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攜手同往

七浮覺得雨麥變了。

從前的雨麥雖然也粘人, 可絕無這麽熱切。見慣了聲音清冷、有規有矩的雨麥,眼下這投懷送抱的雨麥,反而讓他有些适應不來……

“原諒你了。”熟悉的清冷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雨麥從他胸口擡起頭, 注視着他的眼睛認真道。

距離上回主仆鬧矛盾已過去六日, 七浮差點脫口一句“什麽原諒”,見雨麥的貓耳不安地抖了抖, 他瞬間由自己咬了雨麥的耳朵,聯想到了他訓雨麥不該動不動就起殺意的事。

他伸手去摸雨麥的貓耳, 溫聲回她:“柳姨對你很重要, 是我不該拿你母親說事。”繼而話鋒一轉, “下回再見到白蒙蒙,或是再遇到和你雙親有關的事,莫沖動在先, 你大可與我商量,如果你信得過我。”

雨麥輕輕歪頭躲開他的手,笑了笑表示自己明白,目光仍一動不動地停留在他臉上, “為什麽又不許我喚你主人?”

她記得七浮的話,不管那時是不是做夢,這會兒她聽話地改了口。

“我如今太弱, 不配做你的主人。”七浮又一次用這句話作答,“因此我們現在是平等的,若出去并肩作戰,我也會對外稱你是我的夥伴, 而非妖侍衛。”

他低頭湊近雨麥,不知為何開起了玩笑:“不過,等哪天我能與浮君一樣厲害,或許那時再做你主人也不錯。”

看着雨麥還拎着魚筐,七浮拍拍她的肩将她轉了個身,“先去屋裏說話,我還得卸一下藥材。”

……

雨麥平安醒來,算是了結了他的一樁心事。她昏睡的某一天裏,經過卿歡的允許,七浮小心翼翼地對她施下魇魂咒,他要看看究竟是誰将雨麥傷得那麽重,又是因為什麽下此狠手。

将雨麥受傷的前因後果大致了解後,七浮在她床旁思索了許久,卻想不出日後該怎麽對付七宗榆,最終還是選擇向卿歡求助。

于是卿歡以重鏡施術,讓七浮得以每夜做一個前世的夢,以此來一點點喚醒浮君的記憶。也正是通過那些夢,七浮這才漸漸知道,原來浮君的意識始終沉睡在他的記憶裏,連同他的記憶一起。

他從小就不願成為浮君,如今卻是逼着自己接受這一切。

聞九空與羅黝先一步回去看守少寞堂,而七浮則留下來恢複記憶。卿歡與他對坐喝茶之時,聽了他對于被喚醒記憶的一些抱怨,莞爾道:“如果你要讓自己擺脫弱者的境地,現在除了進行大量的修行,另一種方式就是恢複記憶,讓你經驗豐富的前世來告訴你,到底該如何處理那些令你棘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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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總被浮君的影子擋着,但你又可有想過,要沒有他的影子給你做擋箭牌,你可能早就死過無數次。”

七浮低頭看着杯中香茶,吹去茶沫咂了一口,捧着杯煩惱道:“我願意回想前世,首先為尋找保護我親友的法子,但我還想弄清雨麥對浮君用情至深的道理。如今我記憶已恢複許多,這兩件事卻一直得不到解釋。”

他停頓一下,偏過頭低聲:“尤其是……我仍弄不清雨麥究竟是出于什麽待我好。”

“你真的以為是雨兒一直傾慕浮君嗎?”卿歡卻抛出這個問題。

七浮一怔。

“這世間的情感,有單方面的相思,當然也有兩情相悅。”卿歡道,“雨兒一直很高興侍奉浮君,但這樣的高興,這必須建立在浮君待她也不錯的前提下。你不妨試想一下,假如我讓你去侍奉一個天天對你惡語相向的人,你高興麽?”

“雨兒待你好,一則出于對舊主的懷念,二則出于對你的在意。”卿歡托着下巴看他,“我的意思并不是說雨兒因為你是浮君的轉世才待你好,她只是樂意這麽做就去做了。至于最後究竟領不領情,就看你的選擇了。”

……

為了助雨麥恢複,主仆二人開始在卿歡的指點下,配合着互相梳理靈力與妖力。兩種內力一來二去,漸漸的雨麥終于能擺脫半人半妖的外貌,可以随心隐去貓耳,真真切切以人類女孩的模樣跟着七浮走動。

而七浮則借了卿歡收藏的符紙朱筆,在鞏固簡單符術的同時,慢慢能控制一些中等級別的符術。若是靈力不聽使喚,他還可通過雨麥,以妖力動用符術。

勤加修行,他總算勉強讓自己的境界步入了除妖師品級中的六品“赤梅階”。

在於虛、祁環居和均藝盟三家約定集結前往鎖鶴閣的前一天,告別了卿歡,七浮帶着雨麥離開晨愈谷,風塵仆仆趕回於虛。

途經花幕街,見糕點鋪子正開着,七浮拉着雨麥走過去。

餘光掃見雨麥眼中的不解,他指了指陳列在櫃中的糕餅:“想吃什麽就自己挑一些帶回去。”

盯着玫瑰餅與紅豆糕看了幾秒,雨麥輕聲拒絕:“要趕路,不必買了。”

七浮喊了老板過來,挑了幾塊成色不錯的玫瑰餅與紅豆糕裝起,付了錢遞給雨麥:“有這個當幹糧,路上就不用找地方解決吃食問題了。”

在鋪子裏并不曾看見桂花糕,七浮奇道:“敢問老板,今日鋪子不曾做桂花糕嗎?”

