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第23章

第 23 章

23

只這麽一會,雨越下越大了。

青虹娛樂在星城的分部格外偏僻,遠處是晝夜不息的化工廠,燈火通明之中,這座高樓顯得格外死寂,只有少數幾層樓還亮着。

電梯打開時,前臺的Beta露出笑,本想招呼,但在看清應許的臉後瞬間噤聲。

他撇了撇唇,看起來格外不屑。

應許不置可否。

唯一的壞處,似乎只是她沒有帶傘,而這裏地處偏僻。

她随手叫了個車,等在大廳,幾個Beta卻在這一刻眉來眼去,一會換一個理由想趕應許走。語氣傲慢,用詞粗魯。但論起“不要臉”這件事,應許自覺還是沒輸過任何人。

因此,縱然再多冷眼,她也安然坐着,毫不在乎,反倒學着對方的頤氣指使,罵一句,還一句。

近十分鐘的時間裏,屏幕依舊沒有車輛接單,仿若號碼本身便在屏蔽名單裏。

終于,應許也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誰知道顧青竹她們什麽時候會離開放狠話的第一要訣便是,不會剛放完便見到對方。

那未免太過沒有格調。

手撐着下颌,正猶豫着,要不要真的求助一下盛秋雨時——

一條消息卻在此時刷了上來。

【程筠】:我到了。

【程筠】:直播不是結束了嗎顧青竹不讓你走嗎

【程筠】:你在幾樓,我上去找你

一連幾條,應許眸中的不耐煩轉變為訝然。

程筠為什麽會在這裏她怎麽知道地點的

但仔細想想,系統介紹程筠時,便說了她的“母親”是青虹的股東,有自己的消息來源,不算奇怪。

她指尖觸碰,回複消息,程筠的焦躁明顯被安撫不少,語氣也重新柔和起來。

【是嗎安全就好。】

【這地方很破,但安保很嚴格,不讓我的車進去,你先出來吧。】

應許起身,再次走向前臺,一把淋了雨水的傘就擺放在那,似乎使用過它的人剛剛抵達。

有了前車之鑒,男人有些不敢對上她的目光: “又想幹嘛!”

她卻只是随手從桌面把傘拿走,任由對方在身後狂怒道: “那是公司的傘!你賠得起嗎”

應許想,當然是叫顧青竹賠。

一千五百萬翻倍,就是三千萬,說起來, Omega能這樣大手筆,足以證明家底豐厚。

她終于意識到問題關鍵,開口問訊: 【顧家,到底有多少錢】

早在她當衆與顧青竹“割席”的時候,系統便止不住在耳邊警告,要應許再三斟酌。

顯然,它并不懂什麽叫以退為進,它只是單純希望應許永遠做顧青竹的挂件。女主愛她,就摸一會小臉和小手。讨厭她了,就甩在地上踩兩腳。

但應許過于一意孤行,系統沒辦法左右她的想法,極其郁悶。

當下,也只是敷衍回答道: 【或許,一百億吧。】

應許注視前方,感覺滑落傘面的雨水都變成了“0” ——

雨水模糊了光影,她本還想問詢程筠的車,但當目光觸及到路邊那輛過于張揚的紅色超跑後,問詢的話止住了。

車被重新裝飾過,繪畫着一只玫瑰與鳥,鮮紅的色調在燈下更顯悱恻。

燈影模糊,車窗降了一半,雨水飄雜着雪落了滿車,程筠發絲被吹亂,注視了應許數秒: “上車吧。”

她沒再暧昧,也沒有過多熱情,應許收了傘,上車時,嗅到空氣中很淡的古藤香水氣。

程筠看向落座身側的Alpha。

或許是一路走的有些急,女人的衣物淋濕不少,貼在勻稱的骨肉上。睫羽纖長,那雙湛藍的眼格外靈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于傘面的水弄濕了車墊。

一張臉神情格外鮮活,呼吸着,唇色紅潤,絲毫不複适才直播時的灰敗。

程筠指節輕敲着方向盤,輕聲問: “直播,是誰叫你做的”

“嗯”

應許沒想過,她一開口,會是這個話題。

略一怔然,随口回複道: “我自己。”

“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我希望小許對我坦誠一點。”

“當然。”程筠說, “我知道小許沒有義務,只不過——”

應許啞然失笑。

同樣的手段,當自己成為“被架在火上烤”的一員後,感覺還不壞。

她只是微笑提醒: “我叫應許。”

