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不知過了多久, 風雨終于停歇,室內盡是暖意盎然。
窗前懲罰得夠了,傅思漓徹底得了教訓, 一邊哭一邊承諾着再也不去看了, 他才終于舍得放過她。
男人抱着她去浴室裏洗了澡, 然後又仔細把她身上擦幹,抱回了床上, 像是抱着易碎的瓷器一般小心。
身上重新變得幹淨舒适後,傅思漓終于稍稍恢複了點精神, 可還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像是沒長骨頭似的癱軟在他身上, 臉頰還泛着潮紅。
“渴了...”
裴時隐只好系上睡袍的帶子, 起身拿來水,然後端到她唇邊喂她。
傅思漓抿了一口,細眉輕擰,像是不太滿意似的。
“想喝冰水。”
男人擡手擦了擦她唇角的水漬, 動作溫柔。
“太涼, 會腹痛。”
她的腸胃有多嬌氣,總得有人在身旁管着。
傅思漓不滿撇了撇嘴,嗓音裏還沾染着綿軟的音調。
“就喝一點點.....”
他有些無可奈何, 最後還是妥協了。
等冰涼的水順着食道流進去,傅思漓才終于覺得沒那麽燥熱了,消耗了太多體力, 困意也陣陣襲來,歪倒在他的胸口, 蹭了蹭。
“燈好亮.....”
他只好又起身去關燈。
就這樣來來回回指使了他好幾次之後,床上的人才總算消停了, 難伺候得很。
裴時隐把人攏進懷裏,看見她雪白纖細的頸後也有他的指痕。
他情不自禁,又低頭去親她:“故意的?”
他都折磨了他一晚上,她折騰他幾次怎麽了。
從昨晚開始,他就食髓知味,好像怎麽都不夠似的,一遍又一遍。
一邊在心底默默腹诽,傅思漓卻又不自覺往他的懷裏靠了靠,感受着男人身上傳遞來的溫度。
大概這就叫事後溫存?她也不知道。
她記得她之前在哲學書裏看過一句話,人總是對喜愛的人或事物産生占有的欲望,卻同時也渴望着被對方擁有,從內到外,從身到心。
說的大概就是此刻的感受。
房間裏靜谧無聲,與他依偎在一起時,困意又少了幾分。
傅思漓的視線不由自主落在他的手上,看着他無名指上的婚戒,有些熠熠生輝,心念不禁微微一動。
這對婚戒是去年裴時隐讓人定制的,她的那枚上的鑽石很大,她怕刮花弄丢,所以平時不常帶。
但是他的這枚是素戒,平日裏戴着也很低調。
好像從結婚那時開始到現在,裴時隐便沒有摘下來過,戒指下的一圈都比其他部位要白一些。
還有手腕內的那道凹凸不平的傷口,已經愈合了很多,但疤痕卻是無論如何也會烙下了。
就在她怔然失神時,他忽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指尖,酥酥麻麻的癢意從肌膚相貼處傳來,讓她的心尖不覺顫了顫。
他嗓音低啞,夾雜着絲絲引誘:“不想睡的話就再來一次。”
傅思漓立馬回過神來:“不要,困.....”
可拒絕的話還沒說完,男人的身形已經再度覆了下來。
夜晚漫長而寂靜,窗外的月光再次盈盈搖晃起來。
-
連續兩晚體力透支過度,傅思漓竟然昏睡過去了。
等到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回到了北城的家裏,應當是裴時隐抱着她上了飛機,她睡得很熟,所以渾然不知。
裴時隐還有公事,下午還要和一家地産公司簽合同,把她送回家後就出門了,難得體貼地沒有吵醒她。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之後,傅思漓徹底了無困意,看了看時間,差不多是公司午休的時間,還能趕得上下午的組內會議。
沒想到傅思漓會突然出現,工位上的孟桃吓了一大跳。
那天裴時隐突然出現,恐怕也把孟桃和林博遠吓得不輕。
見狀,傅思漓的心裏頓時更愧疚了:“抱歉啊,當時吓到你們了。”
意識到她說的是什麽,孟桃連忙擺手,先觀察了一圈四周沒有人聽着,才小聲悄悄地回:“沒有沒有,我就是比較驚訝.....”
