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福澤山。
五毒派的毒仙大長老早已等候多時。
直到午時過後,最後一場擂臺賽快要開始的時候,禹游才現身。
莊文翰在送他上臺時,特意告訴他:“我給你下注了十萬靈石,若是贏了就分一半給你,贏下來的靈石,夠你在回味樓吃上萬年了。”
押五毒派長老的人很多,人越多他就賺得越多。
莊文翰幾乎是把身上所有靈石都押在了禹游身上。
禹游聞言,腳步一頓,嚴肅地說:“我會速戰速決。”
莊文翰滿意地微微一笑:“一切小心。”
他就知道!這招對禹兄而言絕對是必殺技!
畢竟他是個“飯桶”。
禹游在踏上第一步臺階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威壓,若不是朱雀及時跟他通了靈力,他剛才就該吐血重傷了。
他這具肉身很脆弱,很容易受傷。
在踏上第二步臺階的時候,這股威壓明顯增強了,第三步、第四步,逐步遞增。
直到他登上這比武臺。
毒仙長老看着禹游的目光帶着審視,還有幾分輕蔑,沒想到到最後他的對手竟然還是個沒有靈力的毛頭小子。
“小子,聽說你只是個散修?”
“不如加入我們五毒派的門下,我可以破例收你為徒。”
禹游沉默了好一會。
收徒?
他的腦海裏閃過無數記憶碎片。
“我可以收你為徒。”
“你還是乖乖地拜入我的門下吧。”
“你不是要報仇嗎?這麽弱怎麽報仇?”
“我收你為徒,教你陣法……”
“你就是這樣尊師重道的嗎?”
尊師重道?
他的瞳孔的血色逐漸加深,帶着暴虐的狠厲。
禹游朝他靠近,每走一步,威壓劇增。
在他走第一步的時候,毒仙大長老就開始吐血,震驚地指着他,手指顫抖,“你……不、不可能!”
臺下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看見兩人并未動手,在兩人還隔着一段距離的時候,毒仙大長老臉色驚恐,渾身顫抖,口吐鮮血,跪在地上。
禹游站在他面前,眉眼間盡是冰冷,帶着上位者的威壓,泛着濃重的殺意。
“你有什麽資格讓本座拜你為師?”
他這數萬年來最讨厭的一句話,讓他覺得惡心。
就像是帶着魔咒般,不停地在他腦海裏回響。
毒仙大長老的容顏迅速衰老,只剩下皺巴巴的一張皮,他口齒不清地跪地求饒:“是我說……錯了話……饒我……一命,定會報……恩。”
話落,他就像被吹鼓的一張皮忽然洩了氣,幹癟地倒在地上。
他死了。
屍體散發着青紫色的毒氣。
禹游冷漠地瞥了一眼,輕彈指間,一簇神火落在那張皮上,将其燒成灰燼。
在場的人驚懼地看着這一幕。
那可是縱橫了數千年的毒仙大長老,五毒派的門面之一啊,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死在了他手上。
他到底是何人,竟然能在瞬間殺死一位化神期修士。
甚至連屍體都沒留下。
他們原本還想着以這位大長老的毒功,說不定這位叫禹游的少年少不得吃點苦頭。
衆人面面相觑,想起了當年的秦子衿。
這位神秘的少年該不會是“上面”來的吧?
來路不明的身份也很可疑,根本查不到任何關于他的信息,就像是憑空出現一樣。
禹游的瞳孔漸漸恢複了原本的墨色。
五毒派的幾位弟子已經吓得臉色慘白,生怕會被殃及魚池。
“每一位修煉到化神期的修士都經過數年的打磨,生死的錘煉,僅僅差一步便可大圓滿,在這個時候隕落,實在是叫人覺得可惜。”
“如此強橫殘忍,這……”
莊文翰剛想上去迎接禹游,聽到這句話不樂意了,“什麽叫可惜?毒仙大長老在世時,可沒少殘害生靈,也沒少濫殺無辜,他怎麽就可惜了?活得久就可惜了?”
“簡直就是放屁!”
“什麽殘忍,禹兄對戰無數,也僅僅殺了兩人,皆是那兩人先對他不敬。”
“殺得好殺得妙!誰讓他們嘴賤,少說兩句能死?”
“我勸你們還是把嘴巴閉上,說不準禹兄一會就來索你們的命!”
