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當年
第33章 33當年
韋逸離開後,燕淮就借陛下有話,同瑞王去了書房。
寧知非随侍在一旁,一直站在燕淮斜後方,韋曉直接略過了他,開口詢問燕淮。
“不知王爺是否知道,如今京中,有人拿南平公主一事大做文章,連世子都牽扯了進去。”燕淮開門見山。
既然陛下認為瑞王可信,那燕淮也願意朝韋曉托付信任。多一個人,也能多份助力。
“我久在邊疆,對這些事的确不知。”
韋曉家中幼子,自小什麽都不用争搶自會有人送來,故而養成了耿直性子,心計全無,想來這也是陛下會信他的主要原因。
燕淮剛想開口,又突然覺得胸悶氣喘,怕自己支撐不下,在寧知非面前露了端倪,便開口讓寧知非講。
寧知非從簡肅雲送給韋逸一個外室開始講起,提及京中市井忽有風聲,說此人是南平公主,懷疑簡家想借瑞王府跟南平的淵源讓旁人相信。
随後又提及側室失蹤,簡肅雲與陸家公子形跡可疑。
韋曉聽後勃然大怒:“那個不孝子,背着我偷跑去汴梁不說,還被人當了槍使!來人,把韋逸給我帶進來!”
“王爺消氣,現下還不是叫世子過來的時候。”燕淮趕緊出言将要去找世子的下人攔下。
現在若是把韋逸叫過來,自己和寧知非今天一天恐怕都要在這裏看老王爺訓子了。
“陛下向來信賴王府,自不會誤會王爺參與其中。只是如今京中有人借機生事,恐怕南平公主不過是引子,對方是想得到的是南平遺寶。”
韋曉略微消氣,看起來鎮定許多,只是仍然眉頭緊鎖:“當年跑了南平公主,就知道不妙,沒想到這麽多年了,還是有人打起了她和國庫的主意。”
“王爺是見過南平太子和公主的人,不防再仔細回憶回憶,關于當年是否有什麽遺漏的細節,說不定可以幫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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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淮站在書房中只說了幾句便覺得體力不支,身邊的寧知非如今更是不能久站,但瑞王一介武夫,耿直性子,根本沒有發現燕淮的異樣,只站在桌邊自顧自講起從前。
主人家不開口,燕淮沒辦法讨要座椅,他略偏頭看向寧知非,憂心他站久了腰累,寧知非朝着燕淮輕輕搖頭,示意他不用擔心自己。
就在兩人眉來眼去的時候,韋曉那邊已經把時間拉回了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還是南平國的首都。
順帝末年,朝庭昏聩,百姓流離,藩王異動,內有戰亂外有強敵,韋曉攻破都城的同時,南平最後一任宰輔眼看國将不存,一把火燒了宮室。
虎毒尚不食子,順帝到底還是用盡最後的辦法,将太子和翠景公主一道送出了皇宮。
望着兒女滿面淚痕地離開後,順帝轉身邁回宮門,與文武百官一起沒入火海,和傳承百年的南平舊國一道化作飛灰。
年幼的太子和公主在死士的護送下逃離墨京,但很快就被追兵發現,死士們也死了七七八八,最後抵達軍營的,只有兩個孩子和一個婢女。
“我見過那兩個孩子,翠景公主六七歲的年齡,太子也才三四歲,兩個孩子都有與年齡不符沉靜,舉止從容有度,但越是如此,越發看着可憐。”
韋曉嘆息一聲,覆巢之下無完卵,家國傾覆,弱肉強食是應該的,只是他總也忘不掉那對姐弟的眼神。
“兩個孩子,在軍營裏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于是我打算派一隊親衛将兩人送去京都。許是家國驟變,太子染了風寒,一場高熱沒挨過去,死在了營裏。”
“太子當真死了?”燕淮問。到底是一國儲君,這麽輕易死在營中,總讓人覺得事有蹊跷。
“這種事,必然是慎之又慎。”韋曉道,“屍體我親自看過,死得不能再死了。”
太子畢竟是國之儲君,如若他仍活着,必然是一大隐患,日後想要扶持他複國的野心之輩只會層出不窮。
三十年過去,都無異動,可見對方不可能活着。
“太子死後,翠景公主日漸恍惚,我擔心出事,立刻派人把公主互送進京,卻沒想到有人中途把公主劫走,那隊親衛也死傷慘重。自此,再無她的消息。”
“當年護送公主的人,如今活着的還有哪些?”燕淮又咳了幾聲,喘息聲漸重。
瑞王說:“三十多年了,當年的人,死的死,回鄉的回鄉,如今你們能找到的……或許只有魏則谙了。”
