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是好虛假的三個人

第19章 真是好虛假的三個人

後來項目的合約期走向尾聲,江謹也再沒在學校裏見過陸汀寒。

那天在游樂場,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

陸汀寒望着他,低下頭來,目光那樣深,那樣沉,像山一樣壓在他心頭。

而他甚至連看都不敢看陸汀寒一眼,像個連話都說不清的癡呆,慌亂的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陸哥……我,我要回家了,我我……去洗手,我不是……你你你別……”

他在那灼熱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往後退,退着退着眼眶突然就紅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想哭,只是覺得眼睛很酸,心更酸。

在此之前,江謹從沒意識到,自己是這麽膽小的一個人,膽小到他不敢面對陸汀寒的心意。

陸汀寒那樣完美,而他明明只是個演技拙劣的小醜。

“江謹,你……”,陸汀寒沒再往前,他看着青年恐慌的樣子,心裏很不是滋味,“別怕,我不動,你別往後退了,危險。”

他沒想到,江謹的反應會這麽大。

江謹停下腳步,腳後跟剛好抵在花臺邊上,再退一步他估計就得栽進去了。

“我不做什麽,我送你回家,你別怕。”

見江謹沒有表現出抵觸,陸汀寒才慢慢靠近他,隔着衣衫抓住他的手腕,把人帶到了車上。

半小時的車程,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

江謹靠在實驗臺的桌沿,捏了把眉心,想着那天陸汀寒陰郁沉默的樣子,就像噩夢一樣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

張教授走近他,嘆了口氣:“小江啊,我看你這幾天總魂不守舍的,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

江謹擡眸,無精打采的叫了一聲:“張老師。”

張複青在他身旁站了下來:“跟老師說說呗,碰上什麽事了?”

張複青是從大二就開始帶江謹的老師,平常有什麽好的項目,第一個就是點名要江謹跟他一起做,江謹也從來沒有辜負過他的期望,一直都精幹,聰明,現在已經完全能夠獨挑科研項目了。

所以說,江謹能有今天,他是十分感恩張複青的,比起師生,江謹覺得張複青更像他的一位長輩,是他學習生涯裏的一位貴客,指引着他前行。

“沒事,可能是項目快結束了,事情有點多。”,江謹回答。

他雖然敬重張複青,但敬重歸敬重,有些事他也不願意跟自己的導師講,更何況還是和這位教授親自引薦的人有關。

“以前一個人同時做兩三個項目的時候也沒見你這樣。”,張教授知道江謹這是推辭的說法,卻沒打算退步,而是直接了當問:“是跟陸汀寒有關吧?”

江謹神情微頓,不知道該說什麽。

有這麽明顯嗎?他想。

“前幾天我看你一下班就往外跑,都是陸汀寒來接的你,這是吵架了?”,張複青望着眼前的他,眼神變得有些古怪。

“沒有,老師您別瞎猜了。”,江謹興致不高,說話都有點冷冷淡淡的。

聞言,張複青神色奇怪的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才伸出手拍了拍江謹的肩:“最好是老師想錯了。”,轉而臉上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不過,現在說項目結束還為時尚早。”

江謹覺得奇怪,研究已經完成了收尾工作,距離合約期也只不過還有不到一周的時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微微皺眉問:“什麽意思?”

張教授笑得更開:“陸總可是一個勁兒的誇你,說你的研究做得比許多經驗豐富的人都要好,這不迫不及待的要跟咱們學校續期,老師跟你交個底,按他的意思,還是想你來做項目負責人。”

他目光停在江謹臉上,抓住了那張清秀俊逸的臉上不一樣的情緒。

江謹一怔,過了好幾秒,臉上那股奇怪的神情才消失,他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我做不了老師。”

這次換張複青愣住了,看來他的猜想并沒有錯。陸汀寒那樣的人,怎麽可能會閑到經常都來找江謹,無非是假公濟私,看上江謹了而已。

“沒事,現在說這件事也太早了,陸總也只是跟我提過一次,未必會真的合作,你這段時間确實辛苦,是該緩一緩。”,張複青也沒刨根問底,給了臺階:“正好今天陸總說請客,當是慶功宴,你跟老師一塊過去吃個飯,然後回家好好休息。”

