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以退為進
中了術的看守弟子, 一見七浮取出彎鈎利刃,有兵器的當即動用手中兵器,攜帶法器的立刻吟誦咒訣, 一瞬間面前襲來壓倒性的威懾。
知道自己必須得通過此處, 七浮依雨麥所言,将靈力聚在雙腿, 閃身避開揮來的槍與劍,躍在一旁, 快速觀察着離自己最近的一名弟子, 待瞄準他的脖頸後, 迅速揚手将利刃抛飛。
誰知那弟子雖受術操縱,本能卻未失去。就要劃上他頸動脈的利刃,被他手中的短刀一着, 只發出“當”的脆響,便被磕飛。
那弟子趁勢撞入七浮懷中,短刀橫起,竟是直取他咽喉!但見本該在自己眼前的藏青袍青年身形一閃, 寒意再次逼上這位弟子的頸部,這一回七浮再也不會失手。
利刃又飛在空中,帶出一弧血。七浮不去管那弟子的死活, 足尖快速點地,彎鈎甩出,奪了另一身着家仆服飾的看守手中連弩,旋即騰身一轉, 将連弩接在手中,對準遠處還在吟咒的符咒師,拉滿弦,連射三箭。
此時已有符咒師吟誦成功,将手中拂塵揮動,霎時有銀光掠地而來,逼得七浮連連退卻,而後又不得不凝出一小團火,與纏向自己的藤蔓相鬥,同時不忘向符咒師的命門射箭。
到底近戰不比遠程,彎鈎利刃還不怎麽沾血,離弦的箭已射傷了三名符咒師,大大緩解了七浮的壓力。
雨麥安靜地伏在他背上,變回原身後,她的視力與觀察力皆增了數倍,暫時喪失戰鬥力的她,只得凝神留心可有人攻擊七浮無暇顧及的地方。主仆二人邊與看守們接招,邊有意靠近鎖鶴閣入口,只要壓制得當,在不受傷的情況下進入閣中,也不是不可能。
擋在階上的符咒師,脖子終于被插上了利刃。七浮手中發力,抽出利刃,頸動脈中噴出的血淋在他的臉上,但他此時已能做到不管不顧這些,一手捏着利刃,一手提着彎鈎,趁此良機疾步掠向鎖鶴閣。
雨麥抖動腦袋,将黏糊糊的溫血抖落,之後吐着舌頭去舔七浮臉上的血。濃重的鐵鏽之味,讓她生出些想惡心的欲望,上一回這麽給主人舔臉上的血,還是十九年前對抗妖族時的事了。
才踏進鎖鶴閣的大門,七浮立即感受到濃郁的妖氣聚在四周,可黑暗裏什麽也看不見,他只能憑感知,推測出盤踞在鎖鶴閣一層的妖物數量。
讓他感到非常不快的是,盤踞在此處的妖,清一色都是他最讨厭的蟒蛇。
只聽雨麥清冷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往右走十步的樣子,有個樓梯通往二層,上面應該就是關押犯錯弟子的地方。”
七浮按她的話照做,只是沒等他的腳夠到樓梯,自身氣息與衣服上的血氣便驚動了周遭的蟒蛇。
“伏下!”
雨麥的軟爪按在他後頸上,七浮聞聲徑直跪拜下去。腥風從主仆二人的頭頂刮過,撲空的蟒蛇不甘地吐着信子,碩大蛇身掃起一片塵埃,向地上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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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浮忽覺背上一輕,而後是雙肩被一雙手拖起。這種情況下,雨麥不得不化為人形,一手凝出大斧,一手拉住七浮,躲閃着蟒蛇尾巴一次又一次的抽打。
但顯然樓梯旁的蟒蛇不止一條。雨麥才拉着七浮躲過蛇尾的掃擊,肩上便是一痛,繼而被肩上傳來的一股力道拉着升上半空。雙肩皆被蟒蛇的牙銜住,她即便拿着大斧也無濟于事。
她聽見七浮在底下喊着自己,此時蟒蛇的巨口已在她身後張大。她将心一橫,扭身掙脫了蛇牙的束縛,主動滑進蛇口,大斧在蛇體內劃出極深的血口,痛得蟒蛇嘶吼連連。
便是在這時,靈力炸開的聲響從她腳下傳來,原來是七浮突然感應不到雨麥的氣息,一下子慌了神,也賭上一賭,雙手聚了靈力抱住蛇身,一瞬間将手中靈力全部灌入其中。突如其來的靈力沖擊,将蛇身炸為兩段,雨麥随着炸出去的蛇身,在地上滾了幾遭,随後頭頂傳來利器劃破蛇肉的悶聲。
七浮一把将她從蛇腹中拉出來,空着的手從衣服中拿出了白桃扇,稍微施法,便讓整個扇面驟然亮起。赤紅如血的光照亮了四周一小片範圍,間接告訴了他通往二層的正确道路。
他趕快抱起雨麥,幾個起落奔向樓梯。才靠近卻突然被彈開,不過七浮始終保持着警惕,在被彈開的剎那就穩住了身體。他盯着空無一物的樓梯,似乎回想起了什麽,手中白桃扇驟然合攏,繼而狠狠敲擊在眼前的空氣上。
