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柳暗花明

鎖鶴閣中, 在寅逸妖王的指引下,七浮順着暗道,終是看見呂重青三人的身影出現在盡頭。

雖一路上平安無事, 但七浮心中疑雲始終不能散去。這被浮君稱為寅逸君王的大妖, 為何會以“風浮”稱呼他?“浮君”這個名字,他早知不過是個行走江湖的代號, 但未曾想過浮君竟是風氏後人。

如此,想來風見月的前世與浮君互為兄妹, 也不是不能解釋了。

再有的疑惑, 便是寅逸妖王為何不帶三幫派的領頭人走出鎖鶴閣。因他與這位妖王還不甚熟, 一路走來也不曾問,不過他倒是見寅逸妖王幾次看向自己,卻次次都是欲言又止。

鎖鶴閣既然是宗家的地盤, 憑宗家的勢力,雇傭別的妖王亦有可能。或許寅逸妖王是忌憚其他妖王的威脅,縱然與浮君關系再好,他卻也不敢将事實道出。

七浮撫着胸口的主仆印記。若順利, 雨麥應當已潛入七宗榆的橫玉樓,但願她回來時能夠平安找到自己。

他卻是不知自己已入了陷阱,通往橫玉樓的暗道不止一條, 但除了呂重青他們走的那一條,別的地方皆設下了幻境。

寅逸妖王大約沒料到,七宗榆在他不注意之時,已派了旁人悄無聲息将暗道多開辟了幾條。

七浮疾步而去, 第一眼見到的是秋晗子,他一聲“三長老”還未喊出口,周圍氣息忽變,陰森森的暗道之中,瞬間充滿了毒氣。

好在七浮對氣息的變化很敏感,當即聚起靈力護住自己。耳中捕捉到輕微的機關開啓之聲,他抽出彎鈎利刃,循聲甩動彎鈎,擊落第一批襲來的機關,而後抽身向外奔去。

有些棘手,是他未考慮變故。

他還是小看了七宗榆的準備程度。

奔逃過程中,七浮憑借靈力的感知,繞開腳下一個又一個機關。擡頭只見眼前有藤網阻路,他連符咒也不用,揮出的利刃帶着一蓬妖火,當下将藤網破開一個大口。

前方卻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蟒蛇吐信聲。七浮打了個激靈,握着彎鈎利刃在原地呆了幾秒,突然撞向右方。

只是右方無路,他硬生生撞在一道石牆上。

七浮咬了咬牙,又将彎鈎抛向左方,回應他的則是一聲冰冷的金屬碰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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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面都是死路,唯一可能是道路的地方,又有他最懼怕的蛇攔路。

他擡頭看着頭頂厚實的石壁,嘆了口氣,重重扇了自己一巴掌,把心裏的恐懼扇走。

這可能是他第二次直面蟒蛇。

第一次是七歲那年跟同門師兄師姐一起出任務,因七浮要給藥堂收集些蛇毒,便跟去了。等師兄師姐将為禍一方的毒蛇精除盡後,七浮拿着特制藥瓶在毒蛇屍體上收集毒液。

他沒有想到,同去的赤梅階師兄師姐也不曾想到,毒蛇精栖身的洞穴中,竟然還盤踞了一條蟒妖。

後來趕到的師兄師姐,還是被莊逍領來的。那會兒七浮已經被蟒妖勒得陷入半昏厥狀态,師兄師姐再遲一步,他便要成為蟒妖的食物。

而他也是在那時認識了莊逍。

眼下……莊逍不會帶人來救他了,他放出靈力,感知到藤網之後有足足五條蟒蛇。好在這些蛇身上都沒有妖氣,只是普普通通的蟒蛇。

環顧四周,肉眼可見淺橙色的毒氣正在聚集,且還在一點點腐蝕他的靈力護罩。七浮挪到洞口,在腦中大致描繪一個路線後,霍然運起身法沖向洞內。

為了方便感知蟒蛇的位置,他必須将靈力外放。濃郁的靈力,如同補藥一般吸引蟒蛇過來。

七浮落地之處,便有蟒蛇尾巴淩空甩來,再不就是蛇頭追着他重重砸下。他心中想的是先将這些蟒蛇引到離出口遠些的地方,如此,他便可以憑借輕功輕松脫困。

雖未化妖,這五條蟒蛇的靈智卻不低,還知道要堵住出口。看着五條蟒蛇默契地放棄追逐他,轉去游向出口,七浮心中暗暗罵着,不敢再停留,縱身追了上去,

一定要在出口被堵上之前出去!

然而只跑出十餘米,七浮突然感覺到腿部傳來刺痛。他低頭看去,自己的綁腿已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劃破,露出肌膚來。

而此時暴露在外的肌膚上正橫了一條血口子,從中滲出的血,呈現着黑紫色。

呵……中毒了。

眼見着出口就要被堵上,七浮取出一張符紙,上面以他的血寫着一個“鎖”字。

正要彙聚一處的蟒蛇嗅到血氣,當即發瘋似的轉過蛇頭。但見眼前撲來一人,手中握着血色鎖鏈,一把向它們甩來。

為首的蟒蛇張開巨口,咬住血鏈,蛇頭一甩,将血鏈扯碎。另四條蟒蛇紛紛效仿,片刻後半空中漂浮着破碎開來的血鏈。

見狀,七浮反而釋然。他撮指念咒,只聽得蛇頭砸地的聲音轟然響在耳旁,血鏈穿透五條蟒蛇的頭部,又連到一起,将五條蛇牢牢束縛在地。

以勝利者的姿勢,卻是跌撞着踩着蛇頭走向出口,只見面前又是一張藤網,七浮再度揮起利刃,将之斬開後繼續前行。

腿上的毒素已經擴散開,以他的經驗,隐隐猜出此毒是能使人陷入幻覺的,時間不多,他必須趕緊尋地方祛毒。

走到一處岔路口,眼前不知怎的恍惚起來。七浮揉眼再看,已然置身一片茫茫的雪原中。

……此地是幻境,還是他的幻覺?