“魏則谙?”燕淮怎麽也未曾想到,會在這裏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寧知非眉心微微蹙起,似乎想到了什麽,但沒有開口。
燕淮也想起,當初他們去簡府,魏則谙也在,離開後就遇到刺客,之後儀鸾司多方查找都找不到這群刺客的身份。
如果是魏則谙下手……燕淮不敢再想下去。魏則谙統領京中巡防,若他都有異心,那汴梁早就漏成篩子了。
況且魏則谙沒有動機和嫌疑。
“小魏他因此事自責良久,自請辭官離開,我覺得他實在是難得的将才,于是将他調入汴梁,遠離南平這些事。”
這也是魏則谙會從瑞王的親衛軍最終變成掌管京城的金吾衛将軍的根本原因。
“不知南平公主的姓名?有沒有什麽旁人不知的特征?”燕淮追問。
“我記得是叫南心……恍惚是南心雪,至于旁人不知道的特征……”韋曉沉思片刻,忽而想起來什麽,“耳朵!她耳後有顆紅痣,但再具體的位置……我也記不清了。”
“這兩件事知曉得人都不多,應當只有當年的老人才能知道。至于南平太子……叫什麽就更沒人知道了。”
燕淮擔心寧知非久站,不欲與瑞王閑談太久,得到想要的訊息後,立刻告辭。
明日中秋過完,燕淮就打算啓程前往遼國。
寧知非身體日漸不便,燕淮實在不放心他一個人先行回京,遼國之行必須帶上寧知非。
但遼國苦寒,寧知非月份又漸大,入冬前一定要回到京中,不能再做拖延。
“對了王爺。”離開書房前,燕淮站定在門口,回頭朝瑞王行了一禮,“還有一事,晚輩原不當講,可是憋悶在心中,實在……”
“我與你爹本是舊交,也将你當成自家子侄看待,有話不妨直說。”
燕淮側身,握住寧知非的手,朝瑞王道:“我夫人有孕數月,實在辛苦,只是不知怎麽得罪了世子,竟連招呼都沒打,就将人請到了墨城做客。入秋後我身子一直不太好,為了找到夫人,病勢嚴重了許多。”
“竟有此事?!”韋曉看清了寧知非的長相,心中也有了幾分明了,“賢侄快回去休息,那逆子我自會好好管教!”
燕淮應下告辭。
他扔抓着寧知非的手。
寧知非一開始被他在瑞王面前稱呼自己“夫人”驚到,但很快也顧不上這些細枝末節,急切問道:“侯爺剛說因為我病勢加重……”
“你別擔心,騙他胡說的……”燕淮輕笑起來,“你到底沒有出事,如果不往嚴重了說,他怎麽會狠下心來管教韋逸?”
“當真?”寧知非弄覺得這次見面,燕淮憔悴許多,嘴唇也比往日蒼白,血色全無。
但燕淮只說是身體裏還殘留了當初遇刺時中的毒,加上天氣寒冷所致,回去好好養養就無妨了。
“我何時又騙過你呢?”
也是,燕淮從不騙自己,自己也未曾找到燕淮欺瞞自己的證據。着實不該無端猜忌侯爺。
只是……寧知非總覺得不安心。
“瑞王這裏只是個開始,你放心,韋逸敢這麽對你,我定不會讓他安安穩穩再做這個世子……”燕淮又咳了幾聲,攥緊了寧知非的手。
只要他還活着,就一定不讓韋逸自在。
回到院子,寧知非讓羅岱去端碗止咳潤肺的雪梨湯過來,随後關起門來朝燕淮問道:“侯爺覺得魏将軍,到底和南平公主有沒有關系?”
燕淮讓寧知非去床上歇着,伸手解下床簾,與他并肩靠在枕上,手臂輕輕搭在寧知非腰間,才回答:“我也不知道,但無論如何,魏将軍不會做出對大齊不利的事,這一點是可以确定的。但南平公主一事……他是否知情,我也說不好。”
“魏将軍為國為民幾十年,又深受陛下信賴,若連他都不可靠,那大齊實在是堪憂。”寧知非側過身,靠得離燕淮更近一些。
燕淮冷笑:“如今連陸家都有二心,我倒是不敢信什麽人了。回京以後我會去找魏則谙問問當年的事,先聽聽他怎麽說吧。”
“侯爺,你說當年如果南平公主順利到了汴京,朝廷會把她怎麽樣呢?”
燕淮如今體力下降得厲害,聊了幾句就覺得身上乏得厲害,有氣無力說道:“按先帝的脾氣,大概會把她在宮中養大,到了年紀賜個婚,嫁出去,以示恩典,然後下手把人除掉,絕了後患。
“但時移世易,若是換到本朝,南平公主大約能得個虛爵,被圈禁終身。”
“真是可憐……”寧知非說。
“成王敗寇,歷來如此。南心霖如今圈禁在瑞王府裏,也說不好到底是如此痛快,還是當年同父兄長輩們一道殉國更好。
“公主還算好的,若是太子……”燕淮說到此處,終于撐不住,睡了過去。
寧知非靠在燕淮肩頭,想着魏則谙的事。
魏則谙,到底和南平公主有沒有勾連?燕淮遇刺,又跟他有沒有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