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轉眼, 十二月已經過半。

葬禮結束後不久,裴時隐就又出差了,這次是前往裴氏集團在燕城的子公司。

他将近小半個月沒回北城, 這段時間裏, 傅思漓也同樣在忙。

宣傳片拍攝正式開機, 主要的拍攝工作由合作的廣告公司負責,在酒店內部取景完畢後, 後期還要去外地拍攝。

傅思漓打算這次全程盯着進展,像半個小導演似的, 拿了個板凳坐在監視器旁邊看着畫面。

這次宣傳片的主題是:一場追尋自我的旅途。由黎述扮演的男主角原本是都市中最普通的白領之一, 因為日複一日的壓力患上絕症, 最後決定辭職, 在城市與自然中不斷穿梭,結識新的朋友,得到了人生中最為放松的一段時光。

監視器前,樂檬湊在一旁, 忍不住犯了花癡:“黎述本人可真帥呀....”

很快, 她又話鋒一轉:“不過沒大佬帥。”

一旁的傅思漓:“?”

自從上次停車場親眼目睹之後,樂檬已經成為了當之無愧的CP粉。甚至上次拍賣會上熱搜時,她還在廣場裏發了好幾條頂帖。

周圍都是工作人員, 她只能偷偷摸摸地小聲道:“主要差在氣場,霸總的氣場還是男明星無法比較的,思漓姐你說對不對?”

“........”

這話傅思漓沒法接, 一邊是她小時候的偶像,一邊是裴時隐, 天平要往哪邊傾?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好像, 她也覺得樂檬說得對。

到了中午,樂檬把酒店提前準備好的餐食給傅思漓拿了過來。

“思漓姐,吃飯呀。”

別人的都是盒飯,唯獨傅思漓的是酒店廚房單獨做出來的清湯蝦仁面。

大概是季言忱知道她喜歡,所以提前叮囑過廚房。

傅思漓戳了幾下碗裏的面,用筷子夾起來嘗了一口,卻怎麽都覺得少了點滋味,不如裴時隐做的好吃。

大概真是想什麽來什麽,緊接着,手機就發出一聲消息提示音。

清湯面館老板:「吃飯了嗎?」

傅思漓:「沒。」

傅思漓:「吃的面,但是不好吃。」

發完之後,她才發現,暗示的意思好像有點明顯。

算了,明顯就明顯吧。

最後,傅思漓咬着筷子,還是沒忍住,又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傅思漓:「你什麽時候回來?」

樂檬這段日子和傅思漓呆熟了,也隐約猜到了那個置頂的聊天是誰,看見傅思漓悵然若失的表情,忍不住揶揄打趣。

“思漓姐,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

傅思漓怔怔擡起頭看她,唇角還沾了一點食物碎屑。

“什麽?”

樂檬一字一頓,語氣調侃:“望、夫、石。”

傅思漓本想反駁,可想了想,還是沒好意思反駁出聲,耳根升騰起些許熱意。

食不知味,好像還真有點。

-

與此同時,燕城。

辦公室內,裴時隐原本在看文件,看見她最後發來的那條消息,再放下手機,就像是有什麽在勾着他,讓他難以再集中注意力專心工作。

他靜了片刻,擡手按下內線。

文柏很快敲門進來,就聽見男人沉聲道。

“今晚通知項目部的人來開會,每個人發三倍季度獎金。”

原本文柏還不明白,原定明天下午才開的會為什麽要突然提前,直到聽見裴時隐說:“準備飛機,明天回北城。”

文柏頓時恍然大悟,“是,裴總。”

這是要加緊進度,加班加點提前完成工作,然後回家陪太太啊。

-

翌日,下午三點,監督着酒店的分鏡拍攝全部完成後,片子的前半部分算是告一小段落,傅思漓剛打算去找應檀一起吃晚飯,就被季言忱從身後叫住。

男人一身淺灰色西裝,條紋領帶,格外溫潤清隽。

“思漓,一會兒有空嗎?和我去一個地方吧。”

傅思漓好奇問:“去哪?”

男人微微一笑,“是岳教授,他很想見見你。”

有些日子沒聽到這個名字,她面露詫異:“岳教授?你認識他?”