七浮只覺頭疼得厲害,他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去,寒冷自腿部的傷口進入體內,與疼痛一起麻痹他的神經。

當他還要跨出一步時,卻是支撐不住軟倒下去,臉重重貼在雪上,冷得他幾乎麻木了。

七浮哆嗦着将利刃橫過來,咬牙在自己胳膊上劃出條口子,試圖讓自己清醒些。可失血卻反而加快了毒素在他體內的擴散,他幾次試着掙紮起來,最終還是放棄了。

好冷,若是在這時……有雨麥的妖火就好了……

“雨麥……”他不甘地低喚一聲,雙眼慢慢合上。

他想的妖火并沒有來,卻感到有一雙手捧起了自己的臉。這雙手,纖細而柔軟,卻不是他最熟悉的手。

這是一雙沾滿過鮮血的手,手的主人絕不是雨麥。她是何人,究竟是何人……

未等他想出這個問題的答案,方才還捧在他臉頰上的手,驟然印在他胸口有着主仆印記的地方。

七浮忽然意識到手的主人想做什麽,他一把抓過那雙手,卻無力将之從自己胸口移開。

主仆印記一旦被毀去,渡給妖侍衛的靈力會全部回歸主人身上,而妖侍衛亦會受到重創。雨麥的身體便是由他的靈力構成,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讓對方将主仆印記毀去!

他深吸一口氣,驟然睜開雙目。眼裏的畫面仍是茫茫雪原,但毀他主仆印記之人的臉,他真真切切看清了。

一瞬間,整片雪原都寂靜下來,只聽得那一聲“芝謠”的怒喝,繼而響起的是女子的痛哼聲。被他一掌擊飛出去的芝謠,半跪在雪地上,嘴角挂下一縷血線,滿眼驚愕。

徹底激怒七浮,除了傷他妹妹,還有一種可能,便是傷他的貓。

七浮撫了一下胸口,短短時間裏,主仆印記竟已被消去大半,雨麥危險了。

疾步向她走去,蹲下身一把卡過她的頸子,七浮冷聲道:“我早就猜到你有問題,眼下,你自己證實了我的猜測。我嗅到了沉香的味道,你從不愛熏香,想來你應是才從七宗榆那裏過來。”

芝謠偏過頭,沒有說話。見狀七浮還想再問,手中卻握到了毛絨絨的東西。現出原身的芝謠自他手裏掙出來,奪路而逃。

七浮當即起身追去。銀狼在雪原中奔逃,與雪原的顏色幾乎混為一體,但到底逃不過他的靈力感知。

追了芝謠良久,周圍場景漸漸恢複如初。七浮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腿部,綁腿上只有一些泥,連一點破損也無。方才諸景,皆是幻象。

……

聽着角落裏傳來女子咳血的聲音,七宗榆順着懷中貓形風見月的毛,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什麽主仆?就你們這種分頭行動的蠢物,也配叫做主仆?苦頭吃得夠不夠?”

他的笑聲令風見月毛骨悚然,但她眼下只能以貓形現身,只能焦急地看向雨麥藏身的地方。

“要我說,你還真的不如我的伽南識趣。”七宗榆說着又撓起風見月的下巴,“你們之間有趣的主仆關系,也不過是單相思罷了。他要是心裏真的有你,又怎麽肯讓你獨自來我樓中冒險?”

主仆印記突然被消去大半,雨麥感覺體內妖氣正在不斷流失,鮮血遏制不住地從她口中淌出。

她已無法維持變化,顯出人形倒在一張古琴旁,茫然地想着七浮究竟出了什麽事。

怎麽會這樣……無沉沒有見到三幫派的首領麽?還是……在半路就被殺了……

七宗榆的聲音慢慢逼近:“躲什麽呢,這是我的書房,你還想怎麽躲?”

雨麥蜷縮在地上。眼下這種狀态,她其實已經不指望自己能出去了。

将喉中的血咳出,雨麥扶着古琴直起上身,看向七宗榆的目光仍保持着平靜。

她動了動唇,終是道:“把她放走,我留下來随你處置。”

七宗榆冷冷一笑:“你說放走就放走?哪有這麽輕易的事。貓兒多麽好玩啊,我為何要放走這個有趣的小家夥?”

眼睜睜看着雨麥吐血,風見月快要哭出來了。她不安地扭動起來,想掙脫七宗榆,撲向雨麥。

腦袋被一只手狠狠往下按去,疼痛讓風見月慘叫起來。她一爪子撓向七宗榆的手,想讓他松手,卻是徒勞,加在她腦袋上的力道又增大了幾分。

“原來貓兒都禁不住誇嗎?”七宗榆的聲音幽幽傳來。他從袖中抽出浮君的鐵扇,打開尖刺的機關,“膽敢再動一動,我就把這些刺紮到你身上……”

突如其來的風刃将鐵扇打在地上。七宗榆驚訝地轉頭,未等他開口,手中的風見月已被對方奪去。

身披裘絨的狼妖,抱着風見月在他視線裏出現。

芝謠安扶着受驚的風見月,感受到他惱怒的目光,她亦擡眼兇回去:“原來長公子是個食言的僞君子,幾個時辰前還應了我的話,如今我才走開多久,這就不做數啦?”

雨麥亦看清是她,當下露出驚異的神情。不等她問,一個熟悉的身影自芝謠身後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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