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卯時三刻,夜色還沒有退去,天上還挂着些許星辰,将軍府後院一個卧室門就開了,從裏面走出來一個矮墩墩的小胖子,他哼哧哼哧往前院走。路過爹娘的房間,看着裏面黑洞洞的還沒有點燈,想是兩人又在睡大覺了。着實讓人羨慕得緊呦,他用小胖手一邊揉着惺忪的雙眼一邊往前院趕跟武師傅彙合。

唉,誰家的孩子有他辛苦啊,可憐他小小年紀就要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呶,就像現在這樣,撅着小屁股半蹲着,先紮一個時辰的馬步,師傅說他以後是要當大将軍的,必須從小練基本功。

“你爹也是你這麽大就早起習武的。”

武師傅說道,他今年六十有餘,當年也是他從成将軍小的時候就給他當武師傅,現今又給他兒子當武師傅。

“所以他現在才有資格睡大覺嗎?”

“你爹是~~”他一想到現今他那老徒弟的做派就嘴角抽搐,無奈的說道,“你爹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你可別學你爹!”

“我聽府裏的下人說爹以前打仗可厲害了,是最厲害的将軍,打得跟他交手的部落叫他成閻王是真的嗎?”他擡起亮晶晶的小眼一臉疑問的問到。

“當然是真的,你爹武能上馬安天下,文能提筆定乾坤!論起帶兵打仗的本事,他要說是第二,沒有人敢稱第一,”武師傅與榮有焉的說道,似乎想到了什麽,臉立馬跟黑炭一樣,冷哼道,“可惜遇到了你娘!”

“師傅你又亂說,我娘可好可溫柔了,說得我娘跟精怪一樣。”

“是啊,溫柔鄉是英雄冢!”他一想到他的好徒兒囿于後院他就心口疼。

兩個時辰後,小胖子終于結束了今天的晨練。

他要餓死了,一結束他就往後院餐桌沖去,等跑到的時候發現飯菜已經擺好,爹娘已經在等自己了。

他打了招呼,他娘将他拉到懷裏,給他擦了擦頭上的汗水,他反手圈着他娘的腰身,擡頭問到,“娘,你這裏是溫柔鄉嗎?”

“怎麽這樣問?”

“師傅說溫柔鄉是英雄冢。”

他爹臉色立刻變得臭臭的說道,“胡師傅上了年紀了,淨會給兒子說胡話。”

“這還是好聽的呢,外人還說我是禍水,霸占将軍貌若無鹽的母老虎!”蘇禾笑得渾不在意的說道。

“由得他們胡說?”

“日子是給自己過的,又不是活在別人的嘴裏。”

成明玉轉而對兒子說道,“兒子,爹已經老了,以後将軍府的門楣還需要你撐起來。所以你要努力。”

“我知道要撐門立柱,所以早上我起來路過你們卧房的時候都沒有叫你們起床,不過,爹呀,我看你紅光滿面,一頓能吃五個馍呢,我才能吃一個。”他捏起餐桌上跟他臉一樣大的馍對着他爹比劃道。

成明玉被他噎的尴尬的說道,“人年紀越大,吃得越多,等你長大肯定比爹吃得多!”

呼,小屁孩越來越難哄了。

“那爹娘,我負責撐起門楣,你們負責給我生三個弟弟妹妹吧!”

“啊?”二人異口同聲道。

“隔壁尚書府的錢多多,每回出門身後就跟着一串的弟弟妹妹,都哥哥哥哥的叫着他,可威風了。你們也趕緊地,我都沒讓你們生哥哥呢。”這話意思是已經給他們減輕任務了。

成明玉跟蘇禾扶額~~

這要說成明玉跟夫人蘇禾的故事還要從很多年前說起~~~~

“姐姐,姐姐,你醒醒。”

在一陣陣黑色的漩渦中,蘇禾感到身體正在被輕搖着,耳邊是一聲聲稚嫩的呼喚,忽遠忽近。蘇禾想要活動一下身體,但是身體像有千斤重,似是動彈不得,頭痛欲裂。

緩緩睜開眼,入目的竟是一個小童,三四歲的光景,瘦瘦小小的跪坐在自己身側,頭發黃黃的,亂糟糟的,滿眼通紅,看到自己睜開眼滿是欣喜。

“姐姐,姐姐你終于醒了,枳兒好害怕。”小童一見蘇禾醒來,嗚嗚的撲到她懷裏抽泣起來,像一只受傷的小獸。

蘇禾擡眼看着滿目蒼涼,周圍到處是逃難的人群,穿着破舊又古怪,……這是哪兒,我怎麽到這裏來的一想到這個頭開始劇烈的疼,随又昏迷過去,在這昏迷中大量的信息紛紛湧進腦中。