他是項目主導人,張教授又親自來請,江謹自然無法再推辭,只好硬着頭皮應下了這場飯局。

他已經好幾周沒見過陸汀寒。

他最好希望兩人都能閉口不提那天的事,就當是一場意外,醉酒也好,做夢也好,就當那件事沒發生過就好了。

然而,一路上的心理駐防卻還是在見到人的那一瞬間轟然崩塌。

包間打開,江謹望過去的目光恰好跟陸汀寒擡眸的目光在空中相接。

他好像沒變,又好像變了很多。望着那雙眼睛,江謹心中忽然冒出這樣的想法。

而陸汀寒似乎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朝把目光移開,起身向他們走了過來。

“張教授,江——”,男人停頓一下,用了“同學”兩個字。

他的聲音依舊低醇好聽,富有磁性,只是聽上去多了幾分疏離冷淡。

江謹以前不覺得,那一瞬間他才突然意識到陸汀寒私下跟他說話是不一樣的,像是夾着春風的風琴,能在人心裏蕩起一片漣。

“陸總。”,江謹拘謹的打了聲招呼,算是禮貌的回應陸汀寒,說罷便低下了頭,不再看眼前的男人。

“幾天不見,你們倒生分起來了,前段時間我這乖徒弟還一口一個陸哥的叫吶。”,張複青見着兩人之間奇怪的氛圍,開了句玩笑,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

而陸汀寒聞言笑了一下,目光掃了一眼江謹,含着笑意道:“年輕人心思多,不奇怪。”

江謹:“……”

這話明顯就是在賊喊捉賊吧。

“陸哥,您這是拐着彎罵我呢。”,江謹心裏本就不痛快,陸汀寒還裝作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仿佛那天要吻人的人不是他。

不過,那天陸汀寒确實什麽也沒說,既沒承認也沒解釋。

這樣一看,确實是江謹自己胡思亂想,臆想出的前因後果。

江謹心裏居然生出了一絲不确定,所以那天陸汀寒不一定是想吻他,一切都是他沒有依據的假想罷了?

也不對。

任誰看到陸汀寒那個眼神都會慌張的。

江謹的腦子裏再次亂成一堆漿糊。

“汀寒!”,包間的門再次被打開,一個微胖的男人走了進來。

“複青?”,男人目光驟縮,餘光一瞟又看到了一旁的江謹,“唉?你是上次在游樂場那個?”

來的人正是鄭明風。

他記得江謹,江謹自然也記得他。

“明風?”,張教授顯然也被來人驚了一下。

“你們?噢——”,鄭明風指着兩人,目光在江謹和張教授的之間循了一遍,恍然大悟,指着江謹:“你是複青的學生?”

“是,上次沒來得及請教前輩您的名字,沒想到您竟是張老師的舊識。”,江謹一個頭兩個大,上次一面之緣,他對這個姓鄭的本就印象不好,結果這人偏偏是他老師的熟人。

“果然緣分真是奇妙啊!”,鄭明風笑嘆。

陸汀寒查過鄭明風,自然知道他和張複青認識,所以才撺了這個飯局,一來他想借着張教授的面子見江謹,二來正好圓了上次游樂場的話,約了至交好友,也算足了鄭明風面子。

“汀寒吶,你不厚道,跟張教授合作也不知會我一聲,環大的科研項目現在可是市場上炙手可熱的啊。”

四人齊入座,講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鄭明風便舉杯朝着陸汀寒,開了句玩笑話,只是話說得輕巧,語氣裏卻難免一股陰陽的責怪意味。

陸汀寒自然也聽得出來。

他舉起舉杯回敬,從容道:“鄭叔,您與張教授是舊識不也瞞着我?您可要知道,我為了這個項目可是吃過張教授不少閉門羹。”

信口胡謅而已,商場如戰場,很多時候都不過是是表面功夫。就像鄭明風跟陸家,他于陸汀寒的父母有恩,而為人卻極其虛僞,陸汀寒也是礙于父輩關系,才對鄭明風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行為多加忍讓。

“是嗎?只怕是汀寒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鄭明風老狐貍一樣狡猾奸詐,自從上次見過陸汀寒護着江謹的樣子,心裏跟明鏡兒似的,用腳也想得明白兩人之間的關系,只是當着張複青的面,他不好直接挑明。

話沒說明白,眼神卻是犀利得很,本是回陸汀寒的話,他的眼睛卻是停在江謹身上。

江謹本來就不喜歡鄭明風,眼下更甚,他整個人都被鄭明風盯得發毛,而這位鄭總對他的不友好态度實在是太過明顯,讓他也摸不清自己到底是如何得罪了這位人物。

“你們怎麽跟打啞謎似的,明風,你這醉翁之意不在酒什麽意思?怎麽說得陸總跟環大合作還藏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似的。”,張複青也自然也門兒清着,卻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以前沒有,以後可就未必了。你說呢?小朋友,你覺得你們的陸總有沒有其他心思?”,鄭明風望着江謹,擺明了一副挑釁和戲谑的意味。

江謹抿着唇,一時沉默:“……”

真是好虛假的三個人啊,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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