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寧鏡看着眼前的高頭大馬,一身毛色油亮,鬃毛茂密,哪怕他不懂馬,也知是一匹難得的好馬。

那馬兒也朝着他打了個響鼻。

蕭玥摸着馬的鬃毛,那馬兒舒服地把頭往他手心裏蹭,蕭玥也寵溺地拍了拍他的頭,回頭看向寧鏡:“它叫旋風。”

寧鏡咽了咽口水,一向鎮定的人此時心也裏發起慌來:“三公子……想我讓騎它?”

蕭玥一邊摸着馬,看着寧鏡緊張的樣子,覺得甚是有趣:“有爺給你牽馬,你且試試。”

寧鏡自從世到今生,還從未騎過馬,盯着那馬兒高大的身軀,顯得手足無措,不知身體先動哪裏:“不……要不算了吧,我從來沒有……”

蕭玥看着他無措的樣子,越看越是覺着有趣,直接伸手便扶住了他的腰。

突如其來的觸碰讓寧鏡下意識地想要躲開,卻被腰間那雙手牢牢地扶住,一時僵在那裏。

“上馬。”耳畔傳來溫熱的氣息,還來不急反應,便感覺雙腳離地,蕭玥竟是直接将他托了起來。

寧鏡連忙抓住缰繩,硬着頭皮伸腳也踩上了馬镫,翻身坐到了馬鞍上。他才剛上來,旋風便感覺到上來的人不對,立刻便焦躁起來。寧鏡緊張地抓着缰繩,卻不知如何控馬,只能被旋風颠地搖晃不止,連缰繩也抓不住,似乎馬上就要摔下來,慌亂之中一只手穩穩地抓住了他的手,他立刻便反手握住,将将讓身體穩住。

“旋風!”蕭玥拿着馬鞭的手替寧鏡扯住缰繩,一聲低喝。

旋風在聽到他聲音後,又被缰繩所縛,打了個響鼻,不甘地停了下來。

寧鏡這才從驚慌之中找回自己的一點鎮定,反應過來自己一手抓着的,是蕭玥的手。他的手掌幹燥而溫暖,因着長年習武,掌心和虎口處有些許繭子,兩人的手緊緊相握,連那繭子都感受的一清二楚。

“多謝……三公子。”

蕭玥擡頭笑看了他一眼,又安撫了一下旋風,旋風這才慢慢地安靜下來。

寧鏡見旋風安靜下來了,松開了手輕輕掙動了一下,蕭玥有所查覺,便也将手松開了。

“放輕松,坐穩,你試試看。”蕭玥牽着旋風,慢慢地往前走,旋風被他牽在手裏,乖巧了不少,只是他一動,第一次騎馬的寧鏡不由地又緊張起來,手心都冒出一陣陣細汗。

蕭玥擡頭,瞧着寧鏡瞪着眼,抿着唇,身體僵硬地坐在馬上,連手腳都不敢亂動一下,不由地有些想笑,但又怕他太緊張,于是開口問道:“一會兒要我怎麽配合。”

寧鏡正全神貫注地留意着馬,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麽?”

“見皇上時,需要我替你做什麽?”蕭玥牽着馬,臉上還有笑,似乎在說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事。

寧鏡這時才把注意力從馬上拉了回來,腦子也能開始轉動了:“三公子知道了。”

蕭玥說道:“你從不做無用之事,今日太過出頭了。”

燒琴已是過激之舉,還三番五次言語挑釁,以那些小心眼子的性格,必定會找機會在皇帝面前告他一狀。

他不就是等這一招嗎?

周圍不時有巡邏的侍衛走過,不乏一些俊秀公子正三三兩兩騎着馬在踱步,比箭,蕭玥牽着馬往外圍走,不知不覺便将他們帶離了人群。

寧鏡想着事情,一時便也沒有過多留意馬,反而沒那麽緊張了:“三公子不是疑心皇上是否知道國公爺中毒之事嗎?”

