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道侶大典還在繼續, 神尊忽然離場,接着重靈将藥王和太上老君,一手拎着一個帶走了。

藥王和太上老君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兩人就已經來到了神尊的寝殿。

看見躺在床上的禹游上神時, 藥王震驚不已, 這才一百年怎麽就化形了?

太上老君滿臉驚愕, 不敢置信地看着禹游:“這可是上神, 他不是仙逝了嗎?”

容褚讓藥王來為禹游診治, 解釋:“上神不知是誤食了何種丹藥所以化形了。”

他小心地握着禹游的手,生怕弄疼了他, 聲音帶着幾分驚喜和不安:“他的神識回來了,但是因為太過疼痛又暈了過去。”

聽到尊上的話,藥王臉色凝重地檢查了一番禹游體內的靈脈,這才明白為何尊上會把太上老君一起拉過來。

“上神身子孱弱,這百年來未曾修煉,忽然服用了大量增進修為的丹藥, 虛不受補,無法吸收,才會疼得厲害。”

“他身體內正在運轉的這顆丹藥, 小仙猜它是傳聞中的涅槃丹。”

“小仙也只是曾聽聞涅槃丹的存在, 但從未見過,所以小仙也不敢肯定,上神是不是誤食了此丹,還是讓太上老君來看看。”

太上老君聽到“涅槃丹”三個字, 猛地就想起他那顆十分寶貝的丹藥。

很多年前, 他曾有幸獲得朱雀精血,閉關數年才煉化出這麽一顆丹藥。

直到百年前, 禹游上神來洗劫他的丹房,那顆丹藥也随之消失不見。

本來太上老君是想着,那顆丹藥雖然極為珍貴,但因為他的功效特別,尋常也用不上,若是被禹游上神拿了去也就随他吧。

那顆丹藥雖然珍貴,卻也是他當年用來增進丹修的踏板而已。

丢了也說不上多心疼。

太上老君仔細給禹游瞧了瞧,确實是誤食了那顆涅槃丹沒錯。

藥王感慨:“禹游上神之所以能化形,還能恢複神識,就是這顆涅槃丹的緣故。”

若沒有那顆涅槃丹,他的神識不一定能回得來。

容褚蹙眉:“那如何才能緩解上神的疼痛?”

藥王:“如往常一樣為上神疏導體內的靈力即可,只是上神的靈魂不穩,可能會時常陷入昏睡,尊上還需得仔細将養着。”

畢竟他也未曾見過涅槃丹,也沒什麽把握。

要知道那可是起死回生,枯骨生肌的神級丹藥。

容褚猶豫了下,還是問出口:“他的修為……”

藥王搖了搖頭,嘆息:“能撿回一條命已實屬不易。”

禹游上神的那縷神魂已經随着誅仙陣消逝,他現在的靈魂殘缺不全,只能慢慢修複獻祭帶來的損傷,只是缺少的那縷神魂不會再回來了,那數萬年的修為也回不來了,只能重新開始修煉。

以上神的天資修煉速度也并非尋常凡人能比。

想到這裏,藥王看了一眼坐在床邊的尊上。

若是尊上與上神雙修,那必定是事半功倍,如魚得水。

-

禹游睡了很久,也做了個很長的夢。

像是将他這輩子的經歷都重新走了一遍。

夢見他在瑤光谷出生。

一百歲時,慘遭滅族,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流落放逐之地。

三千歲時,他有幸遇見容褚。

七千歲時,桃林一吻,他不告而別。

一萬歲時,他以戰神之資成神,屠殺天神族,受雷刑剝神骨被貶下凡。

一萬五千歲時,他再次飛升。

六萬歲那年,他與容褚決戰,身負重傷,被心魔奪舍。

四百年前,他在死亡峽谷重生。

直到一百年前,他以靈魂獻祭,開啓誅仙陣,徹底除去心魔,他的族人也消散在三界,從此靈隐兔一族再無後人。

夢裏是無邊無際的一片黑色。

他漫無目的地一直走着。

直到他又回到瑤光谷,與黃沙撲面,貧瘠土地不同的是,瑤光谷像是回到了從前。

他看見漫山遍野的小雛菊。

瑤光谷開滿了鮮花。

“禹游。”

有人在喊他,他尋着聲音回頭。

是容褚。

他驚喜地朝容褚撲去,被抱了滿懷。

夢境到此結束。

禹游緩緩睜開雙眼。

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夢中人。

明明只是一百年未見,卻仿佛已經過去了幾萬年。

歲月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他不再像那個高高在上的天地主宰,此時就只是像個尋回了丢失愛人的普通男子。

容褚輕輕握着他的手,目光灼灼,眼裏的愛意洶湧,帶着驚心動魄的歡喜。

“小禹。”