原本那幾人還想出聲反駁幾句,一聽到這句話立馬把嘴巴閉上,額頭上冒着冷汗,看着禹游的方向大氣都不敢出。
禹游聞言,不由輕笑幾聲。
倒是沒想到這莊文翰看起來呆呆傻傻的還有這種口才。
莊文翰看見他走過來,大笑地想要拍一下他的肩膀,又想起他剛才的狠辣,還是有點懼怕,手伸到半空遲遲未有行動,有些尴尬,他看了一眼禹游如往常般面無波瀾的神色,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說道:“我們發財了!賺到的靈石足夠我們吃遍整個洛陽城,吃上萬年都沒問題!”
禹游:“很好,速戰速決,不耽誤吃晚飯。”
莊文翰:“……”
我就知道!
莊文翰在回味樓給禹游和他的鳥都準備了慢慢一大桌子的菜。
“只是先賒賬,掌櫃的可通融一番?”
“去去去,本店概不賒賬。”
“若是在下尋回玉佩和儲物袋……”
“這東西都丢了,哪還能找回來,去去去,這種借口我可是見多了。”
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站在茶樓門口與掌櫃吵了起來,隐隐約約聽到“玉佩”、“宗門”幾個字,莊文翰心裏咯噔了下。
被掌櫃拒絕之後,少年臉色很是難堪,他往茶樓裏面看了一眼。
餘光掃過禹游身上,少年一眼就認出了這是那日将他打暈的兇手,他沖到禹游面前,眸中盛滿怒意,斥聲:“是你!搶走了我的玉佩還有儲物袋!”
莊文翰聞言,一瞬間愣在了那裏。
他總算明白,為什麽他總覺得禹兄身上有太多的謎團,他的身世與自己查到的“煉妖宗少主”身份有所出入,判若兩人。
沒想到還真不是同一個人。
禹游瞥了他一眼,并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他壓根不記得這個人是誰了。
莊文翰出來打圓場:“這位兄臺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少年看着禹游腰間懸挂的象征他宗門少主身份的玉佩,怒氣沖沖地扯開遮擋住鎖骨的衣物,指着上面的圖騰,委屈又憤怒地開口:“我們煉妖宗一族都會在這裏紋上我們種族的印記。”
莊文翰:“……”
沒錯了,眼前這位少年确實是真真正正的煉妖宗弟子,他所查閱的身份資料跟眼前的少年也算吻合。
少年:“若是你不信……”
莊文翰愁眉苦臉地跟他掰扯了許久。
怪不得那日,象征着少主身份的玉佩說抵押就抵押,禹兄看來是完全不知道煉妖宗少主的身份。
他有預感,即使知道了,禹兄還是會這樣做。
他為何要打暈這位少年把他的玉佩和儲物袋搶走,理由再簡單不過了。
就是為了吃飯。
他是不是還得慶幸,那日禹兄心情不錯,只是将人打暈,沒有直接殺掉。
莊文翰無奈扶額,正想着要怎麽安撫這位少年的情緒。
禹游吃好了,他把腰間的玉佩和儲物袋解下來丢給少年。
“破爛,還你。”
裏面的東西原封不動,禹游也沒想到那日看着眼前的少年穿着華麗,沒想到就是個窮光蛋,去茶樓吃飯都給不起錢。
莊文翰:“……”
好狠的一句話,兄弟你還火上澆油。
好歹人家是煉妖宗少主,儲物袋的寶貝怎麽能說是垃圾呢。
少年不出所料破口大罵:“你說什麽?!”
莊文翰:“……”
傳言有誤看來還是真的。
風高霁月?品性純良溫和?
這也不像啊。
……
看着兩人争論不休,禹游忽然開口:“我得走了。”
莊文翰:“什麽?”
禹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拔下一根朱雀的羽毛放遞給他。
若是日後遇到危險,可以試着召喚它。
莊文翰伸手接過,愣愣地說了句:“那些靈石,你不帶走嗎?”
禹游:“替我保管。”
少年連忙想上前阻止他離去,被莊文翰攔住:“你不要命了啊!”
少年:“他應該向我道歉!”
莊文翰:“……”
這還道什麽歉啊。
你看他是會給你道歉的樣子嗎?
