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夜話
第51章 51夜話
燕淮忙了半宿,回到寧知非院子裏的時候,被眼前一幕驚到,反複揉了幾下眼睛,才确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覺。
只見裏屋的床頭燃着一盞小小油燈,借着微光,依稀可見寧知非側身睡在榻上,手裏抱着什麽,以至于懷裏鼓起了一團。
仔細一看才發現,藏在被子下面的這團竟然是燕雙,他整個身子躲在被子裏,上半身貼在寧知非懷裏,只露出了頭頂。
像怯怯躲在母親的懷抱裏的小獸。
燕淮坐到床榻邊,呆呆地看着這一幕。
妻兒和樂,尋常人家再簡單不過的場景,卻是他原以為此生都無法奢求的幻夢。
他的夫人,終于接納了他們的孩子,願意承認他的血脈,将他抱在懷裏親近。
燕淮掐了自己手背一下,很疼,他卻輕輕笑出了聲。
真不是夢嗎?
怎麽比夢還美呢?
或許是感受到了床榻邊的目光,寧知非警覺地睜開了眼睛,神識還未清醒,卻已經發現了身邊人是燕淮,于是揉着眼睛翻身朝外,懶懶地開口說了句:“侯爺,你怎麽……”
燕淮食指擋到寧知非唇前,低聲道:“阿雙還睡着。”
寧知非回頭看了一眼燕雙,少年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睡着就雷打不動,一點都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于是寧知非撐起身子,仰頭看着向燕淮,卻被燕淮直接禁锢住了下巴。
燕淮面帶笑意,食指伸進寧知非口中,指尖蹭了一下犬齒,随後逐漸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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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知非卷住燕淮的指腹,看着他時,眼尾帶了一抹緋紅。
“阿雙睡覺不老實,有沒有踢到你的肚子?”燕淮輕聲詢問。這聲音不摻雜一絲重量,像春末柳絮,輕飄飄的,随意便能散了,卻帶着一股說不清的蠱惑。
寧知非搖頭,涎水順着嘴角溢出,眼神沾染了迷蒙。
燕淮輕笑了聲,收回手指,随後動作利落地吻上了寧知非的唇。
寧知非回應得熱烈。
房裏本來就燃着暖爐,稍稍有些動作,寧知非便燥熱起來,出了薄汗。
他感覺自己四肢都沒了力氣,沒骨頭一樣靠到燕淮懷中,靜靜地閉上眼睛。燕淮的心跳依舊有力,令他無比安心。
神識略清醒後,寧知非想起燕雙還睡在自己枕邊,于是又驚慌坐起身,看向燕雙,确認他還在睡夢中。
“放心,睡得死死的,一動也沒動。”燕淮吻了吻寧知非的耳尖,“你先下來,我把他往裏抱一抱,給我騰出點空。”
寧知非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燕淮沒給他機會,打斷道:“你今晚總不會不讓我留下吧?”
寧知非蹭了下鼻尖,拒絕的話确實沒辦法講出口,于是面帶笑意地把燕淮剛剛問自己的話又還了回去:“我是怕夜裏睡着了不老實,不小心把侯爺踢下去了。”
“就屬你壞。”燕淮手指在寧知非鼻梁上輕輕一刮,“要我扶你起來嗎?”
寧知非朝燕淮伸出雙手,燕淮笑起來,攬住寧知非的後腰,将人抱下了床。
燕淮身上餘毒未清,還虛着,力氣有限,因此并不敢托大,将寧知非抱下床後立刻松了手,扶他站穩,怕自己一時提不起力氣把人摔着。
寧知非撐着後腰站在床邊,端起油燈,為燕淮照明。
“腰疼嗎?”燕淮問。
寧知非下意識搖頭,想了想又說:“有些酸,倒也還不礙事。”
肚腹已經隆起了很明顯的一團,沒有外袍遮擋顯得比白日裏更大,燕淮光是看着就覺得心驚膽戰。
“以後說什麽都不能再生了,之前的法子不靠譜,還是有了,之後我再想想辦法,一定不讓你再受這苦。”
“別擔心侯爺,應當也不會再有了。”燕雙都十四歲了,才懷上第二個,說明之前的措施還有有些效果。
加之兩人年歲上來,之後再有的概率很低了。
燕淮把燕雙往床榻裏面抱了幾分,随後讓寧知非睡到中間,躺下後伸手去給寧知非揉腰:“今晚面朝着着我睡,別真被臭小子踢到了肚子。”
“沒有,阿雙有分寸的,別看他剛剛挨着我近,其實一直斜着睡的,腿擱到了老遠。”
“你肯叫他阿雙了?”
