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青鳥
第29章 29青鳥
燕淮在瑞王府門外下了馬車。
連日的趕路讓他精神不濟,邊疆的秋季比汴梁冬日還要冷,燕淮從馬車上下來後,冷風一吹便搖搖欲墜。
程鶴遠上前扶住他,燕淮朝程鶴遠搖了搖頭,程鶴遠便自覺退下,只是眉頭皺着,滿臉都是擔心。
“沒事,一時半刻還死不了。”燕淮出言像在寬慰他,也如同自嘲。
羅岱過去叩門,給門房遞了拜貼,韋逸很快帶着人趕了出來。
“澈然?你怎麽在這裏?”韋逸一時失态,心想難道燕淮知道了寧知非的下落,是專程過來朝自己興師問罪的?
可自己提前安排的屍體應該不至于能被輕易發現,即便被發現,燕淮沒有證據,也不敢随意跑來瑞王府朝自己興師問罪。
“陛下打算派我去遼國一趟,恰好中秋将近,便吩咐讓我跟着送節禮的使臣一道來了,也順路看看你,有沒有挨瑞王殿下的罰。”
見燕淮講話時溫聲細語,臉上不見絲毫責問神态,韋逸也便放了心。
韋逸開口問道:“澈然兄這次出來倒是沒帶上寧知非一起。”
燕淮只是抿起唇,看起來神色不愉,朝韋逸搖頭道:“知非的事,先不提了。”
韋逸見狀心中竊喜,在心裏把燕淮的名字劃上了個叉,見他這副模樣,從今往後,想來是不必擔心他再找寧知非了。
韋逸将燕淮帶進會客的地方,給他安排了暫住的院子。
來送節禮的使臣直接去了軍營,有瑞王接待着,韋逸只要把燕淮照顧妥當就好。
“墨城這裏到底偏遠蠻荒,南平遺民衆多,也不安穩,比不得汴梁的百年繁華,澈然兄在此,可得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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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逸讓下人給燕淮上茶,說這是汴梁送來的。墨城不産茶,從前南平人也不知道都喝什麽。
燕淮嘗了一口下人泡的普洱,随口稱贊了句,就再未多言。
好在有韋逸在,總有說不完的話,也不算冷場。
閑聊幾句,韋逸就提議帶燕淮去轉轉院子,剛到花園,南心霖便迎面走過來。
韋逸心中見到南心霖就覺得渾身上下哪哪兒都不舒坦,但表面功夫要有,朝燕淮介紹道:“這位便是我夫人。”然後跟南心霖說:“這是成安侯。”
成安侯?
南心霖不動聲色地打量起對方,但怕韋逸生疑,并未與燕淮有過多交談,只朝他行禮,道了聲好便退了下去。
韋逸給燕淮介紹了王府,逛來逛去也花了好幾個時辰,之後才領他進安排好的院子,讓他先行安頓,晚上再一同宴飲。
燕淮應下,與韋逸作別後便倒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半晌也未能緩得過來。
羅岱去倒了杯水,遞給燕淮:“侯爺歇歇吧。”
燕淮搖頭,只問:“你說知非若在,該被他藏在哪兒?”
羅岱撓頭道:“這王府,院子一個套一個,正殿偏殿一大堆,都快趕上皇宮了,想藏個人還不容易?”
程鶴遠也說:“來之前沒想過瑞王府有這麽大……況且,寧知非也不一定就被藏在了府裏。”
“我先想辦法聯絡內應吧。”一直沉默着的顧信濘說道,“只是王府眼線衆多,若是暴露了她的身份會有大麻煩,需要合适的時機。”
只能如此。
燕淮支撐不住,很快歇下。
羅岱在外頭收拾院子,朝程鶴遠說道:“你說侯爺如今這個樣子,就算找到了寧哥,又有幾天好……”
“別說不吉利的話。”程鶴遠打斷道,“陛下能找到法子的。”
羅岱安靜了一會,又忍不住問:“那萬一呢?萬一找不到解藥……”
“沒有萬一!”程鶴遠覺得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亂說話,實在晦氣,擡腿踹了羅岱一腳。
羅岱一下子彈開,躲掉了程鶴遠的襲擊,習慣性想叫姚子傾幫忙,姚字念了一半才想起來姚子傾被留在汴梁照管少爺,一轉身靠在了顧信濘身上。
顧信濘後退了半步,嫌棄地拍了拍衣衫,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随口朝羅岱問道:“那天侯爺為什麽叫寧大人‘阿過’?”
他在儀鸾司呆慣了,任何有疑問的蛛絲馬跡都不會放過,找到機會,便忍不住刨根問底。
“我也不知道。”羅岱理直氣壯,“侯爺想叫寧哥什麽,不都随他便嗎?”
程鶴遠倒是開口說道:“我倒是知道,知非他以前,貌似叫寧過。”
“寧過?”顧信濘眉心微緊,“哪個過?”
“過去的過。”
“哪兒人?”
程鶴遠:“這就不知道了,知非年幼時便被帶到侯府,恐怕連他自己都數不清到底家鄉在哪兒了。怎麽,顧大人難道認識他?”
