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明瑰酒店坐落在北城最繁華的中心,作為地标之一,高層套房的視角足以俯瞰整座城市,是标準的五星級奢華酒店,每日來往客人絡繹不絕。
大堂內,燈光明亮輝煌,前臺微笑遞過房卡,緊接着就會有專門的指引人員負責推着行李,送客人到房間門口。一切進行得井然有序。
傅思漓的目光下意識落在一個保潔員身上,是酒店定制的工服,黑白配色,和她今天早上試穿過的一件香風外套差不多配色。
頓時,腦中又回蕩着某人早上那句點評。
壞了,怎麽還真有點像?
見她神色糾結地站在那裏,季言忱溫聲喚她。
“思漓?”
傅思漓這才回過神,轉頭看向他。
男人一身淺色西裝,身材高挑,五官俊朗,和裴時隐身上矜貴冷沉的氣場完全不同,季言忱更加平易近人,看着人時也總是帶着一種親切感,溫和有禮,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季言忱曾經的家庭條件并不好,甚至一度連上大學都成了問題。是因為傅家資助的獎學金才順利完成了學業。
他成績優異,接受了資助後很輕松就考上了國內最好的大學。
收到錄取通知書後,季言忱就親自登門道謝,那也是傅思漓第一次見到他。
後來每逢過節,季言忱都時不時就來傅家拜訪,他是理科狀元,每次傅思漓臨近期末考試時,他還總是主動提出幫她補習。
季言忱就像是一個鄰家哥哥,總是體貼入微地照顧她,一來二去,兩人便也相熟了。
畢業後,季言忱就順利進入了傅氏旗下的酒店集團工作。
她的父親傅北臣十分欣賞這個清貧卻上進的少年,于是有意提拔,不過短短幾年,季言忱已經擔任了總經理的職位。而他也沒有辜負期望,一直讓明瑰穩居在國內酒店排行榜的第一梯隊。
兩人走到電梯口,季言忱走上去一步,按下電梯鍵:“看你剛剛在走神,是哪裏有問題嗎?”
傅思漓趕忙搖頭:“沒有,我覺得都很好,看來沒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
聞言,他彎起唇角,嗓音溫柔和煦:“最近酒店打算拍攝四周年宣傳片,正好你來幫忙挑挑品牌大使的人選。下周一開晨會,記得準時來。”
她也跟着笑:“好。”
很快,季言忱帶她逛完了一圈,來到了一層的咖啡廳內。
淡淡的咖啡香氣彌漫在空氣中,緩慢悠揚的大提琴曲回蕩着,三三兩兩的客人坐在角落裏交談着。
男人對餐廳經理吩咐道:“一份抹茶慕斯,覆盆子馬卡龍,香草拿鐵少糖。”
經理恭敬彎腰:“是,季總。”
他還記得她的喜好,體貼入微地幫她都點好了。
傅思漓抿了抿唇,忍不住又想起早上在家裏,某人纡尊降貴不了一點的樣子,連包都懶得遞給她。
同樣是男人,怎麽差距就這麽大?
很快,甜品和咖啡都端了上來,傅思漓拿起精致的甜品勺,率先先嘗了一口慕斯蛋糕。
入口的一剎那,她的眼睛頓時一亮:“不錯,味道和法國那家甜品店一模一樣。”
看着她滿足的笑顏,季言忱也忍不住彎起唇角,目光含着幾分不易察覺的寵溺。
靜默了片刻,他垂下目光,微笑着開口。
“你和裴總,婚後相處的還好嗎?”
對面,傅思漓動作一頓,随即笑着擡眸:“挺好的,怎麽這麽問?”
男人敏銳捕捉到她的神色變化,唇邊笑意淺淡,眼中的關心卻顯而易見。
“沒什麽,只是怕你不開心。”
“畢竟總是追逐在一個人身後,是很累的。”
說這話時,他的語氣有些黯然,卻又不像是只在說她。
傅思漓眼睫微動,攪動咖啡的動作慢了下來,又不太确定自己理解得對不對,只好沉默不語。
男俊女美的畫面,坐在一起十分養眼,好像在拍偶像劇似的吸引人的眼球。
不遠處,一個女服務生正偷偷打量着這一幕,忍不住問旁邊的同事:“那個美女是誰啊?是女明星嗎?季總的女朋友?”
同事頓時笑話她道:“那是我們大小姐,可不是什麽明星模特,是實打實的真公主。”
“偷偷告訴你,聽說季總花大價錢專門從法國請來的這個甜品師,最擅長做慕斯蛋糕,就是因為董事長千金喜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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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西郊機場,施工已經徹底完成。
寬闊的停機坪上,停着幾架裴氏集團最新從國外高價購入的客機,十分壯觀。
開完環亞航空的股東會後,文柏坐在副駕駛,彙報完工作安排,終于有時間打開微信朋友圈刷了刷。
“太太第一天去酒店,感覺還挺适應的。”
聞言,裴時隐擡起眼,沒有開口。
文柏立刻心領神會,把手機遞給裴時隐看。
傅思漓發在朋友圈的是一張下午茶的照片,她還加上了自家酒店的定位,打廣告的意圖十分明顯。
直到現在,她還沒把他從微信黑名單裏拉出來。
裴時隐把手機扔回文柏懷裏,臉上看不出明顯的神色變化。
“去明瑰。”
就在前往酒店的路上,裴時隐的手機忽然發出一聲震動。
下午時他的手機一直是免打擾模式,此時點開短信,鋪天蓋地都是銀行發來的消費提醒。
男人挑了挑眉。
這張是去年結婚之後給她的附屬卡,一年以來,傅思漓從沒刷過這張卡。
今天倒是第一次。
掃了一眼銀行發來的消費提醒,他突然問:“裴時歡回來了?”
