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妖火滔天
聞九空尚在外頭與看門的子弟交涉,書房中只剩七浮與雨麥。
拿過一根油條,七浮絕望地咬下一口。
“你當我打地鋪是鬧着玩兒的嗎……下回不許這般粘人了,明白嗎?或許浮君好這口,可我……不好!”
雨麥垂頭站在他身旁。她分明記得昨夜自己鑽進七浮懷中時,還是貓形,為何早上卻化為了人形?
一個念頭驟然自她腦中閃過。若是能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維持人形,是不是說明,她的妖力在恢複?
“主人……不,浮公子昨夜睡得可還安穩?”如此想着,她擡頭問道,“可有受涼?”
七浮奇怪地看向她:“不曾。大熱天怎的會受涼呢?”
雨麥點了頭,繼續問道:“可有感到身體熱乎乎的?尤其是下身,丹田處?”
“……”七浮一巴掌糊在自己額上。
……這妖怎麽淨問些糟糕的問題?這容易讓他忍不住腦補她的前任主人究竟有多污。
對方卻臉不紅心不跳地喚他:“浮公子?”
七浮感覺自己快把油條捏斷了。
“十年前,雨麥因一個承諾妖力盡失。若是接近主人,能讓主人感到身體熱乎乎的,便可說明雨麥的妖力正在恢複。”不得他的答複,雨麥倒解釋起來,“浮公子由于靈力極強,易被其反噬,輕則夜半無端覺得寒冷徹骨,重則無法使用高階符術——不受控制的靈力将沖斷浮公子的經脈。
“而雨麥的妖力屬火行,可以輔助浮公子梳理體內靈力。若是雨麥的妖力也能因此得到恢複,那便是再好不過了。”雨麥還想繼續說下去,“從前,浮君素來也是以這種方式……”
半截油條“啪嗒”落在桌上,七浮眉一鎖,語氣卻不自覺驚喜起來:“你的意思是,倘若我每天夜中抱着你入睡,就可慢慢能控制住靈力了?”
雨麥詫異他的驚喜,卻聽話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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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浮将筷子握得很緊,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般,咬牙切齒道:“如此……我……允許你與我同……同床睡覺!但是只準睡覺!”
雖說堂堂除妖師抱着貓妖睡覺不成體統,然而連他前世這般厲害的人物都如此做了,他一個半吊子除妖師又有何不可做?
而且今早起來除了摟着雨麥,他的衣物與被褥都是完好的,此妖應當是可信的。
雨麥莞爾:“自然。雨麥豈敢對浮公子有非分之想?”
……
風見月今天難得起了個早,随父親前去祁環居開始每天的修行。
她本想去喊莊逍二人起床,結果到了他倆的寝居門外,卻被掃地的入門弟子告知二人已外出。
風見月頓覺失望,趁那弟子沒走,轉而問他:“那麽,小師弟你知不知道他倆去了哪,又因為什麽事出去了啊?”
那弟子摸摸後腦想了想:“方才我聽師父說,允許他們去一趟七家。或許二位師兄是去尋七家浮公子了麽?”
風見月“哈?”了一聲。一聽就覺得他的話不靠譜,七浮前幾日就轉職去了於虛,哪裏還會回七家……
咦,不對頭。昨天浮公子的确回了七家,還為醫治他妹妹的傷專程來了她風家……小師弟靠譜的,靠譜的,是她昨晚修煉符術修出神,忘了。
莊逍二人懶得要死,無端不會去七家,這麽說一定是七家出了什麽事,如此她得去看看。可是她既然走進了祁環居大門,“七家出了事”這一說法無憑無據,哪怕她是五長老的女兒,也不得擅自外出。
風見月鬼腦筋動得快,她謝過小師弟,疾步趕向父親掌管的離戰堂。人還未至,便見父親那還未灌入酒的葫蘆擱在桌上。
風明赤收拾個書架的當頭,忽聽葫蘆倒在桌上的聲響。他猛然轉身,卻見一只白毛貓頸上挂着自己的酒葫蘆,風一般溜出離戰堂。
遙遙傳來風見月的聲音:“老爹我去街上給你沽酒啦!”
……
七浮覺得,今日聞九空趕車尤其急。
馬車行了一條從未走過的路,極為偏僻也極為崎岖,他都快被震暈了。
詢問才知此路是通往花幕街的捷徑。大路不走走捷徑,難道說七家真的出了什麽事,而聞九空乃是知道的?
“聞先生,此處無旁人,請你告訴我,七家是不是出事了?”
駕車的聞九空卻沒有應,七浮一急,掀開車簾欲問個明白。但聽聞九空低喝一聲“當心”,猛然回身抓住他的衣服飛身離開馬車。
騰空時,七浮回首只見一塊巨大的山石已将車廂砸的凹陷下去。他忽想起雨麥還在車中,便才落地又撲向了馬車。
聞九空将他一把拉住,瘦弱的手指像是鐵鉗,七浮竟無法掙脫。
“浮公子稍安勿躁,您的助手是妖的魂魄,不會被這種程度的外力所傷。”聞九空出言解釋,并向他身後一指,七浮不必回頭,也能感受到雨麥的火行妖力正在自己身後燃起。
“坤相破。芝謠,你又要背叛主人了?”雨麥的目光鎖定在憑空現身的狼妖身上,一柄大斧在她手中顯形。
“那人連力量都是雨麥給的,他予了你什麽好處,你要這般倒戈?”口中喃喃着責備之言,雨麥握起大斧,正要躍上前,卻被七浮揮手攔下。
“莫一言不合就動手。”七浮順手撫摸了一下她的腦袋,權當順毛,“那邊的狼妖姑娘,我記得你不久前還幫過我,為何如今就要來暗殺我等了?”