顧信濘搖頭,眉頭一直緊鎖,嘴唇動了動,像是把“寧過”反複念了幾遍。
晚些時候燕淮睡醒,韋逸的人也過來院子,請他們前去一道用晚膳。
燕淮只帶了程鶴遠一個前往,顧信濘心領神會,趁着晚膳時間離開了院子。
羅岱一個人留在院子裏看守,以備不時之需。
晚上時間本就難熬,羅岱一個人在,沒有姚子傾插科打诨,更是無聊,練了會拳腳就在廊下的臺階上坐着打哈欠。
過了許久,羅岱似乎聽到院門有動靜,立刻警惕起來,果不其然,很快院門處出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侍女。
羅岱一時玩心起來,閃身躲在了柱後,靜靜看着侍女過來。
那小姑娘年齡不大,進來後東張西望,見院子裏沒人,站在廊下不知道一臉迷茫,像是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喂!”羅岱跳了出來,朝着侍女咧開了嘴。
小侍女沒想到有人躲在暗處吓自己,往後退了半步,像是想叫出來,又似乎突然想起來什麽,硬生生捂住了嘴,只睜着一雙大眼睛,惱怒地看向羅岱。
羅岱見狀反倒害羞起來,漲紅了張臉,支支吾吾道:“不知道,姑娘,姑娘來院子,是找誰?”
小侍女眨巴眨巴眼,說:“我們夫人說,今晚三更,請侯爺來白日裏偶遇的地方,她有侯爺想知道的消息。”
王府裏能被稱為夫人的,只有南心霖一個,羅岱知道後不敢怠慢,等燕淮回來立刻說了。
“不一定真是寧哥的消息,我倒覺得裏面說不定有詐。”羅岱深思熟慮後說。
難得這次他靠了點譜,程鶴遠也表示贊同,說不如讓自己代為赴約,若有異處,多少能有所防範。
一向謹慎的燕淮這次卻莽撞起來:“不必說了,我必須自己去,才能安心。”寧知非……沒有寧知非的日子,他是一點也不想過下去了。
寧知非站在窗邊,腳上的鐵鏈已經繃直,這是他能活動的最遠距離。
月亮馬上又圓了,他離開侯爺已近一個月。
一個月實在過太漫長,拖得越久,小主子越長越大,他離開的可能性就越低。
被關了這些天,他開始心緒不寧,總是胡思亂想。
想如果自己永遠也找不到機會回去該怎麽辦?如果侯爺以為自己死了該怎麽辦?
他低頭看向圓隆的肚腹。他總寬慰自己,他不是一個人,有人陪着,無論如何也不會陷入逼瘋自己的絕境。
可心底又不斷有個聲音在重複,沒有用的,不是侯爺,誰陪着也沒有用。
他年幼失怙,颠沛流離,是侯爺給了他溫暖,全心全意待他,幾十年如一日。
他眼裏再裝不下別人。
夜色漸深,寧知非覺得困倦,這些天他一直心神不寧,小主子在腹中也總鬧騰着,令他精力越發不濟,幾乎是剛沾枕頭,便沉睡了過去。
并不多時,有人推開了房間的門,寧知非聽到了動靜,迷迷糊糊,卻怎麽也睜不開眼睛,清醒不過來。
他只覺得自己腳上的鎖鏈好像被解開,緊接着被那人抱了起來,随後他感受到了戶外吹來的晚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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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特意将我叫來,不知何意?”王府的夜晚寂靜萬分,花園裏往來的人少,巡邏守衛也并不上心,幾乎無人涉足。
顧信濘和羅岱守在了花園南北入口,程鶴遠守在燕淮身邊。
南心霖打量着站在一旁的程鶴遠,想要開口卻突然猶豫。
燕淮明了,讓程鶴遠站遠些,南心霖才開門見山道:“你的侍衛讓我來找你。”
“寧知非?”燕淮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聲逐漸加重,身體難以自控地抖動起來,但為了防止南心霖借此要挾,他強壓下了心中情緒,盡力平淡地看向南心霖,拼命讓自己只把寧知非當作普通心腹。
“我不知道他叫什麽,他只說是你的心腹,你會救他。他現在就在王府。”
南心霖看向燕淮,遲遲沒有繼續往下說,告知燕淮寧知非此刻身在何處。
燕淮心下了然,南心霖這個位置的人,不會做毫無意義的事,必然有所圖謀。
燕淮開口道:“夫人此番幫了大忙,夫人若是有事,侯府也自當全力相幫。”
“侯爺見外了,只是韋逸擄走侯爺心腹,這口氣,侯爺如何忍得下?”
南心霖說得模糊,燕淮卻聽懂了,無非是讓他想辦法給韋逸點教訓。
“我知道了,夫人若信任我,此事交給我來做,定讓夫人如願。”
南心霖掩唇笑起來:“就喜歡跟侯爺這樣爽快的人說話,來吧,我帶侯爺去見想見的人。”
她早受夠了府裏的一切,成王敗寇受制于人她都認了,但逼着她委身韋逸,南心霖不服。
只要能給韋逸找到哪怕一點麻煩,她都要做。
燕淮跟着南心霖,穿過了大半個王府,最後停在了一間院外。
“就是這裏了,人在西廂房裏關着。我就先回去了,裏面還住着別人,侯爺小心點。”南心霖站在院外,朝燕淮告辭。
燕淮朝她道謝,進到小院。
其實這也可能是韋逸和南心霖共同設下的圈套,但燕淮還是毫不猶豫地邁了進去。
就算是羅網又如何,只要寧知非在,他心甘自投。
可廂房的門敞開着,灌着夜風,像妖獸的巢穴。
房內空無一人,只剩了一條空蕩蕩的鎖鏈,昭示着這裏曾經有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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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加更一章,這周四一定讓兩個人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