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交心
第50章 50交心
“我……我能進來嗎?”燕雙站在寧知非房間門口,說話的聲音磕磕巴巴。
他走到寧知非院子門口時就後悔了,但還是猶豫着敲響了門。
總要面對的……
但單獨對上寧知非的眼睛時,燕雙立刻不敢說話了,心裏只剩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忐忑。
他到底是喜歡自己,還是讨厭自己?姚子傾說的不算,非得寧知非親口告訴自己才行。
但燕雙不敢開口問,他此時此刻似乎變得十分懦弱。他讨厭這樣懦弱的自己,卻別無選擇地只能繼續懦弱下去。
燕雙在自己房間裏的時候,回憶了許多之前和寧知非相處的點點滴滴,發現自己似乎說了很多非常過分的話,或許早就傷了寧知非的心。
燕雙覺得自己需要道歉,可又覺得道歉也無法彌補。況且少年人奇怪的自尊心比天還高,他輕易講不出道歉的話。
“少爺?你怎麽來了?”寧知非對突然出現在門口的燕雙也同樣心懷忐忑,他已經适應了之前同燕雙相處的模式,突然需要轉變,也令他無所适從。
雖然之前決定了,無論如何都要隐瞞住燕雙的身世,但既然燕雙已經知道,寧知非沒有那麽鐵石心腸,強迫他的孩子裝作無事發生。
外面風大,寧知非常年習武并不畏寒,屋子裏沒生爐子,燕雙擔心放走了房內最後的一絲熱氣,沒繼續在房門外逡巡,關上門進到了外間。
“少爺,先坐吧。”寧知非引燕雙進裏屋,拿帕子擦了一下床前桌邊的凳子,随後拎起桌上茶壺,眉心皺了下,“沒熱水了,我去燒。”
說去燒水是借口,他只是現在獨自面對燕雙實在太緊張,需要喘口氣。
“不用了,我不渴。”燕雙攔住了急急忙忙想要離開的寧知非。
寧知非看起來應該是打算休息,衣帶并沒有系上,圓領袍松松散散地罩在身上,被隆起的肚腹頂起了一塊柔和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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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非要叫我少爺嗎?”燕雙對寧知非的稱呼很失望,他趁着夜色前來,并不是為了聽寧知非叫自己少爺的。
寧知非坐到燕雙對面,眼神躲閃,但他很快抹去了心底的忐忑,強迫自己露出笑意:“那你喜歡我喊你什麽呢?”
燕雙也不敢直視寧知非,眼睛落在他的肚子上:“随……随便。”
“那我跟侯爺一樣,叫你阿雙好不好?”
“随你……”燕雙眼前沒有鏡子,但他從此刻臉上滾燙的溫度也能猜到,自己的臉現在一定很紅。
“那……我……你想讓我叫你什麽?”燕雙講話的時候,耳朵裏可以清晰得聽到心髒跳動的聲音,如同雨打在鼓面上,有種雜亂的吵鬧。
“什麽都可以。”寧知非對燕雙從來都是別無所求,只要他能幸福快樂,想做什麽都好。
燕淮總說他這樣會慣壞孩子,但寧知非卻覺得,毫無所求的愛,是許多人窮盡一生也得不到的。既然燕雙能輕易得到,為什麽要強行剝奪。
燕雙沒回答寧知非,他只是用中指指尖輕輕掐在了掌心上,掌心處輕微的疼痛感令他鼓起了些許勇氣,再次朝寧知非問道:“我知道,你或許有許多不得已,我也并不是想逼你或者怎麽樣,我只是想知道,你讨厭我嗎?”
寧知非搖頭,臉上露出了詫異神色:“怎麽會?我有做過什麽令你誤解的事嗎?”
“那……”燕雙深吸了一口氣,接下來的話,才是他真正想問的,“你愛我嗎?”
寧知非突兀地笑了起來:“傻孩子……”
燕雙忐忑不安的模樣,讓寧知非想起了他的父親。雖然燕淮現在看起來總是游刃有餘,但從前也有過患得患失的時候。
那時候,每逢夜深人靜,他總要抱着寧知非反反複複詢問,确認自己真的被愛着,确認寧知非允許自己親密的接觸,是完全出于愛意,而非縱容或是習慣。
于是寧知非也稍稍彎身,将燕雙抱在了懷裏。
或許他早該懷抱着他的孩子,卻足足晚了十四年。
寧知非感受不到燕雙心髒的跳動,因為自己的心跳聲音過大,掩蓋掉了一切。
“爹爹……爹爹你別不要我……”燕雙哽咽着,眼淚從眼眶裏一滴滴落出來,他能明顯感受到每滴眼淚滑落的軌跡,但他舍不得松開寧知非去擦眼淚,只能任由着眼淚決堤而出。
“阿雙,好阿雙,我……爹爹一直都在你身邊,從來,從來沒有不要過你。”寧知非擡起頭,拿手掌去擦燕雙臉上的淚痕,而燕雙一直緊緊抱着他不願意松手。
這樣的姿勢維持了許久,燕雙終于戀戀不舍地松開了寧知非,問道:“我今晚,可以睡在這裏嗎?”