有一種神仙下凡和他們做同事的不真實感。尤其是傅思漓平時相處也并沒有任何富太太或是千金小姐的架子。
誰也想不到大家茶水間裏聊聊八卦,正主就在旁邊。
她震驚了半天也就緩過來了,可林博遠在知道了傅思漓的真實身份之後,回去郁郁寡歡了好幾天,直到今天才好不容易調整過來了一些。
很快就到了開會的時間,十幾號人聚集在小會議室裏,準備今天彙報酒店裝修設計師的備選名單。
傅思漓也提前準備好了一個提案,是她認為比較合适的一名日本室內設計師,在全世界都享有盛譽,設計風格傾向于回歸大自然那一類,她覺得和蓬南島的整體環境基調也比較符合。
在她說出設計師的名字後,在座的人俱是露出震驚之色。
等到PPT播放到了最後一頁,主位上坐着的嚴秀潔還沒說話,就有人耐不住性子出聲反對了,且口吻十分輕蔑。
“傅思漓,你這個方案的可行性應該不高吧,誰不知道川下深崎已經多久沒在公開場合出現過了。先不說他為什麽答應我們,你怎麽能聯系得上他?如果沒什麽把握的話,還是別說大話了。”
和她的視線對視上,傅思漓表情不變,絲毫沒有被挑釁到。
說話的女人叫艾陶寧,長了一張年輕靓麗的臉,打扮得也時髦出挑,本科畢業于世界排名前幾的瑞士洛桑酒店管理學院,雖然本科剛畢業不久,但能夠進入裴氏集團,就證明她的履歷已經遠勝過旁人,傲氣十足。
早在傅思漓發言之前,艾陶寧就已經舉薦了一名設計師,而且她信心滿滿,表示自己有人脈,一定能請來那位知名的空間設計師,但就算再有名,也還是不能和日本頂級的空間設計師川下深崎相比較的。
嚴秀潔斟酌了須臾,敲了敲桌面一錘定音,不再給他們争論不休的機會。
“好了,今天彙報的方案裏我會挑出前三名,然後向裴總彙報,至于最後具體采用誰的會另行通知。”
散會之後,衆人都陸陸續續離開。
衛生間裏,同事一邊拿着口紅補妝,一邊擔憂地勸說艾陶寧:“你還是別挑釁她了,畢竟她可是負責和總裁辦對接的,她第一天辦入職都是文總助親自帶她去的,萬一真是什麽關系戶呢。聽說拿下蓬南村也都是她的功勞,看來還是挺厲害的.....”
艾陶寧細眉一挑,“文總助?”
“是啊。還有人猜她是不是文特助的女朋友呢。”
聞言,艾陶寧輕哼一聲,想到傅思漓那張漂亮的臉,頓時更加不屑了。
“那又怎樣,裴氏集團可是靠能力才能立足的。”
傅思漓渾然不知背後同事們的議論和謠言,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她還坐在工位上,試圖通過郵件的方式聯系上那名叫作川下深崎的設計師。
之前她上大學時,一位和她關系相熟的教授就曾經和川下深崎合作過,她也許可以嘗試這條人脈去溝通。
就在她聚精會神地編輯郵件時,桌上的手機鈴聲忽而響起。
打來電話的人是季言忱的秘書。
“傅小姐,是我。”
傅思漓有些詫異:“徐秘書?有事嗎?”
對方的語氣禮貌又客氣:“小姐,是之前和馬西莫簽署的雇傭合同出了一些問題,比較緊急,需要您幫忙核實一下當時的雇傭合同。”
“但我這邊臨時有重要的事情走不開,我把地址發給您,您方便過來找我嗎?”
聽他如此說,傅思漓也沒有多想,左右她晚上沒事,跑一趟也無所謂。
“好,那我一會兒過去。”
挂了電話後,傅思漓就關了電腦,直接打車去了徐秘書發來的地址,是一家私人會所。
等她到了對方發來的包廂門口,打開門進去,卻發現裏面一片昏暗,彌漫着濃烈刺鼻的酒味,沙發上還醉倒着一道熟悉的男人身影,是季言忱。
男人沒有了往常見面的整潔清隽,白襯衫上滿是褶皺,領口上端的幾口紐扣也散亂着,下巴已經冒出點點青色的胡茬,十分狼狽,稍微靠近兩步,便能聞到身上的酒氣。
傅思漓意識到自己被騙,擰起細眉看向身後的人。
“這是?”