老板笑道:“公子真會開玩笑,桂花糕才賣完,眼下裏頭正在做新的,約摸一刻鐘便可出爐,公子不妨先進來歇歇腳吧。”

七浮點頭,牽着雨麥進了小小的糕點鋪,裏面還有一胖一瘦兩位年輕公子候着糕點出爐。

坐等之時,雨麥小心地打開紙包,趁七浮不注意,撿了一小塊紅豆糕塞到嘴裏,默不作聲地咀嚼。等七浮轉頭的一瞬間,她又不動聲色地将糕餅原封不動包好。

她卻不知自己的小動作被七浮逮了個正着,七浮故作什麽也不知道,從她手旁拿過紙包,稱贊着打開它:“聽聞花幕街上這家糕點鋪聲譽甚好,待我嘗嘗是不是浪得虛名。”

說着捏出玫瑰餅,一口咬去大半,邊吃邊關注雨麥的神情。

他沒有在雨麥臉上看到任何情緒,卻是聽到了貓兒護食的聲音。

眼睜睜看他糟蹋完兩個玫瑰餅,雨麥終于控制不住自己,探手過去扒拉回紙包,拿出玫瑰餅就下口,很快将兩腮吃得鼓起。

七浮知道她早餓了,畢竟從晨愈谷到此地,一路上全是她施瞬行的術前行,不論是體力還是妖力都消耗良多。

可為了趕路,大老遠過來,路遇客棧,七浮忘了提,她也就沒說話,只是悶頭趕路,連歇腳也不去想,更別說坐下來好好吃個飯填肚子。

怕她噎着,七浮倒了熱茶推去,看着她吃得甚歡,他既想笑出聲,又心疼她的沉默。

桂花糕仍在蒸,等候的二位公子倒是開了話匣子。但聽其中的瘦公子笑道:“楊兄,前幾日你與我講過的那件靈異事,如今可有什麽新情況?”

胖公子撫了撫肥肥的下巴,“啊,你說的是那失蹤的於虛殺手?聽說後來發現時身子被吃去了半截,心肝也被掏了。這種怪異的死相,只怕是被妖物當補藥了。”他兀自疑惑道,“妖物吃人這事,七八年沒出過,好好的怎會有妖吃人?那屍身還是在祁環居外找到的,該不會吃人的是哪個除妖師養的妖侍衛?”

瘦公子眼神一悚:“我膽兒小,還請楊兄別吓我!妖侍衛不該是被主人好好看管麽?”

胖公子豎起手指晃了晃:“你可錯啦!牲畜總歸牲畜,妖物再是通人性,骨子裏的兇狠還是難改。你難道忘了我家那條忠心耿耿的大花狗嗎?該咬人的狗再忠心也還得咬,該吃人的妖物,自然更不會有什麽良心。”

只聽瘦公子唉聲嘆氣:“可惜了一條性命!不過他們於虛殺手,好像這些日子盡遇上倒黴事,件件還與祁環居搭得上邊。”

七浮在一旁聽得疑心大起,等二位公子各自結束了話,他起身過去詢問:“敢問二位兄臺,方才你們所提的於虛殺手,生前可去過晨愈谷附近?”

那瘦公子聞言警覺站起,竟直指七浮道:“咋啦?你什麽人?還偷聽我們說話?”

胖公子呵呵笑着一把拉他回座位,對七浮賠禮道:“我這小兄弟缺根筋,公子勿氣。公子說得對,那於虛殺手生前的确去了妖谷附近,這已經由祁環居的符咒師确認了。”

七浮沉吟片刻,“如此……在下還想多問一句,那位殺手的屍體既然是在祁環居附近被發現,於虛那裏可有什麽反應?”

胖公子還未回答,瘦公子先攤手:“還能怎麽辦?打落牙齒往肚裏咽,最多好好給那殺手處理後事,總不能跟祁環居翻臉?”他敲了敲桌,狐疑道,“要我說,這於虛換了幫主,怎麽就越活越回去了?從前要是死了殺手,幫主早就帶着幾個精英,殺到挑事的人門上去了!”

胖公子拍了拍他,示意他少說兩句,瘦公子知趣閉嘴,離開座位去裏頭催桂花糕。七浮也回了原位,将紙包中的糕點碎屑一下一下往自己嘴裏送。

雨麥喝完熱茶,眨巴着綠瑩瑩的貓瞳,忽輕輕嘆了一聲:“後患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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