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主我仆

不等聞九空答, 七浮隔着一片血霧,看清了倒在車中的是誰。

見雨麥雙目緊閉,口中仍淌着血, 一身袍子也被染得仿佛像在血中泡過, 七浮下意識就要沖進車中抱起她,卻是被聞九空攔下。

七浮火了:“聞先生請你讓一讓!我要看她的傷勢!”

“公子, 雨姑娘眼下已命懸一線,不得大動!”聞九空說話時還穩着手中靈力, “七宗榆不知用了什麽法子, 把她的髒腑都灼傷了。現在小的只能暫時為她梳理妖力, 若要治療,卻是毫無辦法!”

七浮沉聲道:“讓我來吧,我的靈力曾給她重塑過身體, 應當也能給她修複髒腑。”

他不由分說爬上車,将雙手輕輕放在雨麥胸口,運起靈力,慢慢灌進她的體內。他還清楚地記得, 雨麥胸口有一處主仆印記,只是不知他的靈力進入她體內後,要如何才能修複髒腑。

二人一個輸靈力, 一個梳理靈力與妖力,正各自忙活,羅黝邊抹着嘴角血跡邊回車護着。

“那位是卿叔麽?”知道他回來,聞九空問道。

“不錯, 他正和那婆娘相鬥。”羅黝不好打擾七浮,便與他傳音道,“我老覺得那婆娘似乎不是我認得的那位妖王,她的氣息……似強實弱,被卿歡的靈鏡困住,再一會兒就會顯出原身。這不該,這不是一名妖王境界的妖該有的修為。”

聞九空此時也聽得狼嘯漸漸弱去,眉頭一皺:“該不會是那狼妖?”

“假如是她,那她真是裝得太好了。”羅黝嘲諷道,“觊觎浮君那麽多年,如今又是照顧七浮,又是要害他,女妖真是兩面三刀。”

“她眼下怕是來害雨姑娘。”聞九空搖頭道,“為何我們才到此處,正左右為難,她便現身示威?哪怕巧,也不該巧合至此。”

因聞九空未曾傳音,七浮聽得真切。聞九空主仆話裏提及的狼妖,他大概已猜測到是誰。芝謠自從抱着貓崽子離開竹屋後,他與卿歡做完“靈識”走出來趕向此地,一路上沒有感受到芝謠的氣息。卿歡的結界範圍不大,她縱使陪貓崽子們玩耍,也不可能故意去結界之外。

此時修複髒腑已接近結尾,如他料想的一樣,他的靈力能夠幫到雨麥。他本該安心,可雨麥痛苦的神情又令他的心揪了起來。這只貓自從跟了他,要麽死,要麽險些死,不曾安然。

他想起了自己方才在卿歡住處的一些念頭,頓覺自己實在是太過自私。不領雨麥的情,或忍耐或不願管她一聲聲喚自己主人;愛貓,卻從來沒有像對待貓一樣寵過她。

他甚至還想過在她與芝謠之間選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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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打鬥的二位妖中強者戰至尾聲,聞九空收回靈力,疲倦地靠在車廂上休息。雨麥的命算是保住了,不過想要髒腑痊愈,還需靜養一段日子。

他看向七浮,但見他亦因為靈力耗盡而力竭,最終強撐着将雨麥擺了一個舒服些的睡姿,繼而自己跟着歪倒在一旁。

……

雨麥在劇痛之中迷迷糊糊睜開眼,卻覺自己正倚靠在什麽人的懷裏。那人正捧着一碗藥,一勺一勺喂給她。藥湯雖不燙,卻意外難喝,她一個沒忍住,将才咽下的藥盡數吐了出去。

那人馬上放下藥碗,扶過她問了一聲:“醒了?”