“……你在乎的怎麽還是這個”

程筠輕嘆口氣,知道這件事探索不出更多結果。又或者,從一開始,應許已經告訴她答案。

“我自己” ——

雖然荒謬,但以應許對顧青竹的“好”,她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雨水陣陣模糊車窗,被雨刷掃去,複又再度重複。

溫暖的古藤香也被水氣稀釋,應許終于聽見程筠開口。

女聲很低,帶着說不出的情緒: “看你這麽狼狽,真讓我難過。”

應許不覺得自己狼狽,演戲而已。挨網絡的罵,又或者現實的,次數多了,就會習以為常了。

反倒是程筠說起這件事時,無論是臉色又或語氣,都更符合她口中的“狼狽”。

應許盯着程筠,後者不發一言,宛若某種無聲的僵持。

好一會,程筠終于開口: “你看我做什麽”

應許盯着她昳麗依舊的臉,別開目光: “沒什麽。”

上次盛秋雨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哭的還很可憐,眼尾紅了一片,看起來格外可愛。

程筠說難過,卻又不哭,看起來并不真心。

程筠不清楚應許的判斷标準,但她自然能從女人如常的臉色中看出來,自己裝的可憐失敗了。

她卻絲毫不惱,只是輕笑一下,感嘆道: “我做這種表情是不是不如程菲她比我可愛,也比我讨喜,程家很多人都喜歡她,讨厭我。”

應許沒有言語,程筠說: “車不是我的,不用幫忙愛惜。”

車輛在這句話後疾馳于夜路之中,應許沒有問詢程筠要帶自己去哪裏,後者同樣沒有問目的地,

車內沉默而靜谧,只剩雨滴掉落的聲音。

“盛秋雨告訴你了吧。”程筠漫不經心道, “我的身世。直到去年之前,我還一直以為我是青虹股東的女兒。一轉眼就成了礦三代,感覺還挺新鮮。”

随着程筠生父生命邁入終點,他突然執着起來讓自己的孩子“落葉歸根”,于是數月之間,有七位程家的千金少爺被認領回來。

與尚是張白紙,被領回豪門如獲至寶的其餘人不同,程筠早早對自己人生做過規劃,突然的“回家”打亂了她的許多計劃,她的人生一度被徹底攪渾,使其痛恨又惡心。

程筠厭煩無止盡的社交,但程家自上到下都格外紙醉金迷,沉醉于舞會與酒,在這種‘上流’場合中,她的輕佻随意格外令人享受又反感,這也導致她在程家的日子格外難過。

直到機緣巧合之下,程筠認識了衛胥言。

Beta中年喪女,除去顧青竹,她對所有年輕女性都格外關照。她毫不在乎程筠的身世與性格,一視同仁,時常維護,并主動為她安排資源。

正因為衛胥言,程筠在程家的日子好過不少。

她講述的并不慢,為了讓應許聽清并理解自己的情緒,程筠甚至簡單舉例了幾次自己因為程家人出醜的場合,衛胥言是怎樣幫助,替對方刷盡了好感。

“衛女士有兩個孩子,她們都離開了她,我很為她難過。在陪她一起去紀念女兒時,我才發現,你和許應長得太像了。”

應許終于知道,為什麽程筠會對自己那樣熱情了。

但Alpha為什麽那樣執着叫她“小許”

下一秒,她得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一開始接觸你,只是出于好奇,但是現在——”程筠開口,字斟句酌, “應許,我希望你能常去陪陪衛女士。無論是許家,又或者我本身,都願意付出酬勞。”

“用許應的身份”

被顧青竹當作替身太久,應許下意識以為自己還要扮演許應。

收獲的,卻只是程筠微妙的目光。

“不。”程筠說, “你是怎樣的人,就怎樣去對待,接觸衛女士,她喜歡真實的人。”

漏洞之處,程筠也一一主動提及。譬如為什麽在此之前,許家為什麽從不接觸應許。原因只是衛胥言覺得她同樣是車禍受害者,不忍打擾。

但在看見她被顧青竹留在身邊,任勞任怨時, Beta意識到應許的生活算不上好,方才主動開口。

程筠對衛胥言格外感激,言談間滿是尊重,極力希望應許同意。無論衛胥言心性如何,她對程筠都極其重要。

直白的利益關系擺在眼前,應許頗覺莞爾。

離開顧青竹,不再當對方的替身情人。

但轉頭,又去成為衛胥言的替身女兒。

這個世界的人,就那樣熱衷将情感寄托在別的事物上嗎

應許沒失去過什麽東西,無法理解這種情感。

但無論是探查車禍,又或是強大自身,都需要旁人的助力。

衛胥言願意在這個時間伸出手,應許不會拒絕。

“我會考慮。”

