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醒來
第17章 17醒來
寧知非在床上躺了兩天,終于被太醫允許下床行走。
他回房洗了個澡,換了袍子,重新束好頭發,讓自己顯得不那麽狼狽,之後才去燕淮身邊伺候。
燕淮暫時還是沒有醒,在沒有人的時候,寧知非跪坐在他的床邊,伸手一下下撫摸着燕淮散下來的長發。
他無法安心,也擔心失去。
他忍不住往最糟糕的方面去想,如果侯爺永遠醒不過來該怎麽辦?
如果侯爺醒不過來,他就想辦法讓燕家的旁系繼承爵位,帶着侯爺和少爺離開汴梁,去個沒有人的地方,安安靜靜地過完半生。
“我父親到底還有多久才能醒過來?”先沉不住氣的是燕雙,他不耐煩地盯着太醫,懷疑對方的醫術有問題。
太醫拿袖子擦了額頭上的汗,跟燕雙保證:“刺客撒毒粉的時候可能是順風,除去進了眼睛,侯爺也吸入了不少,所以遲遲沒醒。不過我保證,就這一兩天,侯爺肯定能醒來。”
燕雙狐疑地看着太醫,寧知非也不放心,在太醫離開後偷偷讓賀總管去京城最有名的醫館請來了大夫為燕淮診治,得出和太醫相似的結果後,寧知非才稍稍安了心。
燕雙這幾日沒有去書院,一直在燕淮身邊照顧,他對寧知非淡淡的,并不主動搭理,也不招惹,兩人相安無事。
羅岱見了倒很驚奇,把寧知非拉去一旁問:“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難得少爺沒有拿你出氣。”
“v娛演想我點兒好行嗎,我這身上的傷還沒好透,你就巴不得少爺再罰一罰我了是不是?”寧知非說。
“也不知道這次的刺客到底什麽身份,能把你傷得幾天下不來床。”寧知非有孕的事被知情人瞞了下來,羅岱只以為他是受傷昏迷。
在遇刺當天儀鸾司就已經派人去查找刺客的身份,可惜一無所獲,唯一可知的便是對方手眼通天,竟能在京都瞞住所有人的耳目,養出這麽一批死士。
簡家人的嫌疑很大,顧信濘剛找到一封似是而非的密信,他們便遇到了截殺,簡家人為了守住秘密铤而走險也并非沒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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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簡致達不過是鴻胪寺卿,手裏沒有培養死士的資本。
入夜,寧知非讓輪值的仆役回去,自己留在卧房守夜。
即便有太醫保證,燕淮一天不醒來,寧知非就一天不能安心。
最初因失職産生的自責情緒已經減弱許多,但他心裏仍覺得難受,像陣陣刺痛。
寧知非拉起燕淮溫熱的手掌,隔着皮肉撫摸他的指骨,随後想了想,坐到燕淮床上,把他的手扯了過來,覆蓋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他的肚子還不算大,那一星半點的隆起外袍一遮便了無蹤跡,只是腹部柔軟的手感實在陌生,凡是熟悉這具身體的人都會意識到它的不同。
忽然寧知非覺得肚腹處似乎有什麽動靜,他起先想到的是胎動,但又覺得不像,低頭看去才發現似乎是燕淮手指的抽動。
寧知非立刻雙手握緊了燕淮的手掌,将它捧起貼到自己臉上,眼淚劃了下來,沾濕了手掌。
“知非……”燕淮意識朦胧,思緒并未經過處理,寧知非的名字便直接脫口而出。
“侯爺我在。”還好自己一直守着侯爺,否則侯爺睜眼見到的人不是自己,該有多失望。
“知非,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得到回應後的燕淮清醒了幾分,想起發生了什麽,便着急開口詢問。
寧知非跪坐在燕淮的床前,有些哽咽:“侯爺,屬下都還好,背上被砍了幾刀,太醫包紮過了,早都不疼了。侯爺你呢?太醫說你眼睛裏進了毒粉,昏了好些天。”
“我……現在是夜裏嗎?房間裏點了燭火嗎?”燕淮問。
寧知非意識到不對,把床前的油燈端起,讓光亮照到燕淮的臉上。
燕淮濃密的眼睫垂着,夜色裏不太看得清他漆黑的瞳孔。
“我好像有點看不見東西。”燕淮平靜地說。
寧知非立刻焦躁起來,放下油燈要去喊太醫。太醫這幾天都住在侯府,以防燕淮突然醒來。
燕淮叫住了寧知非,輕聲說:“我聽着院子裏沒什麽動靜,想來是夜深了,犯不着把人全都叫起來折騰。你哪都別去,就在這裏陪陪我。”
寧知非不願意,覺得不放心。
“中毒而已,太醫每天都在幫我祛毒,即便半夜把人叫起來,也不會有有效對策,不如明天一早,讓太醫養足了精神,好好想辦法。”燕淮說得輕描淡寫,寧知非幾乎都要相信燕淮的情況并不嚴重。
可那是眼睛,侯爺以後若是都看不見了,那該怎麽辦?