寧知非往燕淮懷裏靠了靠:“沒什麽肯不肯的,他既然知道了,我總不能不要他。”
“早知道,我一早就告訴他……”
燕淮話未說完,就看着寧知非一雙帶着笑意的眼睛湊了上來,随後嘴唇就被一個柔軟的東西堵住。
隔天燕雙睜眼的時候覺得頭暈暈的,在陌生的被窩裏思索了半天,才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切。
歷歷在目,非常尴尬。
燕雙轉身,想看看寧知非有沒有醒來,頭剛轉過來,就和一直在床上閉目養神的燕淮來了個四目相對。
父子兩人對視了片刻,燕雙猛地再度翻轉身子,揪着被子把頭埋了進去。
“別把你爹吵醒了……”燕淮看這小子行為越來越離譜,立刻出言提醒,“他前幾天剛動胎氣,身子還沒好透,讓他多睡會。”
燕雙探出頭,看向燕淮攬住寧知非後背的手臂,伸手掰了一下,沒掰開,悻悻說道:“我的,不給你碰。”
“你的?”燕淮哭笑不得,朝他玩笑道,“你爺爺留給我的,想要自己找去。”
這是成安侯府傳了幾代的規矩,每個當家人自小都會被安排一個年齡相仿的侍衛,像馮清越之于老侯爺,寧知非之于自己,同生共死,永遠交付信任。
但燕淮卻有意沒有為燕雙安排,他跟韋焱提過,希望成安侯府的責任能到自己這一輩徹底結束掉,燕雙只要好好長大,日後做個閑散的公侯就好。
燕雙靠近寧知非,把臉輕輕到他背上,不情不願地說:“我爹爹,當然是我的。”
“臭小子,沒有我哪來的你。”燕淮越過寧知非,伸手捏了一把燕雙的耳朵。
燕雙彎身鑽進被子裏,酸溜溜地說道:“找你的郡主去吧。以後我們回宛陵老家,留你一個在汴京,跟郡主雙宿雙飛。”
“都哪學來的混賬話?”
燕淮起身,想把小兔崽子從被窩裏撈出來,結果剛伸出一只手,就感覺手腕被攥住,低頭就看見寧知非睜着眼朝自己笑。
“大清早的,侯爺做什麽呢?”寧知非扶着腰起身,燕淮立刻拿了軟枕讓他靠在背後。
燕雙聽見寧知非醒了,立刻探出頭來:“說等他成了親,咱們回宛陵老家住的事情呢。”
“你還亂說?欠收拾了是吧?”燕淮笑着催促燕雙道,“快去下去洗漱,過會直接在外間把早膳用了再去書院。”
燕雙猴子似的蹿了起來,從寧知非腳前邁了過去,下床時還對着燕淮做了個鬼臉。
“我倒想知道昨晚你是怎麽哄的?臭小子突然像是變了個人。”燕淮問。
“我沒哄,許是他自己想明白了。”燕雙有時很像只刺猬,總是警覺地蜷縮身子立起背刺,可一旦取得了信任,便會放松地露出肚皮。
一家人第一次以親人的身份共用了早膳,盡管燕雙戀戀不舍,還是不得不乖乖去了書院。
燕雙離開後,燕淮才朝寧知非正色道:“最近京中局勢不太平,儀鸾司打算開始行動,以防萬一這些天我會安排陽燧衛值守在你院外,沒有我的允許你哪裏都不能去……我知道這樣委屈了你,但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再讓你冒一點風險。”
“侯爺出門,總得帶我吧?”寧知非垂眸,試探着朝燕淮問道。
燕淮握住他的手,指尖叩上寧知非的骨節:“知非,之後或許可以,但這幾天不行,你必須待在府上。”
“侯爺總要告訴我理由?”寧知非心中沒來由地感到不安。
燕淮沉默片刻,卻仍只是将話吐了一半:“我怕牽連到你。”
“但以往無論什麽樣的危險,咱們不都是一起克服的嗎?為什麽這次……”
燕淮這樣,讓寧知非覺得自己似乎成了一個沒用的廢物。
明明是該自己保護侯爺,擋在他面前的……這是自己作為侍衛的職責。
燕淮彎身,吻了下寧知非的額頭:“我并不是要獨自做什麽,讓你呆在院裏,有我自己的理由,之後你自會明白的……我保證不會涉險,不會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
燕淮說到了這個地步,寧知非也沒有辦法再堅持。
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今天的燕淮很奇怪。
好像他知道了什麽,卻隐瞞了下來,不讓自己知曉。
會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