應許仍舊選擇保留态度,可落在程筠耳邊,與同意沒有區別。

“是嗎我會如實告訴衛女士的。”車輛終于在這刻停靠于街邊, Alpha解開了安全帶,語調不自覺揚了起來, “真期待和小許成為一家人。”

一家人

應許看向窗外,這似乎是一座公寓樓,大半樓層都亮着燈。

這是程筠的……家

應許一頓: “之前接觸我,只是興趣,為什麽還要叫我小許”

這一次,程筠沉默了更長的時間,方才笑着開口: “想一起上去喝兩杯嗎”

雨勢漸停,應許婉然拒絕。

她讨厭酒精,會麻痹神經,讓人難以思考。

人如果不能掌控自己的情緒,就會變成瘋子。

像顧青竹一樣。

“是嗎”程筠看上去格外可惜, “難怪我每次看到你都感覺神暈目眩,心跳不止,是因為酒喝太多了嗎”

應許聽她的描述,感覺更像是有東西壓迫腦神經。

她忽略不合時宜的念頭,正想告別,程筠卻在這一刻側身靠了過來。

應許: “……”

似乎是軀體的本能反應,應許整個後背都僵住了。就在她眼前,程筠伸出手,貼靠向她的腰。

最後,抓住了環在她腰上的安全帶。

注意到那驚弓之鳥一般的目光,程筠眼底泛起笑意: “怕我對你做什麽嗎”

言語輕佻,動作卻格外的利落。

應許的呼吸在剎那之間恢複平靜。

她打開車門,撐開傘時,還聽見程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生氣了嗎不要這麽小氣呀,小許”

“你回頭看看我,我特意給你準備了驚喜。”

傘面一頓,應許不自覺輕握傘柄,側身看去。

窗邊,程筠正舉着一只香槟玫瑰,那似乎是被遺留很久的一朵花,當下已經蔫得徹底,淡金色徹底幹涸,宛若木質畫板。

程筠将它晃得很用力,它便也費力的抖落幾片花瓣算作回應。

靜默數秒,應許邁步上前。

一束枯萎的玫瑰,沒有價值,不如将時間耗費在路程上。

程筠似乎也是這樣想的,眼角眉梢滿是懶散的笑,有些敷衍。

注意到應許的動作,她顯然一怔。

在應許即将靠近車窗,伸手接過那朵玫瑰時,程筠卻下意識瑟縮了一下手。

指尖與玫瑰相碰而過。

程筠第一個回神,她難得有些無所适從,分明是自己主動,卻又在最後後悔。

沉默數秒,她找到了自認為合理的借口: “這朵花……太難看了,下次送你更好的,碎冰藍怎麽樣很像你的眼睛。”

眼前的Alpha卻唇角微勾,仍舊伸出了手。

“碎冰藍很好,它也很好。”應許輕聲說, “無論怎樣階段的它,都有自己獨特的魅力與意義。”

一朵枯萎的花,如若真的交付出去,它會成為程筠送過最廉價的禮物。

可在那雙溫柔目光的注視下,內心卻還是不自覺産生幾分松動。

“是嗎。”程筠扯出一個笑,遞出了那朵幹枯的玫瑰。

一束花而已,有什麽意義不過是好聽的話術,想借花喻人,回複她之前那個問題而已。

應許想要,就給她吧。

程筠毫不在乎。

直到她親眼注視Alpha接過這束花。

動作輕柔,分明已經是死花,卻又有說不出的關切意味。

女人擡起臉,今夜第一次,向她露出一個笑。

“我會好好保存它。”應許溫聲道, “驚喜我很喜歡,程小姐……謝謝。”

說到“程小姐”時, Alpha停頓了數秒,讓人有一瞬錯覺,她要接上一句的句式。

也只一瞬恍然,就在程筠眼前,應許張唇,說出了一句“謝謝”。

直到背影離遠,程筠才下意識用手背觸碰上面頰。

神暈目眩,心跳不止。

編造的一切情緒在此刻于她腦內顯現。

臉頰溫度滾燙,使她垂落的指尖不自覺蜷縮起來,程筠第一次後悔起自己的口不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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