岳教授是在傅思漓高中時教經濟學的一名教授,學校裏大多數都是外教,岳教授是為數不多的中國人,在學校裏對她也很是關照。

季言忱眸光微垂,眼底的暗光一閃而過。

他溫聲對她解釋道:“嗯,岳教授前幾年在歐洲自己開了一家酒莊,我們酒店西餐廳裏的主推餐前酒就是岳教授和他夫人親手釀造出來的。他們最近剛好回國,難得要在北城住一陣子。我聽他說起過,你之前是他的學生。”

傅思漓倒是不知道岳教授這幾年轉了行,還和酒店頗有淵源。

對方是曾經教過她的老師,她也不可能拒絕,只好答應和季言忱一起去拜訪。

兩人抵達小洋樓門口時,岳教授已經早早等在了門口。

五十幾歲的老教授這些年退了休,頭發雖然斑白,卻精神矍铄,眉眼間神采奕奕。

季言忱将提前備好的禮物遞過去,傅思漓也柔聲開口:“您最近身體還好嗎?”

老人笑呵呵地招呼他們:“好得很,現在不教書了,邊開酒莊邊養老,比以前輕松多了。你們倆快進來。”

岳教授讓他們進客廳坐下,随後就起身去沏茶。

“最近的新酒賣得怎麽樣?”

季言忱溫和應答:“很多老顧客都只點這款,他們都很喜歡,上個月也是銷量第一。”

聽到好消息,岳教授的臉上頓時笑紋更深,“那就好。”

熱水咕嚕咕嚕地在燒水壺裏冒着泡,客廳的茶幾裏還擺着幾本高中時每年的紀念冊。

岳教授泡好了茶給他們端過來,坐在沙發上和傅思漓閑談了一會兒,問了問她的近況。

聊着聊着,岳教授又想起來什麽,好奇問:“對了,尹若熙那姑娘現在怎麽樣了,和裴家小子結婚了嗎?當時學校裏可都傳他們兩個是金童玉女,連參加競賽都是穩占第一和第二的寶座。”

話音落下的瞬間,傅思漓的手不禁一晃,茶杯裏的茶水滿溢出來,濺到她白皙的手背上。

“沒事吧思漓?”

幸好茶水是溫熱的,沒有将她燙傷。

傅思漓調整好呼吸,從桌上的紙巾盒裏抽出幾張,清理着被她弄髒的桌面。

她揚了揚唇角,扯出一抹笑容:“抱歉,是我太不小心了。”

頓了片刻,她才用若無其事的語氣,回答剛剛的話題。

“他們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被這樣一下打斷,岳教授也沒有停留在剛剛的話題上,關切了一句,随後就和季言忱繼續聊着合作續約的問題。

到了晚飯時間,岳教授想留二人吃飯,可傅思漓堅持離開,沒有再留下打擾。

和季言忱一起走出大門時,外面的太陽已經快落山了。

季言忱看着她的神色,目光微斂,随即不動聲色地開口:“岳教授最近幾年都沒回北城,所以不知道你和裴總已經結婚了。”

傅思漓彎起眼睛,笑容不變:“我和他又沒有公開舉行過婚禮,教授不知道也很正常。”

只是仔細看,卻能看見她眼底的黯然。

季言忱垂下目光,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兩人走到路邊,他又體貼詢問:“天色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傅思漓搖搖頭,輕聲拒絕:“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

“那我陪你。”

他執意要陪她一起散步,傅思漓也無可奈何。

就在這時,包裏的手機鈴聲響起。

看見那個熟悉的號碼,傅思漓微微垂下眼,腦中忽然又冒出剛剛岳教授問的話。

她呼吸滞了滞,片刻後,還是按下了鎖屏鍵,挂斷了電話。

而就在她的身後不遠處,街邊停着一輛熟悉的邁巴赫。

透過車窗,裴時隐能清楚看見她挂斷電話的動作。

男人唇線抿緊,漆黑的眼眸裏不由得沉了幾分,隐有戾氣在眼底翻滾。

傅思漓對此毫無察覺,順着馬路和季言忱一起并排走着。

每到秋天,這裏的楓葉就會飄落而下,可現在是冬天,枝幹早已變得光禿禿的,莫名讓人覺得蕭條荒蕪。

她有些失神,就在正要過馬路時,旁邊的視線盲區裏突然竄出一輛自行車。

身邊的季言忱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在車碰到她之前将人拉了過去。

傅思漓穿着高跟鞋,一下沒站穩,撞上他的胸口。

擡起頭,就對上季言忱關切的目光。

“沒事吧?”

季言忱身上的氣息和裴時隐的截然不同,陌生的男性氣息将她包裹,讓傅思漓很不适應,回過神後就飛快退後一步,重新和他拉開距離。

“我沒事。”

就在這時,身後忽而傳來一陣熟悉低沉的腳步聲。

傅思漓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怔然轉過頭看去,就見那道颀長筆挺的身影站在身後,無形的壓迫感從背後襲來。

看見突然出現的男人,季言忱唇角微微揚起,依然從容地道:“裴總,好久不見。”

裴時隐看了他一眼,面色并無變化,随後直直看向傅思漓。

“裴太太,回家了。”

-

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有些重,微微的痛感讓傅思漓擰了擰細眉,被他就這樣一路帶到了車上。

前排的文柏注意到男人臉色的陰沉,又察覺到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剛想開口:“裴總....”

