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第32章 32

出租車風馳電掣地拐進淮海路,副駕駛的女生比司機還暴躁,對着單行道指指點點,偶爾回頭看看後座的人。

司機被她惡狠狠的語氣吓得不清,沒敢開口提醒吐車上兩百,迅猛地駛到了目的地。

姜清晝閉着眼,似乎有點難受地皺着眉,要靠不靠地貼着于叢。

“兄弟們,到了。”王潔沒什麽好氣,“能走嗎還?”

于叢服務态度很好:“能。”

王潔的脾氣被堵回去,利索地付錢,和于叢一左一右地夾着姜清晝進院子。

剛換的庭院燈感應到人,亮了起來。

院裏的小路換了種黑色的圓石頭,踩起來輕輕發響,有種純粹的寂靜感。

姜清晝幾乎閉着眼摸開了指紋鎖,很自覺地往沙發上躺。

王潔印象裏很少見他失态,松了口氣,扭頭問于叢:“我送你回去吧?”

于叢還怔怔地看着沙發上的人,遲鈍地轉過身來。

“你還好嗎?”王潔很自然地把聲音放輕,“你喝了多少?”

“還好。”于叢臉色潮紅,“那他怎麽辦?”

王潔叉着腰,回頭看了眼:“沒事,死不了。”

客廳安靜了一會,連頂燈都變得友善而柔和,她才猶豫不絕地開口:“還是,你在這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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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叢沒接話。

不說話就等同于默認,王潔臉色變了些,欲言又止地看他,又瞟了眼像死了一樣坐在沙發上的人。

“你行嗎?”她問完,覺得有點怪,立刻補充:“我是說,你也喝了酒,還可以嗎?”

他站着沒動,低着頭,眼神匿在一片陰影裏,看不出太多情緒。

“那,我走了?”王潔說着要走,卻走了幾步,摁下開放廚房裏自動燒水的機器,“有事給我打電話。”

她實在有點冷,蹑手蹑腳地往門邊走,心裏對男人的不理解再多了一層,沒興趣了解無聊的愛情游戲。

街上靜得滲人,小路的死角裏還有潮濕發酸的落葉,昏黑把一些璀璨的霓虹燈光給吞噬掉。

王潔抱着手走了一段路,打算到大路打車。

快步走了五分鐘,她忽然察覺不對,摸了下牛仔褲的口袋,左邊是姜清晝的車鑰匙,右邊是于叢的手機。

法拉利還停在外灘二十四塊一小時的停車樓裏,手機在她手裏震個沒完。

“喂。”王潔一臉麻木地接起來,“還是我。”

杜楠開始懷疑耳朵:“不是,你拿他手機幹嘛?”

“他今天不回家了啊,你別打了。”王潔言簡意赅,“挂了。”

“等等等等。”杜楠搞不清狀況,“他在哪呢?你跟他一塊呢?地址給我個,我去接他好了。”

王潔思索幾秒:“你別來了。”

“怎麽回事啊?”杜楠不滿,“搞項目請客吃飯就夠迂腐了!還不放人?”

王潔冷笑一聲:“這是項目的事嗎?”

“他跟姓姜的在一起?”杜楠語氣很急躁,“你給我個定位,快點。”

主路的人多了起來,連路燈都架得更高。

“大哥,你能別管了嗎?”王潔說得直接,“這都什麽時候,你又不是于叢他爸,別管了。”

聽筒對面沉默幾秒,杜楠語氣很低:“他倆要再搞到一起,我不放心。”

“晚了。”王潔招手攔了輛黃色的出租車,“他倆這麽多年沒和別人搞上,這回肯定要搞上。”

杜楠反問:“你怎麽知道于叢沒跟別人搞上?”

“跟你啊?”王潔顯然不信。

杜楠有點煩:“你說話能不能注意點?我喜歡女的。”

“知道。”王潔捂着手機,報了個酒店地址,又回頭吐槽,“但女的不喜歡多管閑事的。”

“……你有毒吧?”

“那問你,于叢跟別人搞上了嗎?”王潔無視前排司機有點詫異的表情,“男的,女的,有嗎?”

杜楠隔了一會才說:“沒。”

“是吧?”王潔說,“你以為拍電視劇呢?你是不是特想有個吊打小姜的高富帥跟于叢搞在一起,氣死我們?”

“就不能是女的嗎?”杜楠問她。

王潔語塞,驚覺和男人的思維永遠無法在同個頻道:“你還敢說我們迂腐!我看你才迂腐,快入土了。”

杜楠啧了聲,沒反駁。

“挂了啊。”王潔最後說。

“你還沒給我地址啊?”杜楠說話像個放心不下的老父親,“我接他。”

“姜清晝又不會把他吃了!殺人犯法。”

杜楠反駁:“那萬一呢?”

王潔忍無可忍,摁了挂斷,往前探了點身子:“師傅,這段不拍,麻煩快點。”

司機沒聽全,戰戰兢兢地在後視鏡裏點頭。

客廳的燈是柔白的,溫和而朦胧,從頭頂傾瀉下來,寬厚地審視着空間裏的一切,默許了長久的死寂。

于叢站了一會,十指指尖和右腳踝都有點麻木,大概是酒精的作用。

他沒見過姜清晝喝醉。

姜清晝應該喝了很多,但身上還是涼的,在出租車上偶爾碰到手背,還是冰涼的,下車的時候步伐還是很連貫,只是手腳有種生硬的不協調。

于叢側過頭,看着他閉得很緊的眼睛,有點魯莽的氣息。

他帶了些吃力地猜着姜清晝裝醉的原因,大概是不想面對老黃和王潔,甚至是自己。

于叢靠近了一點,輕聲問:“你難受嗎?”