一天上千萬的消費,必然是她們兩個湊在一起的結果。
果然,下一秒就見文柏點頭:“小姐是今天下午到的,晚上還要約太太一起去泡溫泉。是鄭家新開的那家日式酒店。”
其實文柏這邊也是剛剛得到消息,裴時歡是自己臨時改期訂票回來的,并沒有知會過任何人。
不過這位大小姐一向我行我素,随心所欲,倒也是習慣了。
裴時隐放下手機,語氣平靜:“她們倒會享受。”
這話文柏不敢應,他都不敢多看一眼那些賬單。
兩位大小姐湊一塊,銷金能力一絕,的确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裴總,那我們現在是去....”
後排沒有回答,但文柏靠着這些年揣摩老板心思的本事,已經得到了答案。
懂了,去找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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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二人已經抵達了溫泉酒店。
原本下午時,季言忱想約她一起吃晚飯,傅思漓剛想答應,就收到了裴時歡發來的微信,約她下午一起出去逛街。
兩人有陣子沒見面了,她就二話不說地答應了。
這一下午購物,雖然都是坐着看模特試穿,刷的還是裴時隐的黑卡,但傅思漓簽賬單簽得手酸,于是裴時歡便提議去北城附近新開的一家日式溫泉酒店放松一下。
兩人先做了個Spa,然後換上了泳衣,去私湯溫泉裏繼續泡着。
溫泉水泛着乳白色,水汽氤氲間,瞬間将疲憊消了個七七八八。
裴時歡正在拆傅思漓給她帶的禮物,是某個品牌幾年前出過的一瓶絕版香水,她一直想要,千金難求不說,傅思漓還專門拜托那位品牌創始人在香水瓶上簽了名。這份心意也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她當即又驚又喜,緊緊抱住傅思漓的腰,下巴在她的肩窩上蹭了蹭。
“謝謝思漓姐,我最愛你了!”
傅思漓莞爾道:“你喜歡就好。”
裴家兄妹都遺傳了父母的好相貌,裴時歡的五官像母親更多些,一雙杏眼靈動清麗,總透着一股機靈和狡黠,性格大方灑脫,又天不怕地不怕。
小時候傅思漓不敢做的事情,都是被裴時歡撺掇着一起幹的。
這邊,裴時歡還在拍馬屁,哄得人心花怒放:“我哥能娶到你這種仙女老婆,簡直就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傅思漓頓時覺得,裴家這一代的情商可能都遺傳給裴時歡一個人了,而某人僅遺傳到了智商。
但凡某人有裴時歡一半會哄人....
她忍不住腦補了一下裴時隐說這些話的樣子。
算了算了。
傅思漓穩了穩心神,冷靜道:“他又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
裴時歡這邊還在忙着把禮物拍照發Ins炫耀,随口回答道:“怎麽可能嘛。”
“什麽?”
“我說,我哥怎麽可能不喜歡你嘛。”
話音落下,傅思漓呆滞了幾秒,才回過神來。
她曾經親口聽見他說的,他只當她是妹妹而已。
她垂下眼,收斂起那陣若有似無的苦澀,故作平靜的語氣道:“大概在他心裏,我和你是一樣的。”
想起自家親哥停了她附屬卡的事,裴時歡輕哼一聲,實在沒法茍同這句。
她放下手機控訴:“區別可大了好嗎,他什麽時候對我那麽好過!”