“看不見就看不見了,今晚知道和明早知道不過時間早晚而已,對結果不會有改變。”
燕淮終于說服了寧知非同意不立刻去叫太醫過來。
寧知非估算着已經三更天,離天亮也差不了幾個時辰,便沒再堅持。
燕淮讓寧知非躺在自己身邊,寧知非現在對燕淮百依百順,很幹脆答應了。
寧知非面朝燕淮側躺着,燕淮隔着袍子摸到他身上纏着的繃帶,很心疼地說:“是我不好,連累你受傷了。”
“這次确實是侯爺不好。”寧知非碎碎念叨着,當真有點生氣,“被刺客圍殺的時候,侯爺怎麽能身先士卒,還中了毒。屬下和顧信濘都還好端端的,侯爺卻受了這樣重的傷,讓我們兩個怎麽有顏面留在侯府?”
“還好中毒的不是你,否則你讓我怎麽辦?”燕淮安撫寧知非道,“我就算是真瞎了,也沒什麽,有你在我身邊做我的眼睛,我什麽都不怕。”
寧知非靠在燕淮懷裏,很怕他真的再也看不見東西,不自覺往燕淮身邊更緊密地靠了靠:“侯爺別亂說話,眼睛會好的。侯爺還沒見過少爺長大的模樣,也還沒見過……見過屬下老了的樣子。”更沒見過未出世的小主子。
燕淮笑了笑,嘴唇碰了碰寧知非,似乎是親吻到了他的眉梢:“你說得對,我的眼睛會好的,我會親眼看見知非白發蒼蒼的模樣,我們兩個都好好的。”
寧知非靠近燕淮,又去聽他心跳的聲音。
燕淮由着他聽,撫摸着他背上沒有纏繞繃帶的皮膚。
“這裏有顆痣,紅色的。”燕淮看不見,但手指卻指得很準。
寧知非的肩胛骨上有顆紅色小痣,他親吻過無數次,比寧知非本人都要熟悉它的位置。
“這裏有道疤,十四歲的時候,我從假山上差點摔下來,你為了救我……”
聽着燕淮一點點細數着自己身上的痕跡,寧知非很快就意識變得昏沉,安穩得入睡,一夜無夢。
幾乎是天剛亮,寧知非便立刻醒來去廂房叫來了太醫。
太醫查看了燕淮的眼睛,随後說:“侯爺這樣應當還是有餘毒未清,我每日煎好藥給侯爺敷眼睛,配合針灸,只要好好靜養心态平和,大約一個月便能痊愈。”
寧知非終于松了口氣,但不知道為什麽還是覺得心底有些許不安。
太醫出去調配藥劑,把熬好的藥膏塗到裁成條狀的綢布上,随後将綢布系在燕淮的雙眼上。
燕淮起身,握住站在一旁的寧知非的手,低聲說:“聽見沒有,太醫說這些天我要心平氣和,你不能惹我生氣。”
“侯爺,屬下沒……”寧知非開口試圖辯解。
燕淮笑笑:“你在我面前自稱屬下,就是在惹我生氣。”
“那侯爺是有點小心眼了。”寧知非有意逗着燕淮,跟他玩笑道。
燕淮拿他沒辦法,趕緊止住了話題,讓當值的姚子傾把顧信濘叫過來,清了院子幾個人聊正事。
刺客的身份還是暫時沒有頭緒,顧信濘謄抄的從簡致達書房裏翻出的密信已經呈給陛下,沒頭沒尾的一封信,暫時找不到突破口,也只能讓儀鸾司先查着。
“倒是珠簾居那邊有了發現。我們的人深入調查以後,發現珠簾居幕後實際的老板是簡肅雲。除了瑞王世子,許多朝中官員都收了珠簾居出身的人做外室。”
顧信濘說話幹巴巴的,乍一聽跟沒有語調似的,平日裏他話不多,倒還不覺得,但今日長篇大論講起來,聽得人犯困。
“你的意思是,朝中許多官員房內,都被安插了珠簾居的人?”燕淮問。
顧信濘點頭:“簡肅雲表面與珠簾居有往來是京中都知道的事情,但他是珠簾居幕後老板的事,卻藏得極深,如果不是儀鸾司狠下心來深挖,很難找到證據。”
大齊對商賈貿易管轄不像前朝那般嚴苛,許多朝中官員暗地裏都有挂在旁人名下的營生,朝廷不會專門去管,因此藏得都不深。
簡肅雲若只是單單開家妓館,被發現了最多影響日後名聲,沒有必要藏得這樣深。
但此事蹊跷就蹊跷在,簡肅雲表現得與珠簾居往來密切,這樣他出入珠簾居就成了稀松平常的事,但卻刻意隐瞞他其實是珠簾居背後之人,不想讓旁人發覺。
如此,只可能是他在利用珠簾居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這件事既需要他多次出入珠簾居不被懷疑,又需要他絕對不能暴露自己是幕後策劃者的身份。
寧知非立刻明白過來,開口道:“所以簡肅雲很可能利用珠簾居培養了一批細作,安插到各個官員府上,以形成自己的情報網絡?”
“這番動作,絕對不是一個小小鴻胪寺卿家做得出來的,其後必有主使。”燕淮說。簡家冒險監視大量朝中官員對簡家本身沒有特別的好處,被發現反而是滅頂之災,除非是為了別人做的。
“假設簡家背後有個幕後之人,他的目的是什麽?”顧信濘問。
“南平密信。”燕淮篤定地說道。南平密信裏藏着國庫遺寶,其中巨大的財富足以動搖人心,更何況當中還有傳說中服下可以長生的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