徐秘書的确是騙她的,可他實在也想不出其他辦法,只想着解鈴還須系鈴人,最後才出此下策。
他十分為難地解釋:“季總這些天一直沒去酒店,過得渾渾噩噩,明瑰不能沒人主事,您好歹勸一勸季總,不然再這樣下去恐怕要出事的。”
季言忱畢竟與傅家的關系不淺,十幾歲的年紀就已經相識,也快算是她半個哥哥,傅思漓沒法看着他頹然堕落卻坐視不理。
可現在畢竟和從前不同,她已經知道季言忱對她的心意,也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毫無負擔地和他相處。
還有裴時隐,他那麽小氣,要是知道她私下裏偷偷和季言忱見面,恐怕又要吃醋發瘋。
就在她猶豫不決時,沙發上靠着的男人從酒醉迷離中,視線清醒了幾分,眉頭擰了擰。
“思漓.....”
和這幾天夢裏的身影重疊,讓季言忱一時無法分清眼前的究竟是現實,還是只是另一個更真實的夢境。
他的掌心裏拿着那枚銀色的領帶夾,視線透着些醉酒的迷離,卻依然定定地看着她問。
“這個,其實不是送給我的,對吧?”
傅思漓頓了頓,只好如實答:“是當時傭人不小心拿錯了。”
聽見她的話,男人的目光徹底黯淡下去。
其實季言忱早就知道,在他收到這份禮物的當晚,他就發現了領帶夾裏面刻着的字母,也清楚它本來的主人是誰。
只是他始終不願意承認,也不想認清事實。
瞥見了她衣服領口下掩藏着的,若隐若現的吻痕,季言忱的目光頓時暗下來,眼底湧起強烈的嫉妒與不甘,被酒精麻痹後的痛感也絲毫沒有減弱。
“思漓,裴時隐的心計只會比你想得還要深,你出國上學之後,明明你們幾年沒有聯系,如果他以前就一直愛着你,為什麽當初沒有挽回,要等到三年後才突然去找你?”
男人最了解男人的心思,促使他們結婚的背後原因,未必不是出自裴時隐之手,她的心思太單純,永遠不會将人往最壞的方向聯想。
“成人禮那天晚上,你不是已經親耳聽到他說只拿你當作妹妹,為什麽還會相信他的話,答應嫁給他?”
傅思漓沒想到當時季言忱竟然也在,也聽到了裴時隐那晚說的話。
她的眼睫顫了顫,輕聲道:“也許那只是個誤會。”
季言忱的目光一錯不錯地看着她,眼底隐隐流露出一絲乞求和卑微。
“那你有沒有過那麽一點點,喜歡過我?”
傅思漓的唇瓣微動,吐出的字卻格外決絕。
“對不起。”
讓他魂牽夢繞了多少年的女孩,他卻從未得到過她的注視。
當年對他的好,他一直貪戀的那點溫暖,全都出自她的善良和教養,從始至終都沒有摻雜着絲毫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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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私人會所一樓。
裴時隐剛剛結束一場和地産商的應酬,文柏遞上西裝外套時,小聲地彙報。
“裴總,剛剛有人看見太太也在這。”
聞言,男人腳步一停,有些意外。
旁邊跟着的服務生連忙恭敬回:“裴太太去了三樓走廊盡頭的包廂。”
“帶路。”
電梯很快抵達三樓,會所走廊裏安安靜靜,沒有閑雜人等。
文柏也沒想到傅思漓竟然沒在公司,有些奇怪地問:“裏面的客人是誰?”
服務生觀察了下裴時隐的神情,才小心翼翼回答:“是..是明瑰的季總....”
話落的瞬間,走廊裏的空氣安靜下來。
男人的腳步頓了一下,很快便加快了速度,朝着盡頭的方向走過去。
可當真的走到門口,手放在門把上的那一刻,文柏卻看見男人的動作停住了,側臉神情難辨。
他竟然有些不敢打開那扇門,繃緊的指節因為過于用力而隐隐泛白。
門的隔音有些弱,卻足以聽清裏面的談話聲。
即便聽她親口說出,季言忱仍舊不甘心放棄,苦笑着問。
“思漓,你相信他是真的愛你嗎?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他不僅曾經傷害過你,辜負過你的心意,甚至還可能欺騙過你.....”
靜了片刻,只聽見傅思漓輕緩而堅定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他未說完的話。
“我相信。”
現在的她只會找時間去親口問他,不會再質疑她對他的愛。
就算曾經她因為他的話而傷心流淚過,但更多的時候,她都在享受他的偏愛,他的保護,只是從前的她不曾發覺。
她擡起眼眸,緩慢地道。
“因為我也是一樣愛着他,從來沒有改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