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賤不賤
第28章 你賤不賤
窗外夜色加深,樹影如鬼魅一般晃動,濃彩的夏季接近尾聲,匍匐生長的薔薇花徹底開敗。
陸汀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抽完了整整一盒煙,他希望尼古丁能麻痹他心裏的痛楚,但顯然沒用,失去江謹這件事就像是一把利刀,要生生将那棵在他心裏盤庚錯節的樹連根拔起。
嗒的一聲,客廳的門再次被人推開,陸汀寒像是被刺了一下,立馬轉頭,然而看清來人之後,他又失落的轉回了頭。
因為來的人是林榆。
陸汀寒覺得自己可笑,江謹不會再回來了,他應該比誰都清楚。
“陸哥……”,林榆走到他身前,小聲嗫嗔道。
他從沒見過陸汀寒這麽狼狽過,那個在他心裏高大,猶如神一般的存在,如今就像無數普通人一樣,受了傷,流了淚。
“陸哥……”,林榆看着那只纏滿紗布的手,蹲下身去,想去碰一碰那只手,“陸哥,你疼——”
然而,就在他要碰到那只手的時候,那只手卻突然擡起來,掐住了他的臉,力氣大到像是直接要把他捏碎。
林榆的話卡在了喉嚨口,而臉上的劇痛伴随着陸汀寒手上的血腥味,幾乎讓他整個人都窒息起來。
“江謹的失蹤跟你有沒有關系?”,陸汀寒語氣冷得可怕,手上的力氣又加大了幾分。
林榆疼得流下了眼淚,他竭力的用雙手想要扯開那只手,那只手卻像鐵臂一樣,絲毫不能撼動。
“陸…哥……”,他發出痛苦的呻吟,開始劇烈的掙紮起來。
陸汀寒終于禦赦一般,松開了他,然後,手上的紗布又被血浸紅了。
“我警告過你,不要有第三次。”,陸汀寒換了另一只手,他挑起林榆的下巴,端詳着自己剛才掐出來的那兩道紅痕,語氣依舊冷得讓人發寒:“說吧,從哪裏得到的消息?”
“陸哥…我是真的喜歡你,他都已經走了,你就不能看看我嗎?”,林榆望着眼前的男人,眼眶紅了。
陸汀寒看着那雙眼睛,怔了一下,繼而移開了視線,林榆的眼睛跟江謹最像,而他現在看到那雙眼睛,心口就疼。
“不說就滾。”,陸汀寒靠着沙發,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是。”,林榆最後一絲幻想,被陸汀寒冷漠的态度澆滅,他知道走出這道門,兩人之間算是徹底完了,他不甘心!
“是!那個姓江的事情跟我有關!”,林榆吼了出來,“他根本就不愛你!你就那麽在意他!就連當初跟我上C的時候都是叫的他的名字!現在人家不要你了!你還巴巴等着人家,陸汀寒你真是情聖啊!額——”
這下,陸汀寒徹底被他激怒了!
男人一把掐住他的脖頸,眼裏盡是狠厲。
其實,當初兩人只有過一夜情,還是陸汀寒喝多了,神志不清的情況下發生的。後來可能是出于愧疚,也可能是出于其他原因,所以他對林榆格外大方,只是對于性一方面,陸汀寒從來都是點到為止,從沒再逾過一次矩。
今天,這份假惺惺的情意總算徹底撕破了。
“你不要以為跟他像,就可以肆無忌憚。再敢從他身上打主意,我讓你生不如死。”,兇狠,狠厲的狼性本能爆發,那一刻陸汀寒恨不得活活捏死眼前的人。
“呃……”,林榆痛苦的掙紮,缺氧的眩暈感卻越來越強烈。
“陸汀寒!”,突然,一聲驚呼打破了這場對峙。
梁晉快步走過來,将兩個人分開,他瞥了一眼滿臉通紅,目光怨恨的林榆,又看向陸汀寒,即便是多年好友的他,看到陸汀寒這副樣子,也愣了一下:“汀寒,你……”
“滾!都他媽的滾!”,陸汀寒啞聲怒吼,他一把揪住梁晉的領子:“你們聯合起來耍我?好。很好。”,他目光掃過地上的林榆,一把推開了梁晉,冷笑了一聲:“我倒是沒想到你們兩個會搞到一起。”
梁晉知道陸汀寒最恨背叛,他當初就已經猜到這個結果,偏偏林榆還抱着可悲的希望。
他伸手扶起地上的林榆,涼道:“走吧,別做夢了。”
林榆臉上布滿了淚水,事已至此,他卻還想伸手去拽陸汀寒衣角,“陸哥對不起…剛剛是我說錯了,你不要跟我斷了好不好…好不好陸哥……”
梁晉看着臉上,脖頸上都是掐痕,卻仍舊卑微到如此的地步的林榆,心上像堵了一口氣。
“你賤不賤啊……”,他抓起地上的人,低吼到:“你他媽賤不賤林榆!人家不要你!你就是跪死在這兒也沒用你懂不懂!”
