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第21章
第 21 章
21。
離開龍城的路比來時更艱辛,滿目望去是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戈壁,白日裏黃沙漫天,舉步艱難,夜裏則陰風怒號,冷氣滲入骨髓,有時候一覺醒來,身邊的人已經凍成了僵屍。
在這種地方生存需憑借着堅韌不拔的意志,缺水少糧是常有的情況,為一口吃食而相互殘殺也是常有之事,遷徙過程中偶爾找到雪山融化成的溪流,沿河尋到芳草鮮美之地,運氣好的話能捕到野兔,蛇,狼之類獵物,但這種地方通常來說早就被他人占去了。
林鶴跟着流民往南遷徙一段時日了,身上帶的幹糧早就吃完,猶豫之後,她也吃了一顆辟谷丹,打算以身試毒,看看這藥是如何激起嗜血之欲。
毒辟谷丹的顏色質地,氣味與中原名門大派制出的辟谷丹區別不大,吞後用見效更快,林鶴立刻感覺恢複了力氣,她明顯能感受到這股天靈地寶孕育而成的力量屯于丹田之處,使她精神亢奮起來。
同行之中有很多人早已經吞服過毒辟谷丹,有些人發作起來跟瘋狗一樣,嗷嗷叫着亂咬人,這時候有經驗的同伴便會拿繩子捆住他,等發作的人叫了一夜,第二天便能恢複理智。
根據他們的說法,這毒。藥發作起來一次比一次猛,這法子能捱過三四次,後面就基本不中用了。
一路上,林鶴見過幾個梗着脖子發作了一晚上,第二天身體僵了的。
服藥第三日,林鶴身上也有了些不同尋常的變化,辟谷丹蘊含的靈力在她體內有失控的征兆,但好在她能抑制得住。她雖然已經廢了修為,但身體裏殘存着古老的神龍血脈,在她剔骨換血之前,也曾是百毒不侵的體質,故而對辟谷丹的毒多了些抵抗力。
到了夜裏,哭嚎聲此起彼伏,有人哭爹喊娘,有人咒罵給他們毒。藥的沈碧雲,一派人間慘狀。
林鶴無法忍受這般疾苦,她想起親手斬殺沈碧雲時的情形,那血水如瀑,令人心中百般暢快,又想起沈碧雲乞求時可憐的模樣,沈家只此一位後人,竟死在了林鶴這個白眼狼劍下,林鶴心中愧恨交加,一股怒火在她胸腔升騰,她身邊的黑劍也聒噪不安,仿佛只有痛飲鮮血方可解愁。
這種情形下,林鶴忽然想起了許多年前,劍聖師父教給沈碧雲的一個清心訣,他本意是讓沈碧雲遠離浮躁念想沉下心來學劍,當時林鶴無意聽去,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場。
念了兩遍清心訣,林鶴心情平靜下來,很快進入了入定狀态,心如磐石,刀槍不入,也就能忍受這世間萬般疾苦了。
許是清心訣的作用,林鶴竟然沉沉睡了一覺,在夢裏她看到鳳陽城光火連天,宮中一片亂象,太監宮女們抱頭逃竄,紛紛死于亂刀之下……
後來有人扒林鶴身上的東西,林鶴睜開眼見天已蒙蒙亮,扒她衣服的人讪讪說了句“以為你死了呢……”便走開了。
林鶴身上辟谷丹的毒。性已解,當晚她割了半碗血喂給那些毒發的流民,效果立竿見影,很快她的血能解辟谷丹之毒的消息傳開,來求她放血的人不盡其數,林鶴有求必應,但那些喝過她血的人紛紛阻攔,請求她愛惜性命,別再輕易放血。
林鶴根本不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反而數落他們: “你們這是過河拆橋,既自己得了好處,憑什麽不讓其他人也得到好處”
這話着實令人羞愧,誰也不理解林鶴為什麽要當活菩薩,難道她的血肉就是取之無盡,用之無窮的
到林鶴第三次放血時,已有虛弱跡象,旁人都忍不住勸她停止行善,到第五次時,前來乞血的人依舊源源不斷,林鶴仍堅持放血,終于沒撐住昏了過去。
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帳篷裏,身上一陣殘留的香氣,旁邊有篝火取暖,還有人給她熬湯。
林鶴問他們這期間發生了什麽事,所有人都支支吾吾,諱莫如深,一副不敢開口的樣子。她隐約感到不妙,卻猜不出緣由。
這一覺睡醒過來,林鶴不光恢複了血色,丹田中還多了些可供她運轉的靈力,她想是因禍得福——
那辟谷丹雖有毒性,藥性極烈,在林鶴體內猛一通作用下來,反而刺激了她的神龍血脈,林鶴曾經剔骨換血,為的是除去這身招來禍事的血脈,免得晏浮生再來找她。
如今經過這幾次放血,林鶴體內的神龍血脈便猶如砍掉樹幹的老根重新長出了枝條,且愈發旺盛起來。
因她昏睡,同行的隊伍竟在原地等了她一天,等她恢複了力氣,他們才繼續南遷。
沒有人再來管她要放血,這之後不久,他們被一支騎兵追上,為首的年輕男子騎在馬上,意氣風發,給他們帶來一個消息: “女帝陛下有令,赦免離荒境內所有九州百姓,無論爾等過去犯了什麽錯,即日起皆可返還九州!”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一陣歡呼和沸騰,一衆人紛紛跪地謝恩,騎兵長昂首挺胸,雙手抱拳,吐詞清晰地說: “天鷹隊奉女帝之令護送爾等南遷,請年幼,病弱,懷有身孕之人往前面來,年輕力壯之人殿後,我們的騎兵會為你們發放幹糧,奶酪,水源,直到你們平安到達中原境內。”