男人的聲線裏壓抑着戾氣,“滾下去。”

這話一出,文柏和司機瞬間明白了什麽,立刻下車離開,給二人留下單獨的空間,走之前還不忘落下前後排的擋板。

後排的空氣彌漫着男人身上可怕的壓迫感,傅思漓深吸一口氣,打破了僵持的氛圍。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他的語氣辨不出情緒,“我打擾你們了?”

猜到男人應當是提前結束工作趕回來的,傅思漓不想因為剛剛的事和他吵架,于是轉移話題輕聲問:“你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

她聞到他身上有淺淡的煙味。

上次她忘了問他。

“你走的那天晚上。”

話音落下的瞬間,傅思漓一怔。

男人的語氣很平靜,甚至平靜到了讓她覺得有些害怕的程度。

她和黎述鬧緋聞鬧得沸沸揚揚,他不在意,因為他清楚是假的。

程修提起過去,他也可以裝作不在乎,可真的讓他親眼目睹這樣的畫面,僅僅是看見她和季言忱站在一起,他就已經快要無法自控。

讓他又想起,四年前她消失在成人禮的那天晚上。

那麽幹脆利落地,把他從她的生活裏剔除。

男人喉結滾了滾,擡起眼,盯着她的目光幽深得可怕。

他的唇角扯了扯,語氣略帶嘲弄。

“傅思漓,你覺得你有多了解我?”

這句話十分刺耳,從去年結婚到現在,這是他第一次提起之前的事。

傅思漓張了張唇,目光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朝她亂發什麽脾氣?

她別開眼不想看他,心裏還是止不住湧上委屈和酸澀。

“我和言忱哥哥只是來看看岳教授而已,又不是在約會....”

那一聲哥哥像是徹底點燃了引線,将他僅存的理智燃燒殆盡。

傅思漓還沒來得及反應,下颌就被男人掐住,讓她不得不擡起頭迎合這場急風驟雨,冰冷的,強大而陌生的氣場,鋪天蓋地朝着她襲來,讓她的大腦一時間忘記了思考。

他的唇有些微涼,像是在懲罰她,用力地,翹開她的齒關,彼此的氣息終于徹底交織在一起。

她越是想推開他,他就越是不依不饒。

安靜的後排回蕩着唇舌交纏發出的濡濕聲響,被他這樣壓制着親吻,不過一會兒,傅思漓感覺到舌尖已經有些發麻,快要窒息,讓她的眼尾都不禁有些濕潤起來,炙熱的體溫幾乎快要将她吞沒。

那一點偏執和瘋狂,其實早就埋在他的底色裏。男人原本以為自己還算是有耐心,可以等到她願意,畢竟他已經等了三年。

但現在,他不想再等了。

女人身上的那股香氣萦繞在鼻間,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針織毛衣,下擺寬松,很容易就給了人可乘之機。

他目光更暗,被掌心裏滑嫩的觸感蠱惑着,骨節分明的手順着她纖細的背向上。

只要路邊有行人經過,就能看到他們在這裏做什麽。

但傅思漓完全忘了這是防窺膜,外面的人看不見車內的情況。

酥麻的觸感蔓延而上,察覺到他的意圖,她着急了,稍一用力,就咬破了他的唇角,嘗到了血腥味。

他吃了痛,鉗制着她的力道才終于松開。

傅思漓是被他突然的一下吓到了,胸口不停起伏着,被他吻得發腫的唇瓣上也沾着血絲,推開他的一瞬間,就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肺部稀薄的氧氣終于回來,她抽噎着罵他,嗓音卻是綿軟的,毫無力度。

“裴時隐,你混蛋.....”

親一下也哭,連罵人都不會。

裴時隐目光更深,看着她臉頰泛着潮紅,唇瓣紅腫着,還覆着一層水光,剛剛被她打得那一下似乎毫無痛感傳來,反而帶給他幾分餍足。

甚至奇異的,讓他剛剛郁結的心情舒散了幾分。

“打夠了嗎?”

看見男人唇角的弧度,傅思漓一怔,眼角還沾染着淚花,錯愕地看着他。

緊接着,就聽見男人低沉喑啞的嗓音在身前響起。

“傅思漓,你是我太太。”

現在是,以後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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