蕭玥擡頭看了他一眼,正瞧見一滴晶瑩的汗珠挂在那精致的鼻尖,在陽光下閃爍着。

寧鏡笑了笑,那滴汗水便晃蕩着落了下來。

“世人皆知宣離被皇帝厭棄,奚貴妃不喜,但總歸是她的兒子,若這不是假象,那其中必有原由。”寧鏡說着,目光越過衆人,看向王帳的方向。

宣離在外一直都是彬彬有禮,低調內斂,給人不争不搶的印象,幾乎沒有過任何出格的舉動,無論怎麽看,都不至于讓皇帝和奚貴妃厭惡到連名字都不願意提。

前世最後是宣離奪得大位,後來的事他便無法知曉了。而他自宣離身邊,到入東宮,從未機會入過宮,自然也無緣去探究這其中真假,若是假,那這其中便大有文章,若是真,那又是為什麽?這真像中藏着的,可能就是宣離致命的弱點。

“其實也不必這樣,雖然非我本意,但今日在圍場中我救了太子,皇上必然是要召見我的,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帶你去。”蕭玥牽着馬,随意地走着。

寧鏡笑了笑:“公子是去論功行賞的,有什麽理由帶上我呢?”

他需要有個讓皇帝見他的理由。

圍獵分獵物自然也是有講究的,以蕭玥的身份,能與他分食獵物的,必定不是一般的王宮子弟,這些人才能真的在皇帝面前給他創造機會。

“公子小心!”

突然一聲驚呼,寧鏡只來得急回頭,便見一支箭矢帶風而至,竟是直朝他們射來!

旋風是良駒,他們還未來得急看清怎麽躲,旋風已經一聲嘶鳴,跑了起來。雖躲開了箭矢,但也從蕭玥手中掙脫開了!

寧鏡在和蕭玥交談時心思不在馬上,手便不由自主地松了,此時旋風突然奔騰,寧鏡措手不及整個人朝後仰去,下意識地便用腿夾緊馬腹。

“旋風!”

旋風聽到了蕭玥的聲音,但是剛才突然被箭矢一驚,一時還在驚吓中,竟是未停下,仍然朝前跑着。第一次騎馬的寧鏡也根本控制不住,整個身體在馬背上颠簸着,感覺随時都會被甩下來。

“啊!”寧鏡緊緊抓着缰繩,使出全身力氣朝前一撲,整個人便撲倒在了馬背上,只有用手抓着馬鬃才不至于摔下去。

但是他的身子早已贏弱,這樣根本支撐不了多久,很快手腳便已經開始酸麻,使不上力氣了,感覺胃裏一陣翻湧,快要吐出來了。

“松手,我接住你!”

寧鏡側過頭去,那邊蕭玥竟是用輕功追在馬後,他的眼睛緊緊盯着寧鏡,眼中盡是堅定之色:“松手,我接住你!”

腿已經麻了,已經沒有力氣了,寧鏡看着緊緊追在後面的蕭玥,少年額頭有汗,一身紅衣如火般跟在後面,朝他伸出了手。

“信我。”

寧鏡眼一閉,徹底松了手。

身體騰空,不受控制的恐慌立刻湧了上來,但還未來得急去思考怎麽辦,便感覺一雙手臂牢牢地環住了他的腰,然後一只手護住了他的頭,整張臉都被按入一個帶着陽光暖意的懷中。

兩人在草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蕭玥連忙查看懷中人:“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裏?”

