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回到房間後，像是不放心九一的狀态，厲翎然又打開電腦看了一眼，九一依然靠在床上，只不過換了個姿勢，他坐了起來，雙手環着膝蓋，在盯着窗外發呆。

他只穿着夏日款的睡衣，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少年孤零零的背影單薄的厲害，受了傷使他的面色也比平日更白，平時精致的面容此時也顯得死氣沉沉，好像随時都要消散。

厲翎然忽然感覺九一有點可憐。

他盯着屏幕中的九一，眼睛看着他，思維卻像是透過他看着更遙遠的東西。

厲翎然想起了自己小時候，他的父母都是醫生，他從小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體育課上其他同學都在丢沙包，踢毽子時，只有他拿着練習冊，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寫題，在充滿歡聲笑語的背景下顯得格格不入。

老師對此還專門找過他，讓他勞逸結合，課餘時間多和同學們玩一玩，厲翎然那時怎麽說的來着？

喔。

“沒意思。”

他的父母也很縱着他，是典型的不求望子成龍，只希望他開心快樂的家庭。

厲翎然的功課從不需要他們操心，無論什麽時候，他總能完成的很好，還記得初中的時候他們家附近修建了一座游樂場，從開業開始人氣就爆棚，不少孩子求着家長帶他們去玩。

那天厲爸爸下班後很高興，他笑眯眯的轉到厲翎然的房間，說：“兒子，看看這是什麽。”

厲翎然從習題中擡頭，看了一眼，是三張游樂園的門票。

“想去吧？走，這周末給你放放松，咱們家也去玩玩。”

厲翎然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表示自己要做競賽題，沒空。

“題什麽時候都能做，這票你爸我可是好不容易弄來的，兒子，咱真不去？”厲爸爸試圖用言語打動他。

“不去。”厲翎然堅定的說。

行吧，勸說無果。

後來這三張票也只能被厲爸爸送給了同事。

厲翎然長這麽大一直都在按照自己的計劃做事，他從不覺得娛樂活動能給他帶來什麽能力方面的增長。

很多人跟他聊天知道後，說他沒有童年，但他對此毫不在乎。

如果說看動畫片，和朋友打鬧就算童年的話，那他寧願沒有，不如把這些時間都放在學習上，思考怎麽讓自己變得更優秀。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另類，也不打算讓別人接受。

可想到九一那麽小就親眼目睹了自己父母的死亡，而後又被當做實驗品日日夜夜的關在狹小的實驗倉裏數年，沒有同伴，沒有娛樂，陪伴他的童年只有一次次的被推上冰冷的手術臺，然後不停的被改造。

他......會難過嗎？

厲翎然想。

應該會的吧。

夜幕降臨，整個城市逐漸被黑暗所吞沒，他的目光觸及到一旁的相框上，上面是他們一家三口唯一的一張合照。

他還記得自己見到父母的最後一面，是他們說接到通知要去回醫院待命，然後，再次看到父母的消息，就是三天後。

電視臺報道因異種忽然暴起，大規模侵占地球，造成大量人類傷亡，而他的父母所在的醫院不知為什麽忽然出現了許多異種，所到之處滿目瘡痍，厲翎然的為了保護病人安全轉移，被異種們傷害，當場去世。

厲翎然已經忘了當時自己看到新聞時是什麽心情。

他以前無數次的想，也許自己小時候可以任性一點，耍脾氣說不想讓他們出門，那他的父母是不是就會躲過一劫？

可他知道，就算時光倒流，他也不會這樣做。

父母常說，醫者仁心，厲翎然在他們的熏陶下也認為人之初是性善的，可自從看到異種的殘暴和無止境的殺戮之後，他果斷否定了這個幼稚的想法。

在随後接觸到研究，了解到越來越多異種和人類之間的沖突後，他更加堅定了，異種就是個禍害，他進入星聯的初心除了為了更進一步的提升自己之外，更重要的，他心底一直有一個瘋狂的想法，他要徹底毀滅異種一族，讓這些害人的東西從此消失。

第一次見到九一時厲翎然是帶着恨的，他看着這個害的自己父母慘死的異種一族恨不得馬上就把他千刀萬剮，但解決了他一個顯然沒有用。

正好有任務交給他，他可以借着研究九一找到異種們的共同特點。

當初決定給九一安裝血引系統也是因為他做好了事成之後同歸于盡的準備，原以為九一會很不配合，厲翎然也想過要是他存心造反，血引系統也會壓不住他，但看他的樣子貌似并沒有要開戰的意思，他正好也省去了不少麻煩。

第一次出任務看到九一毫不手軟的對自己的同伴下手，厲翎然甚至在心裏默默的想這東西就是這麽冷血。

但一次次的任務下來，就算是一直堅定要消除異種的他也不得不承認，九一确實改變了他對異種的想法，甚至有時候他還會忘記原來九一還是一個異種，而這個想法就在今天也徹底被他從心底揪了出來。