傅思漓怔了下,緊接着就聽見裴時歡開始細數舉例。
“就比如小時候那年,我哥教你學游泳那次。就連我學游泳,都是家教老師教的好吧,親妹都沒這個待遇。當時媽媽讓他教我,他嫌我笨,說懶得浪費時間。”
“有一次你不是在泳池裏不小心嗆水了嗎,你是暈倒了,當時沒看見我哥當時的表情,我在旁邊都快吓死了。你昏迷了一晚,我哥就在你床邊守了一整晚沒合眼。”
遙遠的記憶仿佛随着裴時歡的話慢慢複蘇。
傅思漓記得那一次,是高一那年的暑假,他們一起去了夏威夷度假。
她雖然喜歡看海,但小時候被水嗆過,運動細胞也不怎麽好,所以一直都不敢學游泳。
但裴時隐與她不同,天才在所有方面都天賦異禀,所以他運動方面的基因也格外優越。潛水,沖浪,甚至是獨自開帆船出海,他都玩得風生水起。
但傅思漓沒想去纏着裴時隐教她,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克服恐懼,學會游泳,她怕他覺得她笨。
她看得心癢癢,起了想學游泳的心思,于是就讓管家給她物色了一位當地的游泳教練上門教她,傅思漓提前看了照片,是個标準的白人帥哥,還有八塊腹肌。
可等她到了莊園的戶外泳池時,見到的卻不是帥哥教練。
沙灘椅上,裴時隐坐在那裏,手裏拿着當地英文報紙,戴着一副黑色墨鏡,鼻梁挺拔,下颌線條清晰深邃,簡單的白色T恤,五官俊美分明。
也許是夏威夷的陽光過于炙熱溫暖,将他周身的冷淡氣質驅散了些,多了些随性休閑的富家公子做派。
見她一臉茫然時,他才放下手中報紙,慢聲道:“以你的運動細胞,還是少折騰別人。”
傅思漓被他的毒舌氣到差點跳腳。
“我會付他薪水的!”
裴時隐:“人已經走了。”
“.......”
幾秒後,傅思漓才反應過來。
教練被他趕走了,那這裏能教她的人,豈不是就剩他一個了?
動作要領她掌握得很輕松,可一旦碰到水,心底最深的恐懼便浮了出來。
傅思漓忍不住瑟縮了下,仰頭望向他,眼神緊張不已。
“時隐哥哥,我害怕。”
少年盯着她的眼睛,低聲反問:“我在這裏,你怕什麽?”
也對。
大概是在她的心裏,他真的無所不能,當然也不會讓她出事,所以傅思漓很安心。
得到了他的保證,傅思漓終于鼓起勇氣,想要低頭沒入水中。
可水剛到鼻子,她就又忍不住從水裏伸出頭來,睫毛因為恐懼而顫動個不停,還沾了幾顆水珠在上面,楚楚可憐的模樣。
“我可不可以抓着你的手?”
對視幾秒,他還是妥協了。
裴時隐在泳池邊半蹲下身,伸出一只手任由她握着。
傅思漓原本想只抓着他一根手指就好,這樣應該不會嫌棄她吧。
于是她小心翼翼,伸出手,勾住了他的無名指。
裴時隐垂下眼,注意到了她試探的動作。
傅思漓的心瞬間緊緊提起,還以為他要反悔。
可下一刻,整只手就被他反手握住,牢牢包裹在掌心。
因為常年練習射擊,少年的掌心覆着一層薄繭,長指骨節分明,肌膚相觸時,還有隐隐的酥麻感傳來,似乎能蔓延到心尖上。
她的呼吸瞬間一停,瞬間從脖子紅到了耳根,心跳聲幾乎快要掩蓋周圍的一切聲響。
緊接着,那道清冽悅耳的聲線在頭頂響起。
“怕就抓好。”
他語調散漫,卻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傅思漓竟然在他的聲線裏聽出了平日裏甚少出現的溫柔。
她的臉頰莫名開始發燙,急需冷水降溫,對水的畏懼也沒那麽強了,一下就把整顆頭都沒入水中。
很快,傅思漓就覺得自己不再害怕,也逐漸敢松開他的手,自己游了好幾圈。
見她徹底學會了,裴時隐才放心去接了通電話。
原本還好好地,不知道怎麽回事,看不見他的身影之後,傅思漓在水裏忽然開始緊張起來,腳突然抽筋,猛嗆了一大口水。
溺斃的窒息感沒頂而來,就在她的意識快要逐漸消散時,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帶着她向有光亮的地方游去。
迷迷糊糊間,唇瓣傳來溫熱的觸感,熟悉的清冽氣息以一種從未有過的負距離将她牢牢裹挾,侵略着她的每一寸感官。
肺部的氧氣一點點被渡了進來,緩解了難捱的窒息,她終于能呼吸了。
眼前的視野模糊成了一團白光,讓她的意識浮浮沉沉,無法思考,只能貪婪地汲取着他的氣息。
但好像....有人在吻她。
不對,是人工呼吸。
那是她的初吻。
應該....也是他的吧?
溫泉水波安靜地蕩漾着,身旁潺潺水流聲打斷她的回憶,似乎徹底攪亂了她此刻的心神。
傅思漓粉唇張了張,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溫泉的熱意促使她的血液流動加快,連大腦此刻都有些發暈。
緩了片刻,她才怔然出聲:“可他當時說,讓我不要麻煩別人。”
裴時歡啧了聲,臉上寫滿了不信。
“麻煩?比起麻煩別人,他更不會麻煩自己好吧。”
“那他還把我請的游泳教練趕走了。”
裴時歡恍然大悟:“哦,那肯定是他嫉妒咯。”
傅思漓頓時一愣,第一次對一個詞語感到陌生。
又或者說,是因為這個詞和他聯系在一起,才讓她覺得陌生。
“嫉....妒?”
裴時歡聳了聳肩,語氣十分認真且篤定。
“肯定是嫉妒啊,學游泳這麽親密的事,他怎麽肯讓別的男人靠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