逸不可的理由?”
燕淮及時打住了後面的話,他突然想到另外一種不便與落梅明說的可能性。
京中若是有關于南平公主的流言,自不會有人會輕易相信,陛下也最多會派出儀鸾司,不會讓自己參與探查。
但當年帶兵入墨京的是瑞王,若說南平公主在瑞王手中,可信度便大大提升,連陛下都不得不細想此事的真假。
所有人都以為這事與瑞王府脫不了幹系,卻沒人想過若韋逸是被人利用,對方在瑞王府與南平舊國的關系上做文章,借此來增加公主現身的真實性。
但如若這樣,目的又是什麽?
落梅似乎也順着燕淮的話想到了這一層,似乎是在沉思着什麽。
很快寧知非進來,站回燕淮身側,燕淮立刻挂上笑意,裝模作樣開始與落梅聊琴曲。
韋逸随後便罵罵咧咧地走進了院子,身邊還跟着簡肅雲。
簡肅雲一面笑着一面朝韋逸賠不是,邀請燕淮一起去前院,馬上就要開席。
燕淮沒留多久,坐了半場見顧信濘回來,便說回去還有些事,提前告辭離席。
回去的馬車上,燕淮問顧信濘在簡府找到什麽東西沒有。
顧信濘點頭,從懷裏掏了張紙遞給燕淮。
“我趁亂進了書房,在裏面找到個暗格,暗格裏放了一封沒頭沒尾的信,看起來是寫了一半還沒送出去,我抄寫了一份,侯爺過目。”
燕淮拿起信,跟寧知非一起看了。
信上簡致達在跟某個人承諾,只要對方協助他們達到目的,大齊也定然會幫助對方。
“他這是想做什麽?”寧知非問,“信上提到大齊……他是在跟別國人進行什麽協作?是陛下授意還是他私自……”若是私自與別國聯手,那無論出于什麽目的,都是在做叛國的事。
“此事還是勞煩顧大人告知陛下一聲,弄清楚陛下是否知情。”
顧信濘應下,燕淮正想開口說什麽,寧知非忽然在馬車內起身,拔刀格擋的瞬間,一支暗箭穿過車廂朝着燕淮直直過來。
寧知非擋住了暗箭,回頭看了燕淮一眼。
“有人心急了?”燕淮笑了一聲。
正愁着找不到突破口,便有人主動送上門。
“侯爺沒事吧?”寧知非緊張道。暗箭雖被擋住,但寧知非依然關心則亂,不知為何突然感覺一陣心慌。
“我好好的,你沒事吧?”燕淮問。
寧知非沖他點頭,目前馬車到了巷道,人煙稀少,平日裏金吾衛值勤也不會巡視至此,所以對方才敢如此肆無忌憚。
寧知非跟顧信濘交換了下眼神,兩人一同走出馬車查看。
掀開車簾的瞬間,幾支箭齊齊射來,寧知非顧不了太多,直接踩在車轼上,用唐刀将飛來的箭擊落,顧信濘站在車轼另一端,用繡春刀擋住瞄準他們的飛箭。
駕車的車夫早就吓得鑽進了馬車輪下,一邊發抖一邊小聲喊着饒命。
馬車內的燕淮閃身躲過箭雨,朗聲道:“光天化日,京都重地,竟敢行刺?”
無人應答。
箭雨過會,幾名刺客從巷道兩側的院牆後飛身而至。
寧知非順着車轼躍起,揮刀斬向刺客。
燕淮離開車廂,順手拔出寧知非腰間短刃,站在了寧知非身側。
“侯爺還是先回車廂,屬下和顧大人應付得來。”寧知非邊說邊劈向刺客左臂,被對方躲過。
顧信濘也随着應和,讓燕淮回去馬車。
“人太多了,你們兩個解決不掉。”燕淮說着把匕首從一人胸前拔出,“若是你們都倒下了,我也活不成,不如大家一起合力拼一拼。”
刺客源源不斷,看起來有十幾人,寧知非只能妥協,揮刀斬殺一人,将對方屍身擋在身前,替自己承下一擊,随後刀身穿過屍體,抵着牆壁刺入另一個刺客胸口。
這些刺客水平參差不齊,并不全是高手,除了幾個難對付的,餘下解決起來倒也輕松。
但比起強大的雄獅,源源不斷螞蟻更令人難以招架。
寧知非臉上濺了血,來不及擦拭,便轉身迎來下一輪的攻擊。
半柱香後,刺客終于快要全部倒地,寧知非的體力也已漸漸不支。
他身上也受了些傷,橫刀又幹掉一人後,來不及躲閃,被身後的刺客用內力推出兩尺遠,後腰狠狠撞在了巷道的牆壁上。
先是腰部遭遇撞擊後的悶痛,緊接着一股劇痛突然從小腹中炸開,寧知非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被突然撕裂一般,五髒六腑仿佛都碎成了肉塊。
他疼得彎身,蜷縮着身體,感覺手在抖,身體發着顫。
小主子是不是保不住了?寧知非突然想。
--------------------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秦觀
世事漫随流水,算來一夢浮生。——李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