醫院，都是醫院。

厲翎然輕扯了一下嘴角，其實，他和九一在某種程度上，還稱得上同病相憐吧。

-

第二天。

厲翎然早上起床後就先打開電腦想看九一的狀況，但由于昨天的前車之鑒，他點開影像時先讓電腦掃描了一下有沒有暴露畫面，得到答複後這才放心的看去。

九一閉着眼，平躺在床上，不知道醒了還是沒醒，受傷的手臂搭在一邊，昨天包紮好的傷口隐隐的又滲出了血，看樣子是傷口開裂了。

厲翎然看着眉頭緊皺，這個家夥就是一天都不能讓他省心。

他來到九一的房門口，敲了兩聲意思一下，然後直接輸了密碼進門，裏面的九一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睛都沒睜開，但厲翎然知道他已經醒了，否則不可能這麽沒防備。

他也不理他，自顧自的把九一的手臂輕輕擡起來，然後剪開紗布，裏面果然流血了。

“你屬猴子的嗎？”

就不能老老實實的？

“什麽意思？”九一現在的語文水平比起剛開始來說是好很多了，但是有些形容還是聽不懂，比如現在。

他疑惑的睜開眼看着厲翎然，總感覺不是什麽好話。

“你在罵我？”

換來了厲翎然的一陣沉默。

重新替他止血包紮後，厲翎然語氣不善的警告他，“你最好讓它早點好，不要老是麻煩我。”

九一眨了下眼睛，不明白他這一副嫌棄的樣子又是什麽情況，他要是沒記錯的話昨天是他非要給自己又縫合又上藥的吧？

“我什麽時候——”九一的話還沒說完，厲翎然就從衣櫃裏扔出兩件衣服來，一道完美的抛物線劃過，直直的蓋到了九一的頭上。

九一一把扯下頭上的衣服，摩擦帶動的靜電使他的頭上有些雜亂，不聽話的碎毛炸了起來，配上他那目光不善的淺綠色眸子，整個人就像一只要抓人的波斯貓。

“姓厲的，你不想活了就直說。”

很好，聲音聽起來跟平常一樣，看來沒什麽問題。

厲翎然擡擡下巴，示意他快換衣服，“不想活了的問題以後再說，但現在比較想玩。”

玩？玩什麽？

聽不懂。

這姓厲的今天怎麽老是說自己聽不懂的話，九一咬了咬後槽牙，有些冒火，“不換，別煩我。”

厲翎然挑眉，“真不換？”開始誘惑他，語氣惋惜道：“那爆米花只能我一個人吃了，好可惜。”

九一從昨天就沒有吃爆米花，現在被他提起，還真有點想，焦糖的味道仿佛已經在嘴巴裏面爆開了。

算了，有的吃就行。

九一也不懂什麽是打臉，想了想，還是爆米花比較誘人，于是立馬起身開始解睡衣的扣子。

厲翎然就看着他突然開始動作，一言不合的就脫衣服，他愣了一下，猛地轉過身去背對着他，腦子裏閃過九一剛才白皙的鎖骨，咬牙切齒的說：“你換衣服之前能不能告訴我一下。”

九一一邊換衣服，一邊白了他一眼，“神經病。”，讓自己換的是他，嫌他換的也是他，屁事真多。

衣料摩擦的聲音在此刻仿佛被無限放大，讓人不自覺的在腦中描繪換衣的動作。

厲翎然忽然感覺這間屋子裏的溫度有些高，昨天通過電腦看到的九一白皙的腰線好像又重複在眼前，他低頭拿起旁邊的空調遙控器，把溫度降低了兩度，好像覺得不夠，又調低了兩度。

在他玩遙控器的功夫九一已經換好了衣服，厲翎然清了清嗓子，然後看了一眼他的傷口，沒有滲血。

“我去做早餐，給你十分鐘收拾。”厲翎然留下這句話後就走了，剩九一一個人在房間裏懵逼。

他今天又犯什麽神經？

厲翎然用烤箱叮了兩片面包，然後煮了兩個溫泉蛋，加上火腿和沙拉醬，做了兩份簡簡單單的三明治，由于九一愛吃甜的，他又單獨給九一的那份加了煉乳。

把三明治和牛奶端上桌，九一正好出來。

解決完早餐後，厲翎然帶着九一出了門。

本以為是去找異種，但九一越看越感覺不對。

直到厲翎然将車停在停車場，帶他走進迪士尼的大門，買了兩個冰淇淋，并且給他帶上了一個醜的要死的長的兩個大耳朵的發箍時，他終于發出了疑問：

“厲翎然，你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