林榆笑起來,一雙桃花眼薄涼譏諷:“我賤?”,笑着笑着,他臉上又滑下兩行淚水,喃喃的像是自言自語:“是啊,我本來就賤。”
黑夜漫漫,整座城市看上去安靜又平和,沒人知道,一場荒誕的鬧劇在這個夜晚上演,也沒人知道那幾十公裏外的汽車究竟開往何處。
江謹靠着窗看窗外的雨,雨打在玻璃窗上,留下一條肮髒的水漬。
“謹哥,困了就睡會吧,等到了我叫了。”,方洄遞給江謹一條薄毯。
江謹淡淡的笑了笑,看上去确實精神不佳,他伸手接過那條毯子蓋在身上,閉上了眼睛。
方洄看着身旁的人,長長的睫毛下是一片烏青的眼袋,本就白淨的臉龐變得近乎蒼白,方洄再次感受到那種無力,就好像只要再動一動,江謹就要碎了。
可能是真的太累了,不一會兒江謹就進入了夢境,“不要…對不起……對不起……”,似乎不是什麽好夢,他不安的夢呓着。
“沒事了沒事了,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方洄心疼,把人按到了自己的肩上。
司機眼觀鼻鼻觀心,小心翼翼透過後視鏡看了後座一眼。
方洄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在旁人看來有多親昵,他幾乎是把江謹抱在懷裏的,一只手輕柔的摸着江謹的頭發,嘴唇貼着江謹的頭發,聲音溫柔耐心:“沒事了,沒事了。”
江謹在他的安撫下,似乎漸漸平靜了下去。
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一張床上了。
水綠色的窗簾晃動着,陽光照在上面,像一片金色的湖泊。
江謹恍惚了一下,腦海又出現那朦胧濕漉的青山,曾經他一度幻想自己從山頂一躍而下,而這一次他沒有。
嗒的一聲,房門被打開。
江謹從床上坐起來,看見朝他輕笑着的方洄。
“醒了?”,青年聲音暖洋洋的,像是春日的溪水一樣,他走近床邊,低下頭盯着江謹看。
江謹有些不自然的別開了臉。
方洄察覺到了他的反應,只是笑意更濃,道:“黑眼圈沒有了,看來後面是沒做噩夢了。”
江謹狐疑的看他一眼:“這會兒又不叫謹哥了。”
又提這茬,這回方洄可不蒼白的反駁,他望着江謹,悠悠道:“昨晚上你做夢還叫我哥呢。”
江謹掀開被子,一副随你怎麽說爺不信的樣子,踱着步往洗手間走去,朝身後擺了擺手:“我看真是你在做夢。”
方洄望着那背影,低頭笑了。
*
環城,錄秋心理咨詢室。
陸汀寒站在門口,透過門板上的玻璃看見了屋裏的兩個人。
寧錄摟着那個身高比他高一些的男人,輕輕湊上去吻了一下,而男人寵溺的摸了摸他的頭。
陸汀寒被那畫面晃得眼疼。
咚咚一聲,寧錄松開男人,喊了一聲“請進”。
他看見陸汀寒是獨自一人的的時候,有些驚訝。
“陸哥,這是我愛人,黎秋。”,盡管疑惑,寧錄還是先給兩人做了介紹,他轉向身邊的男人,溫柔一笑:“親愛的,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過的陸總。”
陸汀寒先伸出手:“你好,陸汀寒。”
黎秋盯着他看了兩秒,起碼他現在可以确認寧錄确實沒跟他吹牛了,男人五官鋒利而精致,身形颀長,像是一件被精心雕刻的名貴瓷器。他伸出手,微笑道:“你好陸總,久仰大名。”
即便是精心掩飾過,寧錄還是看得出來,今天的陸汀寒狀态非常差,直覺告訴他,今天江謹沒來,很有可能就是導致陸汀寒狀态差的原因。
他催促着黎秋:“哥,我跟陸哥還有工作要聊,你先回去吧。”
黎秋被他推了兩下,無奈一笑,果然愛人和金主,還是金主更重要。他對着陸汀寒輕道:“陸總,那我就不打擾了,改天我請您吃飯。”
陸汀寒微微颔首。
等到黎秋走後,寧錄才重返回來,開口道:“坐吧陸哥。”
陸汀寒坐在了寧錄的對面。
寧錄望着他,總覺得十分不對勁,心裏咯噔咯噔的,他小心翼翼的開口:“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他走了,我找不到他了。”,男人捏着眉心,低下頭,聲音低沉暗啞,聽上去疲憊不已。
“江謹?”,寧錄心兀的一沉,但又好像覺得并不意外。
“嗯,我不知道他是自己走的,還是被人帶走的。”,陸汀寒擡起頭,眼睛像是蒙了灰一樣,黯淡無光。
“陸哥,”,寧錄目光深長的望着他,半響,從抽屜裏掏出一張紙遞給了陸汀寒。他長惆悵的嘆了口氣,看着男人,說了他一直想說事:“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從一開始要接受心理治療的就從來不是江謹。”
而那張紙上是對江謹心理狀态的分析,分析結果為輕度,也就是說并沒有很嚴重。
陸汀寒盯着那張紙,轟的一下,腦子空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