芝謠手中已然結出新的術,一雙狼眸清澈至極,并不像是被施了惑術。
“我沒有傷害公子的意思,更不存在暗殺一說!”見雨麥眸光轉冷,大斧蠢蠢欲動,芝謠急切喊道,“我只是希望公子不要趕往七家!若去了,公子……公子您定會送命啊!”
一支□□擦着她的青絲而過,幾縷發絲飄散空中。聞九空端着一把連弩,沉聲道:“明知道七家要出事還攔人,芝謠姑娘你且看清楚了,此人不是浮君。浮君無親無故、孑然一身,旁人生死與他毫無幹系。可此人是七家公子,若因你的阻攔,害他全家死于惡妖手中………”
“姑娘,若我不送命,定然有他人要送命。”他話音未落,七浮忽笑着打斷。他面色轉冷,心中恨聲道,“長昕……趁我不在之時,若有人敢傷你分毫,血償!”
面對七浮三位逼人的目光,芝謠緊了緊拳,只得讓步:“聞先生你說得對……如今馬匹已毀,如果你們執意要去,請務必乘這艘柏舟去。”
憑空出現的小兔子擁着柏舟,輕輕一推将之推在半空。雨麥收了大斧,見七浮飛身踏上柏舟,她亦跟了上去。
聞九空站在地上,對二位行過一禮:“既有柏舟,小的這名車夫便不随二位過去了,請二位當心。”
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芝謠躍上船頭,驅舟趕往七家。
見七浮盤膝在舟中,瞑目靜候,雨麥湊到芝謠耳邊:“是雨麥誤會你了。”
柏舟急急飛行,二妖自覺地為主人擋下迎面刮來的疾風。
“你的誤會是對的,我……确和那位有關系……”芝謠卻是報以苦笑,“但假如他要我來殺你我的主人,我絕不聽令。”
雨麥輕輕一哼:“你我的束縛礙了他的手腳,他只可借刀殺人,也只敢借刀殺人。”
芝謠沉聲:“你需記住,那天在雀翎島,他買了那對師徒毀去你的肉身,只是個開端。”
“雨麥明白。”雨麥繼續道,“雨麥的妖力正在恢複,雖慢,總比一直停滞要好得多。等雨麥的妖力恢複地差不多,便将借給他的妖力收回,活活氣煞他。”
芝謠掩口撲哧一笑:“魂魄能恢複幾成妖力,又可承載幾成妖力?我正差小兔子們替你鑄一副新的肉身,是時,還請你來雀翎島一趟。”
二妖不但離得近,對話還用了妖力,七浮一句也沒聽見,但他隐約感覺這不是如今的他該聽的內容。
憐雪街,七家分家,遙遙便可看見火光沖天而起。
甫一見火光,柏舟前行時,七浮迅速拿出所剩不多的符紙,盡皆畫了水咒。等柏舟靠近七家,他揮手将八張水符丢出,撮指低吟,以靈力化為急雨。
方才聞九空既說有惡妖在此,這火定是妖火。一場急雨還在下,七浮縱身躍下柏舟,甩出彎鈎,讓自己順利降落在房頂上。
熱浪中傳來濃烈的血腥氣。七浮眼中映着火光,也映着遍地的家仆們焦黑的屍身。他瘋了似的在房屋之間跳躍,直到落在長昕的房屋頂上。
奇的是四處皆起妖火,唯獨長昕的屋舍連一絲火星也不見。但七浮很快嗅到了木頭燒焦的氣味,亦看到了變得焦黑的木柱。
他跳進院落,屋內傳來兵器碰撞的铮铮聲頓時入耳。七浮訝然回頭,只見正有兩人在長昕的房中相鬥,其中一人正背對自己,身上着的赫然是於虛的殺手服!
那於虛的殺手正與面前手握大劍的青年較勁,冷不防後頸挨了一下,翻着白眼倒地。眼看大劍就要挨上他的脖頸,七浮橫起利刃,将大劍接住。
四目相對,七浮一怔,執劍的青年也一愣。
“咳咳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啊!”莊逍的喊聲從右側傳來。七浮扭頭看去,只見他正伏在長昕枕旁,說話時連身體都直不起來,背上竟插了三支羽箭,湖藍色道袍硬是被血染成紫紅。
七浮滿腦子疑雲,問道:“這裏出了什麽事?為何師兄二位會來七家?”
“我們還想知道,為何會有於虛的殺手來七家殺人。”劍谙收起大劍,一把拎過那昏過去的殺手,“小浮你且先去別處轉轉,能救幾人是幾人。莊逍被妖射傷,師兄不能随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