禹游微微錯愕,這是年少時,容褚對他的愛稱。

他很久沒有這樣叫過自己了。

他都快忘記了。

不知為何,容褚關切的眼神,此時卻讓他想起自己這一百年來都做了些什麽蠢事。

對了。

他的本體,是因為本體還在,所以他才沒有消失。

也不知容褚是用了什麽辦法将他救下來的,這一百年他沒有神識,所以也并不能化形。

若不是誤食了那顆涅槃丹,他也沒有機會回來。

百年和容褚朝夕相處的記憶如翻江倒海般湧現在他的腦海裏。

因為容褚的氣息太過強橫,對他們這種仙獸而言并不友好。

所以作為小兔子時的他很害怕容褚的靠近,哪怕容褚極力掩藏自己的氣息,可那時的他還是太過弱小了。

并不能分清善與惡。

所以在很長的時間裏,禹游總會躲在角落裏,無論容褚怎麽哄他都不出來。

他記得那時候的容褚就在他的附近一直陪着他,耐心地一遍又又一遍哄着他。

容褚神宮裏的後花園種滿了各種名貴的花草,如今卻種滿了他需要吃的仙草和胡蘿蔔。

還是容褚親自為他栽種的。

這百年裏,容褚不僅每天哄他吃飯,哄他睡覺,還給他洗澡梳毛。

會給他制作各種小玩具,陪他曬太陽,享月華。

對他是無限的寵溺和愛護。

一百年的努力沒有白費。

後來,他不僅向容褚讨肉吃,還總喜歡朝他撒嬌。

禹游看着容褚眨了眨眼。

這只傻兔子居然是他。

如果地上有個洞,他想立刻鑽進去,将自己藏起來。

或者他是不是可以變回本體,裝傻充愣,蒙混過關。

在他糾結要不要變回兔子時,容褚主動開口:“是不是哪裏疼?”

禹游搖頭:“不疼了。”

容褚又給他調息了一整夜,哪裏還會疼。

也是這時禹游才發現容褚的眼眶微微紅潤,看着他的目光充滿了疼惜還有小心翼翼。

像是在擔心和害怕。

禹游心裏猛地一顫。

胸口處散發着酸澀的疼意。

他又想起了百年前他在瑤光谷,誅仙陣獻祭時,容褚一次又一次沖向陣法,哪怕受靈力反噬,哪怕被陣法反彈,哪怕他知道進入誅仙陣必定會随之灰飛煙滅,他還是奮不顧身地想要将自己從誅仙陣帶走。

直到容褚發現,以他的力量根本無法破開誅仙陣。

這個冷酷強大的男人第一次在他面前,泣不成聲。

那時的他在想什麽呢?

是在害怕自己的離去,還是憤怒自己的無能。

又或者是,兩者皆有。

禹游害怕知道這個答案。

他死之後,變回沒有神識的本體,容褚這一百年除了修複他四散的靈魂,就是待着藏書裏,尋找能讓他恢複神識的辦法。

那時的他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情在等他回來?

禹游頓時感覺一股鑽心的疼,疼得他喘不過氣。

容褚對他什麽樣的感情,他應該最清楚才是。

若他現在變回兔子,或者假裝失憶,對容褚來說都是一種沉重的打擊吧。

他又如何忍心這樣踐踏容褚的感情。

禹游眼眶濕潤,強忍着淚意,用指尖撓了撓他的掌心,忍不住逗他:“我怎麽覺得你快哭了。”

明明是他自己想哭了,卻先倒打一把。

這麽多年,他和容褚,一直都是這樣的。

“你睡了好久。”

容褚握緊了他的手,聲音暗啞,如同困獸。

聽到這句話,禹游怔了一下,積攢了許久的眼淚奪眶而出。

“讓你久等了。”

容褚輕輕擦去他的淚痕,紅着眼說道:“我不怕等,我只是怕等不到。”

禹游沉默了許久,想要說的話全都堵在嗓子眼,苦澀在口中蔓延:“你就不怕我并不想要醒來,你就不擔心我會因此怪你嗎?”

他花了三萬年布下誅仙陣,那時候的他萬念俱滅,一心求死。

哪怕是百年前,他啓動誅仙陣,那時的他還有一線生機,他卻偏偏放棄。

他活得太久,太累了。

這輩子他好像沒有一天是為了自己而活。

那時的他只想着與心魔,與族人同歸于盡。

一切歸于平靜。

沒想到他還能回來。

還真是造化弄人。

容褚垂眸,滾燙的淚水砸在他的手背上。

這是禹游第二次看見容褚在他面前掉眼淚。

“可我只是想要你好好活着。”

“可我只想要你留在我身邊。”

“哪怕違背天道法則,哪怕失去神格,哪怕不做這天地共主。”

“我只是想要你好好活着,我只是想要你。”

“就當是我們七萬年的情誼。”

“就當是可憐我。”

“留下來。”

“好不好?”

禹游眼淚落得洶湧,大口地喘着氣,哽咽地說了句:“不好。”

容褚頓了頓,擡頭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悲傷。

禹游起身将他整個人埋在容褚懷裏,抱着他的腰,眼淚不停地落下打濕了容褚的前襟。

“我沒有靈力了,就是個廢人。”

“以後要在那些被我欺負過的神官面前擡不起頭了。”

“他們肯定是要嘲笑我的。”

“這多沒面子啊,你要我還怎麽做人。”

容褚緊緊摟着他的腰,就像是想要将他整個人鑲嵌在他的懷裏,壓得禹游喘不過氣了。

“那做我的尊後好不好?”

“沒有人會敢笑話你。”

“他們只能跪下來迎接你。”

禹游:“……”

可恥地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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