這簡直就是開了天恩,衆人皆不知何德何能,竟能得到女帝陛下這般恩典,紛紛拜了又拜,跪謝天恩。
只有林鶴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原地,她想起醒來時聞到的那股香氣,一遍遍地回味,似是故人來,可她沒有把握,也沒有确切證據。
如果她在這裏,為什麽不露面為什麽又派了騎兵過來護送他們
如果她在這裏,知道林鶴放血救這些流民,她一定得氣壞了吧
林鶴甚至能想象得到她盛怒的模樣,許多年前林鶴在中州救過一個村子的人,結果被認出了脖子上奴籍的烙印,村民反而恩将仇報将她告給官府,晏浮生知道後為此生了好大的氣,如今林鶴放血救人,比當年更是有過之無不及,她會怎麽想
林鶴悵然失神,情不自禁摸自己的臉,堅硬,冰冷的觸感,她好奇如果晏浮生看了她這副樣子,應該會是什麽态度
如果她在這裏,會不會已經摘下面具看過底下的真容
林鶴心髒噗通,噗通地跳,因為什麽都不确定,她反而有些患得患失。
林鶴又問了幾次她昏迷期間的事情,但旁人一概不說,這讓林鶴更确信晏浮生來找過她了。
她可以想象得出,晏浮生是怎樣嚴刑逼供從花期那裏拷問出了她的下落——找到她之後,晏浮生打算怎麽做呢
第二日晏浮生仍沒有露面,林鶴倒也忍住了,沒再惦記這事,只當什麽都沒發生。
第三日騎兵帶着他們從長離山地道經過,冰冷的地道裏屍體堆積成山,每一處都是晏浮生在此打鬥留下的痕跡。林鶴看着那些屍體的劍痕,法術燙傷的烙印,以及牆壁上的千瘡百孔,腦海裏浮現出晏浮生在此鏖戰的場面。
她看到無數雙手朝晏浮生的衣裙伸過去,無數支箭朝她飛來,無數暗器殺機重重,無數人怒嚎着要取她性命。
她也能看到晏浮生的每一招每一式,來如雷霆,罷如江海,她依然慣使林鶴曾經教她的劍訣,林鶴仿佛看到一位絕世佳人在惡鬼環伺之境翩然舞劍。
有一刻,林鶴無比希望她當時就在晏浮生身邊,替她分去一些飛來的暗箭,幫她殺出重圍,就像她過去曾經一遍遍做到的那樣。
地道中有些地方屍體堆砌太高了,需要費力攀爬而過,騎兵們也只能下馬謹慎前行,流民從未見過這種震撼場面,一時間叽叽喳喳談論起來——
“九州是不是也是這個情形啊,這場仗到底死了多少人啊”
“龍城之後,女帝不是去了南方嗎聽說那邊起了叛亂,京城裏殺成了一片,亂得很嗳。”
“陛下不會是讓我們去幫她打仗吧我可不敢跟那些人打……”
“她都恩準我們還鄉了,就算是為了打仗,能死在自己的故鄉,有什麽不好的”
關于“女帝陛下放歸他們是不是為了讓他們參軍”的讨論愈發激烈,傳到了騎兵長的耳朵裏,他實在有些惱怒,澄清道: “此番我們是奉女帝陛下命令護送你們前往太平山,那裏沒有叛軍,沒有戰火,只有當地山匪,陛下已經說清楚了,天鷹隊必須清繳完山匪徹底安置好你們,方可回中州!”
天鷹隊放在中州都是響當當的名號,乃是天鷹仙客麾下第一支隊,不曾想居然被女帝陛下指派了個這麽憋屈的任務,不能上陣殺敵建功立業,騎兵長本就委屈,還要忍受這些刁民們的猜疑,可惡極了。
林鶴素來不關心中州那邊的情況,但聽到這裏,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陛下……她回中州嗎”
騎兵長看了她一眼,斯文儒雅地說: “半月前中州發生兵變,天問宮老秦家協助南陽王攻入了鳳栖殿,殺了朝中不少重臣,如今中原九州已有兩個州倒向了南陽王,形勢不容樂觀。”
林鶴愣住了——半月前,正是龍城之圍的日子,那恰好在晏浮生最虛弱的時候,當時築仙門主力不在鳳陽,南陽王和問天宮竟然聯手搞了這麽大的動作
一腔熱血未涼,林鶴甚至有了提刀上馬的沖動,她回味了一下“南陽王攻入了鳳栖殿”這幾個字,心裏突然咯噔一下,她面色慘白,聲音生硬地問: “鳳陽城中,現在……誰主事”
騎兵長道: “我被遣來這裏執行任務的時候,南陽王正得勢,這又過了些時日,消息傳不過來,我也不知情。”
林鶴垂着眸,聽到自己的聲音緊張而顫抖,她說: “宮中那位……小公主呢她逃出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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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的又困又冷,早上七點半爬起來寫了一會,下午接着寫了一會,困得睡過去了,然後冷醒…我只是想說,我真的有認真寫啊,手速慢不能強求,盡量保持日更,更新時間現在也不能确定了,啥時候寫完啥時候發,麽麽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