寧鏡被他拉出來,一時還沒從驚故中回神,聽到他的話,暈眩的頭腦這才慢慢回過神來:“沒,我沒事。”

蕭玥的目光仔細地從他臉上,身上看過去,确定他沒事,緊鎖的眉頭這慢慢松開。

“是蕭三公子啊,真是對不住,我也是不小心的……”一群人圍了過來,為首的青衣公子一見是蕭玥,連聲道歉,卻在對上蕭玥銳利的目光後,生生地住了口。

另一位公子也出來說道:“我們在那邊練箭,那一箭确實失了些準頭,并不是故意的。”

蕭玥起身正要怒,就聽到寧靜突然“嘶”地一聲,本想要起身的人一下子又跌坐回了地上。

“怎麽了?”蕭玥連忙蹲下身。

寧靜手捂着右腳的腳踝,疼得額上冒出冷汗來。

蕭玥也顧不得和那些人理論了,伸手抓住他的腳踝想要查看,可他手才碰上去,還沒有使力氣,寧靜便又疼地“嘶”了一聲。

蕭玥連忙松了手,周圍人也注意到了,叽叽喳喳地開始讨論起來。

“會不會傷了骨頭?還能走路嗎?”

“這瞧這小公子面生,是誰家的?”

“先找個大夫來看看吧,萬一傷了骨頭以後落下殘疾就不好了。”

寧鏡此時也沒有心情聽他們讨論,剛才從馬背上摔下,雖說有蕭玥墊着,但他此時頭還暈眩着,而腳踝處尖銳的疼痛更是讓他只有咬着唇才不至于痛呼出聲。

蕭玥擰着眉,轉身便蹲在了寧鏡身前:“上來。”

寧鏡看着眼前少年寬闊的背脊:“什麽?”

蕭玥直接伸手将他兩只手拉上他的肩膀,雙手抄起了他的膝彎,在衆人的目光中直接将他背了起來。

寧鏡猛地被他背起,立刻下意識地攀住了蕭玥的肩。

四月天氣已暖,又是圍場狩獵,正午的陽光下只穿了一件春衫。少年的肩背有力,手指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肌肉的飽滿,背着寧鏡也似乎極為輕松。

寧鏡連忙将手松下。

“你真輕。”蕭玥背着寧鏡,完全沒有理會周圍的目光,徑直朝着他們的營帳走去:“難怪你不吃肉。”

黃金和白銀好不容易把肉分完了,才休息一會兒,便看到蕭玥背着寧鏡回來了。

兩人一身草屑,蕭玥一身紅衣還好些,寧鏡那一身白衣,剛才在地上滾過,身上的泥看得清清楚楚,好不狼狽。兩人瞪着他們,白銀指着寧鏡:“這……這是怎麽了?”

蕭玥抱着寧靜進帳,只說道:“去叫個大夫來。”

黃金立刻便去了。

蕭玥小心翼翼地将寧鏡放到榻上,伸手便要替他除去鞋襪看傷勢。

“三公子。”寧鏡連忙按住他:“這些事就不用三公子了,我自己來吧。”

蕭玥眼都沒擡,拉開他的手繼續自己的動作:“這事怪我,你第一次騎馬,我不應該讓你騎旋風,應該找匹小馬給你騎。我和黃金白銀原來打獵時也受過傷,我也替他們看過,你不要動,我先看看傷勢。”

纖細的腳踝已經開始腫了起來,蕭玥擡頭看了他一眼:“忍着點。”

話音未落,他手已經捏在了腳踝上,寧鏡未有防備,疼得叫出聲來,眼眶裏都不由自主地疼出了淚花。

“應該是沒有傷到骨頭。”蕭玥松了口氣,擡頭正看到寧鏡眼泛淚花的樣子。

平日裏玉般的小臉此時眼周都泛起了一陣暈紅,眼眶濡濕,縮着肩膀,咬着嘴唇強忍着疼,完全沒了平日裏的冷清,終于是有了一些少年的鮮活氣,還有……好不可憐。

可憐的讓人想圈進懷裏好生安慰。

“爺,大夫來了。”

帳外黃金的聲音傳來,打破了屋中莫名的氛圍,蕭玥連忙打消腦海裏的念頭,放下了寧鏡的腳站起身來。正要開口,轉頭又看向寧鏡,清咳了一聲壓粗了聲音:“把眼淚擦擦,男人受點傷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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