這個身體的主人名叫蘇禾,跟她名字一樣,今年六歲,家鄉戰亂,家人只好向東一路逃難,父親蘇明達是個肩不能提的秀才,逃難路上感染風寒很快就去了,母親支撐不住也随之去了。蘇禾只得帶着四歲的弟弟枳兒跟着叔父一家繼續往東逃難。逃難路上都是饑荒的人,枳兒在有心人的眼裏就成了兩腳羊。

事發的時候兩個衣衫褴褛的人過來要搶枳兒。叔父一家怕對方一個不如意會打自己孩子的主意就躲在遠處。誰都想不到年紀小小的蘇禾懷裏竟然有把剪刀,當那歹人要搶枳兒的時候蘇禾在那一瞬間一把剪刀紮進了那人的眼珠子裏。那人疼的一腳踹倒了蘇禾,她滾落在地,頭磕到一旁的石頭上,頓時鮮血淋漓……原主這樣去了才有了異世的蘇禾。

再次醒來的時候感覺身下一陣颠簸,身邊坐着一個老奶奶,枳兒此刻正窩在她懷裏,原來這是在同行逃荒的莫大叔的推車上。

“孩子,你醒了”。莫奶奶用粗糙的手摸着蘇禾慈祥的說道。蘇禾感受着對方的善意。

“莫大叔,我好了,我這就下去”。蘇禾作勢要起身。“快躺下別動,加上你們兩個小瘦猴推着覺不出什麽來。”莫大叔抿着半幹的嘴憨厚的笑着。

幾日功夫頭上的傷慢慢結痂了,初冬的空氣着實冷,說話都能哈出白霧。流民的衣衫破爛又單薄。人群比前幾日少了一些,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人不是死了就是掉隊了,而掉隊或許也意味着死亡……

“娘,咱們再堅持堅持,前面就是晉陽城了。”莫大叔看着莫奶奶日間消沉的精神不由着急。有什麽辦法,幹糧早就吃完了,野菜樹根老人家的腸胃怎麽消受的了,又凍又餓好人也會折騰的生病,更何況八十歲的老娘了。

到晉陽城的前一天莫奶奶還是走了。雖然一路走來見多了悲歡離合,但是埋葬的時候想到那慈祥的笑容和那雙溫暖的手,蘇禾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莫大叔因着蘇禾蘇枳年紀小小,無處可歸就讓姐弟倆跟着他一起,反正自己一個孤家寡人不怕拖累。在接觸中蘇禾才知道莫大叔原有一個獨子的,前些年去西北服兵役從此杳無音訊,後來官府告知他們兒子已經為國捐軀。中年喪子的莫大嬸承受不住沒過兩個月就去了……

這天終于到了晉陽城根,冬天的大太陽看着暖和但是凜冽的寒冷使那溫暖僅僅停留在視覺上,沒有抵達皮膚。單薄的秋衫,裸露的腳踝,破舊的草鞋,冰冷已經讓周身麻木。幸虧雖一路逃難,但是路引并沒有丢,董大叔推着姐弟倆順利的進了城。

置身于晉陽城的熱鬧繁華中,原來這就是古代的城市。雖然自己的境遇與周遭的繁華格格不入,但是依然不妨礙領略一下市井生活。咕嚕嚕~聞着包子鋪噴香的包子味,蘇禾的肚子不争氣的叫了出來。

“禾兒、枳兒你們餓了吧,你們等着,我去給你們買倆包子”

“不用了莫大叔,我們不餓。”

蘇禾連忙說道。一路走來,莫大叔已經照顧他們良多。但他不由分說,走到包子鋪的蒸籠面前問道

“老板,包子怎麽賣”

“素包一文一個,肉包兩文一個,客官您要多少”

“那~那給我來兩個素包吧。”

說着從懷裏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個布包,又從布包裏掏出一個小包,珍而重之的拿出四文錢遞給店小二。

“好嘞,客官。”

店小二說着熟練的包好兩個包子遞給他。

“禾兒,枳兒給,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莫大叔笑的将包子遞到姐弟倆手中,滿是皺紋的臉上帶着笑,抿了抿凍的幹裂發紫的嘴唇。枳兒顯然是餓壞了,一接過來就狼吞虎咽的吃起來。看着他瘦瘦黃黃的一張小臉,小小的的四歲一只,蘇禾不忍責備,趕緊推辭着要将手中的包子遞給莫大叔。

“你莫大叔塊頭大、不餓,你們快吃吧。聽話。”