算了,還得是我來給他擦屁股。
莊文翰看着他的背影,心裏一頓酸楚,怎麽這就走了。
也不提前打聲招呼,他可以安排馬車送他離開,也可以給他準備好盤纏。
萬一到時候路上餓了沒幹糧,又找不到客棧,身上還沒有銀錢。
這可如何是好。
他也沒來得及問,為什麽小鳥是灰白色的小麻雀,怎麽拔下來的羽毛變成了朱紅色。
莊文翰把羽毛緊緊攥在手心裏,看着他的背影,很是傷感。
希望日後還有機會相見。
禹游沒有回頭,大步流星離開了茶樓。
神器到手,他也該啓程了。
離中元節越來越近,他能感覺到有什麽蠢蠢欲動的東西要出來了。
禹游穿着黑色鬥篷,将自己捂得嚴嚴實實悄悄混進了這支去往遺忘之地的商隊裏面。
遺忘之地,是三界的交界之處,又是被三界所遺棄的地方。
這裏魚龍混雜,甚至還有鬼魂在游蕩。
看見來來往往的“人”,禹游把頭垂得更低了。
他手腕上那條精致小巧的護腕散發着柔弱的光,他現在就只是一個長相普通,靈力低微的低等的魔族。
是不起眼的存在,而且來這裏的人大多數都穿着和禹游身上一樣的黑色鬥篷。
特別是九重天上有頭有臉的神官,每次來這遺忘之地都會全身武裝,保證不讓別人認出來他是誰。
因為這裏魚龍混雜,能淘到各種各樣的寶貝。
有些神官出行任務時,就會來遺忘之地看看,有什麽可以襯手用得上的道具。
“藏寶圖!新鮮出爐!想要尋寶探寶的俠士不容錯過!”
“冰清玉潔仙姬丸!只要一顆保你青春永駐!”
“照妖鏡!是人是鬼一瞧便知!”
“靈獸蛋,開盲盒了喂!”
“生子丹!家傳秘法!只要服用一顆,不管男女都能生!”
“來一顆吧,這位大俠,我瞧你身手不凡,很适合懷……”
禹游冷冰冰地目光猶如深不見底地寒潭,透着一股寒意,像是一盆冷水澆在頭上。
“你說本座很适合懷什麽?”
男子吓得匍匐在地上,不敢擡頭。
禹游收回了目光,他的心情不太好,倒也沒做什麽。
他恹恹地拉了拉帽檐。
這裏的空氣,這裏的人還是一如既往地讓他覺得惡心。
忘川河畔。
江水湍急,波濤洶湧,黑色的江水看起來深不見底。
江面上飄着紙船,很快又被波浪打翻。
禹游看向了忘川河的盡頭,那是鬼界的入口。
原本熱鬧的夜市早早熄了燈,客棧茶肆大門緊閉。
子時。
中元節。
極樂世界大門打開,無數亡魂像沖破了枷鎖,散落四周。
只有禹游,朝着極樂世界的大門走去。
他化身亡魂,一路飄到地府。
好不容易甩開黑白無常,迎面又撞上一人。
那人一身白衣與陰森森的地府格格不入,銀白色的發絲在這黑夜裏散發着瑩白光輝,月牙色的龍紋腰封,腰間的吊墜随着步伐輕輕晃動。
他的薄唇輕抿,劍眉星目,眉宇間皆是矜貴冷傲。
與生俱來的帝王威儀,壓迫感極強,冷酷的威嚴讓人不敢直視,只能抵着頭顱。
禹游瞳孔猛地一震,垂在身側的雙手攥緊了拳頭。
容褚……他怎麽會在這裏。
禹游愣了一下,随後連忙低下頭,收斂所有神色。
不會的。
容褚不會認出他的。
他現在就是一縷游魂,容褚也不會留意他這只平平無奇的小鬼。
禹游心跳如鼓,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黑色的鬥篷遮住了他的臉,他低垂着眼睑,仿佛是要把自己融入黑夜裏。
在擦身而過的瞬間,禹游幾乎是屏住了呼吸,心髒像是被一只大手緊緊抓住。
“站住。”
禹游渾身血液凍結,仿佛墜入冰窖。
他被發現了?
不對,憑什麽容褚說站住他就得站住?!
禹游腳底抹油,迅速開溜。
還沒走幾步就被一條捆仙繩縛住了身軀。
禹游:“???”
什麽東西?
縛仙繩?
你一個神尊,還會用這種東西?
這麽多年不見,你現在都不要臉了是嗎?
禹游掙紮了下,縛仙繩越收越緊。
“呃——”
容褚瞬移到他的面前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眸底掠過危險的暗芒,薄唇輕啓:“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