沙發上支棱着腿的人沒動,眼皮不明顯地抖了一下。

“你要是不難受,我就走了。”于叢聲音有點沙啞,“還是你想喝水,想喝水的話,就點點頭。”

隔了幾秒,姜清晝眼皮下方滾了滾,慢慢點頭。

于叢吸了一下鼻子,輕着手腳去倒水,沒管姜清晝沒理由的個人習慣,找了個玻璃杯給他。

姜清晝睜了眼,目光有點深的看着他。

于叢回頭的時候腳步頓了下,右腳隐隐發疼,胸腔跟着命運安排好的節奏震蕩起伏。

雙目相視,連呼吸聲都莊重起來。

于叢臉色很靜,看着姜清晝有點明豔的、發紅的眼睛,暗自完成了短暫心動,把水遞過去。

姜清晝注視着他,眼睛沒眨,把水喝幹淨。

“那我走了。”于叢看着別的地方,被拽住了手腕。

姜清晝的手還是涼的,攥得很緊。

他下一句話沒能說出來,被紅着眼睛的人抱住了腰,姜清晝好像下決心那樣,箍着人不放,臉埋在他的小腹上。

“姜清晝……”于叢艱澀地開口,心髒的眼神一起沉下去。

看不見表情的人微微顫了幾下,發出很低的、幾乎聽不見的哭聲,是種類似江風呼嘯的動靜,讓于叢僵在原地。

“姜清晝。”他陷入了另一種無措,碰着他的頭發,想把人推開。

強硬賴在他懷裏的人從喉嚨裏發出幾個音節。

“你說什麽?”于叢被勒得快喘不上氣,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我聽不清。”

姜清晝看起來不容撼動,聲音模糊而低:“對不起。”

于叢怔了怔,進入某種茫然。

“對不起,對不起。”姜清晝的喉嚨仿佛被沉悶的空氣扼住,很困難地重複着。

他哽咽得很明顯,把那點心酸帶給了于叢。

“……你怎麽了?你幹嘛?”于叢被抱着,身體困在姜清晝的兩只腿和茶幾之間,難以脫身。

姜清晝無由來的道歉持續了一會,嗓子徹底啞了,壓抑而平靜地哭着。

“姜清晝。”于叢低頭,只能看見他的發旋,看起來和人一樣悲傷,“你別哭了。”

肩膀的抖動劇烈起來,那點包裝示人的理性已經消失,姜清晝哭起來和平時完全不同,連同對這個世界的冷漠和居高臨下也沒了。

“你別哭了。”于叢帶着點鼻音說,好像在安慰人:“難受嗎?”

抱住他的雙手有點僵硬,于叢感覺那顆腦袋隔着布料在他的肚皮上蹭了蹭。

“那你還要喝水嗎?”于叢很自然地跟随着他難受起來,心髒揪緊,“還是要睡覺。”

姜清晝像是思考了很久,動作很慢地松開了手。

于叢垂着眼,對上他通紅的眼睛,睫毛潮着,濕漉漉地黏在一起。

他有點難看地扯了個笑:“你哭什麽啊……”

姜清晝僅存的那點泰然徹底粉碎了,很痛苦地仰着臉看他,嘴角繃着,好像馬上又要道歉。

于叢感覺到了沉重的無奈,腦子很亂,卻不敢思考姜清晝道歉的原因,既不敢,也不想。

有瞬間,他覺得姜清晝的眼神帶了個深邃的漩渦。

“你別這樣……”于叢有點勉強地說,突然掉了滴眼淚。

一顆尚滾燙的水珠準确地砸在了姜清晝的鼻尖。

于叢有點錯愕,意識到那顆眼淚來自于自己。

姜清晝皺了皺眉,很有攻擊性地把人拽了下來,力氣驚人。

他站得不穩,沒什麽停頓地坐在姜清晝的腿上。

于叢聞到了濃烈的、食物釀造出來的醇香,還夾了一點煙草的味道。

事實上酒在這個時候應該發揮了一些作用。

于叢什麽都沒想,伸手想抓他的手臂,很快被捏住了後頸。

姜清晝的動作輕而易舉,碰着他的嘴唇,很輕又很慢地吻他,客廳的燈沒關,臉色看起自我而野蠻,仿佛随時能把人吃掉。

于叢感覺到他手心的溫度在升高。

姜清晝有些惶惑地低聲叫他,帶着點溫熱的氣息又跟他說了句對不起。

于叢在混亂和迷茫中感覺到一個很冷的東西貼着大腿,姜清晝看上去完全不醉了,露出哭過的疲憊,動作迅速地解開皮帶,連帶着冰涼的金屬扣一起丢了。

棉服外套和圍巾不堪重負般掉下去,姜清晝的表情很嚴肅,還能感覺到點困惑,咬着他的嘴不放,沉默地行事。

于叢同樣安靜,仰頭的時候眯了眯眼,頂燈的白變得很刺眼,摟着他的人停了下來,有點着急地勾緊他的大腿,像在竭力自控着,抱着人上樓去了。

隔了一段不高的樓梯,卧室裏漆黑一片,城市夜色透進來微薄的光,把人拖進了遠離現實的世界。

于叢陷在透軟過頭的被子裏,神情有點渙散,似乎咬着牙,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眼眶憋得發紅,跟着姜清晝的動作晃着。

直到某個直白而急促的沖撞過後,他聽見了于叢很輕的、暧昧的呻吟,情緒洶湧,像一個救命信號。

姜清晝一只手撐在他臉側,驟不及防地掉了眼淚,心髒猛跳,他感覺自己好像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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