半推半就的蘇禾吃下了包子,心裏滿是感動。逃難路上有錢沒地花,進了晉陽城有錢不禁花,在打聽了一圈的房租後莫大叔攥着懷裏少的可憐的銅子如是想着。

三人一邊走一邊打聽,終于在城南的五裏巷找到一間能租的起的房屋。院門是腐朽的破木門,小院裏雜亂無章,有一口像是廢棄的水井,房屋只有一間,窗戶上的紙早已破爛不堪,吱嘎一聲推開房門入目是一張斷了腿的桌子,斷腿的地方墊着幾塊石頭讓桌子勉強平衡。旁邊是一張床,床上除了一張草席跟木枕再無他物……

雖然小院破敗,好在租金便宜。三人就此定居了下來。跟以前居無定所的日子比有屋子住真的是一種幸福。本來蘇禾覺得自己跟弟弟對莫大叔是個拖累,跟莫大叔提出不想拖累莫大叔,被他斷然拒絕。

本來他孤苦伶仃一個人,在經歷了親人逝去的痛苦後,現在有了姐弟倆的陪伴才有了活下去的勁頭。一路相扶走來,之間的感情也日漸深厚。最後一合計,幹脆姐弟倆認了莫大叔做義父,彼此之間成了親人。

因為除去房租,莫大川已經沒有多餘的餘錢。大冬天的看到兩個孩子穿的單薄,晚上沒有被子凍的瑟瑟發抖,喝着薄薄的稀粥,焦黃的小臉,不心疼是假的。所以他去幹最累的扛沙包,雖然累但是工錢是正常零工的兩倍。這種活年輕人幹的多,年紀大的通常幹不了,他就咬牙硬挺着幹。義父出去幹零工的時候蘇禾就領着弟弟在院裏拔草,收拾屋子。

別說,這一收拾還真有家的樣子,蘇禾一邊收拾一邊教弟弟寫字,這一教發現這個便宜弟弟真聰明,不說過目不忘最多兩三遍教的都記得熟熟的,這令蘇禾很欣慰。蘇禾深知遠親不如近鄰,跟街坊四鄰混熟後,平時房東李大嬸的眼不好,蘇禾就幫着穿針引線,幫着西鄰家的夫妻看着狗嫌貓不愛的小兒。如此種種,蘇禾結了鄰裏不少善緣。

在義父的拼命努力下,窗戶糊上了厚厚的窗紙,家裏有了床褥,家人都有了抗寒的棉衣,粥也慢慢濃了,甚至能吃上馍馍。冬日晚上一家人圍着桌子吃飯,看着蘇禾做好的飯菜,聽着枳兒用稚嫩的童音背着三字經,蘇大川笑着笑着眼淚充盈在眼眶,在燭火的照射下晶亮,他偷偷擦擦眼淚,老天爺待他也不薄,臨了臨了給了他兩個這麽乖巧聰明的娃……

平靜的日子過的飛快,到了年關這天,外面剛下了一場雪,莫大川不聽姐弟倆的勸阻,執意要去上工。結果扛沙包的時候滑倒傷了被一起上工的工友給架回來的,接診的大夫說傷到了筋骨,需要吃藥卧床靜養幾個月。

禍不單行的是沒幾天枳兒晚上睡覺着了涼,得了風寒,開始發燒,蘇禾就用莫大川的白酒給枳兒擦身降溫,燒暫時是退了,風寒卻不見好。因為家裏沒錢了,沒法給枳兒去拿藥,莫大川也需要吃藥,蘇禾只恨自己年紀太小,什麽辦法也沒有,去借了一回街坊的錢但是也只夠開兩次藥的。看着病着的義父和枳兒,蘇禾攥緊了拳頭,像是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沖出門去。

來到房東李嬸家,敲開李嬸家門,一番道歉叨擾後,蘇禾說出了自己來的目的。

“李嬸,我……我想自賣自身,您能幫我打聽打聽嗎?”

“唉,可憐的孩子”。李嬸拍着蘇禾的手說道,“既然求到我這了,明天我就去丁牙婆那替你走一遭,讓她幫幫忙幫你安排一個好去處。”

“謝謝李嬸”。蘇禾要跪謝被李嬸拉住了,真是造孽呀,多好的孩子啊被逼到這一步,李嬸如是想着。

第二天一早李嬸就帶着蘇禾來到丁牙婆的住處,也是巧了,丁牙婆這天正要往成國候府裏送人挑選,便送了李嬸一個人情順手帶上了蘇禾。本來蘇禾瘦小一只,給當丫鬟都不夠看,正好後廚缺一個燒火的丫頭,就把蘇禾留下了。七兩銀子,一張賣身契,銀貨兩訖,就這樣終結了蘇禾的自由。但是蘇禾不後悔,這些銀子可以夠義父跟弟弟養好病和好一陣嚼用了。

拜托丁阿婆給自己義父捎上自己的賣身銀子。她不擔心她昧下錢,街坊鄰居的,再說丁阿婆如果眼皮子那麽淺就不會把生意做到候府了。希望義父不會怪自己擅自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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