她很是驚訝地擡頭,七浮正靜靜地等待她的回答。

她便重重點了下頭,心中納罕他是怎樣尋到自己,于是問:“主人……”

她的話當即被七浮打斷:“以後喚我無沉。”

“……”

從起初讓她喚自己“浮公子”,到先前默認她一聲聲的“主人”,再到如今的“無沉”,似乎一次比一次叫得親近。雨麥心裏雖有些喜悅,可又困惑七浮怎麽忽然要她改口。

“雨麥有些不明白……”

“以後要用‘我’來自稱。”七浮又嚴肅地接過話。

“……”主人今日喝了酒麽?

“你既然是一谷之主,就該如此自稱與稱呼他人。”她正疑惑,七浮的解釋便響在耳旁,“若真不明白,我一早就說明過我并非浮君,更無資格讓你做侍奉我的侍衛。”

他小心将她從懷裏移開,豎起枕頭讓她能夠靠在上面,而後退到床旁,兩腿一屈,竟是向她跪下。

“我七無沉,為我從前的無知和随意,向你道歉!”

他沒有當即站起,而是仍然保持跪姿繼續道,“往後如果非要定個主仆關系,你便是我的貓主子,我不許他人為難你。”

那時候她的髒腑還疼得厲害,迷迷糊糊聽完,不知怎的又睡了過去。等再醒來,神智也清醒,傷已痊愈大半,這才發覺自己躺的是晨愈谷裏自家的床。可尋遍屋裏屋外,怎麽也感受不到七浮的氣息,更不用說尋到他這個人。

雨麥沒有去問父親和會說話的貓崽子們,父親本就不許她和人類有太多交集,收養的貓崽子們也怕挨她父親的打,問不出名堂。假如七浮來過此地,為什麽來了又走?假如他并不曾來過,如今又在哪裏?

她胸前的主仆印記還在,從蘇醒至今也不曾有過不詳的預感,說明七浮還是平安無事。七浮那一跪和那些糾正她的話,尤其是認她為主子的話,若是真,以後重逢……她可會尴尬?

雨麥從來都不知道,自己也會像從前見過的人類癡女那樣,對幾句簡單的話左思右想,幾度揣摩。

跟着父親去拂柳橋下捉魚時,雨麥看着河水有些出神。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在昏睡的時候做了個夢,又或者那本來就是已經發生過的事。

卿歡喊她遞魚筐,喊了好久見她還在發愣,他只好摟着一尾草魚自己走到橋上,從女兒手中拿過魚筐。

順便将她的頭發理了理:“乖雨兒,等傷痊愈了再想,好不好?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

只言片語,雨麥便猜到父親一定是見過了七浮。壓下千萬思緒,她最終只這麽問了一句:“他為什麽讓我喚他無沉?”

卿歡笑着反問:“稱呼親昵一些有什麽不好嗎?”

“如此……他又為什麽自己一個人走了?”雨麥低着頭,內心有種說不出的低落。她身上仍穿着七浮的藍白八卦圖案道袍,先前染上去的血跡,也不知被誰洗淨。

卿歡一怔,随後微微搖頭:“傻雨兒,他又沒有走,而是去給你采藥了。”

他道出這話時,拂柳橋的另一頭緩緩走過來一人,手中提着彎鈎利刃,身背藥簍。

七浮壓抑了許久的陰寒之氣,眼下剛踏入結界,便打算停下腳步先歇息會兒,體內靈力運轉也舒服得多。

歇了片刻,他一擡頭就見雨麥正站在橋的另一端,手捧一個大魚筐,目不轉睛地看着他這邊,不知想些什麽。

對上平靜依舊的目光,七浮不知該不該說釋然,他也不曉得自己那番話,雨麥到底有沒有記住,萬一記住了……

以那蠢貓的心性,該不會以為這是他要娶她的意思?

如此想着,他忽然不敢上前去和雨麥打招呼。

他還在奇怪的關注點上猶豫,雨麥卻是跑了起來。有傷在身,她不敢跑太快,便以這種顯得不尴不尬的速度前行。

面對向自己懷裏撲來的雨麥,七浮略顯無奈地嘆了口氣,迎上去張開雙臂将她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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