“當然。” 迅速地答應過後,寧知非暗暗在心裏嘆了口氣,看來今晚去見落梅的計劃是徹底泡湯了。
但他實在沒有辦法拒絕燕雙的任何請求,他擔心燕雙因此懷疑自己是被抛棄,寧知非不敢冒任何風險去傷害他這個脆弱敏感的孩子。
因為燕淮有時也會過來睡下,所以寧知非的床榻很大,兩個成年男人睡在一起都綽綽有餘。
燕雙還是少年,骨架沒有長開,兩個人睡上去床上還會留有很大富餘。
只是寧知非習武不畏寒,即便數九隆冬房間裏也不會生爐子,但對燕雙來說,後半夜肯定是會覺得冷的。
寧知非重新系上衣帶,敲響了姚子傾的房門,讓他幫忙把廊下的爐子搬進來生火。
“那爐子許久沒用了,還要折騰半天,算了寧哥,我把我屋裏的爐子搬來給少爺先用着,你廊下的爐子我就拿回去湊合一晚上了。”
“那辛苦你折騰一趟,等開了春請你喝酒。”寧知非朝姚子傾道謝。
姚子傾擺擺手:“喝酒就算了,寧哥哪天能讓侯爺給我放兩天假就行。”這些日子沒怎麽休息,他可累壞了。
爐子搬進來後,房間裏很快就暖和起來。
寧知非燒了些熱水,和燕雙一起洗漱,燕雙拿帕子擦臉的時候一直盯着寧知非,覺得和寧知非一起做這些事,非常陌生。
從出生他們就生活在一起,幾乎日日都能見到,可像這樣和寧知非在一起,卻是第一次。
燕雙覺得自己心裏多出了些什麽,講不出來,像股黏膩的暖流,只覺得在寧知非身邊,做什麽都安心。
洗漱完畢後,燕雙就上了床,寧知非也脫了袍子,把房裏的燈熄滅,只在床頭留了一盞小小的油燈照明。
“換了張床,睡覺習慣嗎?”寧知非月份大了,平躺着不舒服,便側身睡着,面對着燕雙。
燕雙翻了個身,趴在床上,緩緩點了點頭,随後目光又落在寧知非的肚子上,問:“我以前也是這樣嗎?”
寧知非摸了摸肚子,笑起來:“當然。不過你那時候很乖,在肚子裏的時候不怎麽鬧騰人。生下來也小小的一團,皺皺巴巴的,剛出生就哭,聲音跟小貓一樣。”
寧知非回憶着燕雙嬰兒時的模樣,但燕雙出生的時候他昏睡了許久,醒來時燕雙已經跟剛出生時長得不一樣了,這些都是燕淮告訴他的。
燕雙不好意思地臉紅起來,也側過身面對着寧知非,又問:“我能摸摸它嗎?”
寧知非握住燕雙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燕雙不敢用力,也不敢随便動,掌心輕輕貼在寧知非的肚腹上,只覺得有點軟。
阿薇最近這些天,晚上有段時間會來精神,動來動去很鬧騰,現在差不多到了時候,很快燕雙的手心處就感受到了鼓起來一小塊,又很快縮了回去。
“啊!會動!”燕雙驚訝地縮回了手,他的弟妹在爹爹肚子裏,竟然是會動彈的。
“沒關系,別害怕。”寧知非笑起來,“當然是會動的,你當初也是這樣的。”
燕雙的手重新貼了上去,他膽子漸漸大了,手跟着胎兒活動的軌跡移動,跟它一起玩。
阿薇畢竟精力有限,很快就安靜下來,燕雙的注意力也從小家夥的身上轉移,重新看向寧知非,朝他問道:“我之前是不是對你說了許多很過分的話呀?”
燕雙神情小心翼翼,寧知非看着心疼,憐愛地摸了摸他的後腦:“你又不知道……你也是為了爹爹,我都明白的。”
“你不怪我嗎?”燕雙往寧知非身邊靠了靠。
“傻阿雙。”寧知非把燕雙拉進自己懷裏,模仿着燕淮安慰自己時的模樣,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你是爹爹的孩子,無論何時,爹爹都不會怪你。同樣,無論何時,我做了什麽,也都是為了你……希望你也不要責怪爹爹。”
當年,他能為燕雙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推開他。
因為見到了太多殘忍的事,他深切地明白自己的血脈會為他的孩子帶來什麽。
做成安侯府的庶子,總比做他的孩子來得幸福許多。
“父親他,會和郡主成親嗎?”燕雙已經有些困乏,講話的聲音也有氣無力起來,但依然堅持不斷地問着問題。
寧知非輕輕拍着燕雙的後背,安撫着他,聲音也放低了許多:“別擔心,無論何時,你父親都不會抛下我們。況且……”
見燕雙睡着了,寧知非的話也戛然而止。
況且……郡主也是與我們血脈相連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