樓梯處應當是被人布置了什麽結界,一層的蟒蛇。七浮這麽一敲,倒的确是歪打正着破了這層結界,得以讓主仆二人能夠順着樓梯上去。但結界既破,蟒蛇們自然不會乖乖呆在幾乎無人造訪的第一層。
七浮當然只知道要破壞結界,并不曉得要如何将之封上。眼見着蟒蛇被二層的人氣吸引,就要游上來,他心裏湧起一陣惡寒,因緊張而咽了咽口水,牽住雨麥,拿穩白桃扇,往自己身旁的欄杆上一揮,結實的石欄竟承受不住灌滿靈力的白桃扇一擊,頓時開裂。
一陣石段墜地的轟隆聲響起後,七浮邊咳嗽邊給雨麥撣灰。見二層點着昏暗的鲛油燈,他便收了白桃扇,讓雨麥跟在自己身後,緩緩走動,觀察起四周來。
整個二層,他粗略掃了一圈,都是一間間隔開的牢房,看來此處便是關押犯錯弟子的地方。只是眼下此處雜亂無比,一片狼藉,有的牢房鐵門還被什麽力道從中折斷,或是被拉開一個大口子。
七浮突然感到腳下踩上了什麽軟物,低頭一看,赫然是一具屍體,大半個身體被咬得血肉模糊,想來在此之前這裏已經遭了妖物襲擊了。
“先前聽七宗榆說,鎖鶴閣的妖物封印已經被他手下的妖王合力揭開,如此,這裏變成這副模樣,也在情理之中。”雨麥低聲為他解釋道,“依地圖來看,這裏只是二層的外層,用以關押普通弟子與低階妖物,阿月他們應該是被關去裏層了。”
七浮沉吟道:“如此……外層已被破壞成了這樣,想來裏層也不安全。我記得裏層的牢房沒有門,是以靈力構成一種特殊的結界,将人困在當中。”
“鎖鶴閣發生變故後,似乎這種結界也被改動過了。”雨麥嗅了嗅氣味,皺起眉,“果然,從裏層傳來了腐臭的味道,應當是有人在結界上施下了‘祭神’這種邪術。”
“抽取所困之人的精氣神作為鞏固結界的補藥?”七浮也跟着緊鎖眉頭,“既然是這樣,那麽封住牢房結界只會一天天加固,不管風見月和師兄是分開關押,還是關在一處,按理說都是無法從中逃脫的。”
“無沉你莫要慌,阿月體內封着我的肉身,假如劍谙可以将結界破出一個裂縫,阿月就能夠脫身。”雨麥随着他往裏層走去,“我們已經在宗家見過阿月,只要她安全脫身,說明結界的效果已經淡去。加之劍谙有劍靈護身,最多只會陷入昏睡,不會像尋常人一般被抽幹精氣神而死。”
提及劍谙,七浮的目光不覺漸漸黯淡,“話雖如此,只是不知師兄的生死究竟如何……”
二人剛走到裏層的口上,冷不防一道光亮從側面橫着飛來。七浮一眼就認出這是劍谙的劍芒,當下一驚,同時也知道以自己之力,擋下這一記幾乎是不可能。
他下意識橫起利刃,劍芒卻在他面前散開去。
雨麥忍住胸口處的疼痛,顫顫巍巍舉起被劍芒劈裂的大斧——眼下只剩了斧柄,替七浮擋開了緊随而來的、秋晗子的星束,終于再也握不住大斧,仰面倒在七浮身上。
慌得七浮摟她在懷,又退回了外層,看着她胸口被散開的劍芒劃出一道道血口,頓時心如刀絞:“真是胡鬧!我自己可以擋下,不需要你又受傷!”
雨麥嘴角滲出一縷血,聞言只是對着他笑笑:“別管我,我受傷還可以回去醫治,要是無沉受了傷,或許我們都無法從這裏離去。”她掙開七浮的懷抱,擡手在自己身周布出一道火焰屏障來,目光看向裏層,“我感受到劍芒裏混着妖氣……咳咳,不知道劍谙會不會被妖氣侵體了?無沉、無沉你快過去,裏面似乎正在發生戰鬥……三長老她好像快撐不住了……”
七浮應了一聲,起身又問:“你是說師兄他正在被妖氣同化?”
雨麥點了點頭,努力撐着使自己不倒下:“若沒有感覺錯……應當是如此!但、但應該還未被完全同化……”
“好,我去去就回,你要等我。”七浮擱下這句話,握了彎鈎利刃,閃身離去。
他走後,雨麥慢慢挪到離內層最遠的地方,倚靠在石柱上,歪頭看着在樓梯斷裂處出現的高大身影。
“跟了我們一路,就是在等待眼下這個帶走我的好時機。是這樣嗎……寅逸?”
面對她含笑的質問,寅逸妖王偏過頭,不敢直視她的目光。
“不單單是主人不明白,其實我也不明白。咳咳……再度讓妖界重臨,對人對妖,都有什麽利益可圖?”
“我們與人族之間的利益,冉谷主是不會懂的。”寅逸妖王搖了搖頭,幾步走向她,缽盂般大小的拳頭往她脆弱的屏障上一着,便将之輕易擊破,“還請冉谷主務必随在下回橫玉樓,勿要再拒絕了。”
雨麥吐出一口血,眉眼間皆是冷笑:“我難道……還有什麽拒絕的餘地嗎?”
“的确如此。不過對于一件事,在下至今還很疑惑。”寅逸妖王長長一嘆,“冉谷主為什麽要放棄重新打開妖界入口?難道冉谷主不希望将母親的魂魄從妖界帶回來麽?”
“過去的事,我不希望再讓它重演了!”雨麥眼裏閃過一絲決然,但随後便痛苦道,“進入妖界的人魂,未必就要以開啓妖界的方式将它帶回來……咳咳……不過……眼下已由不得我選擇了……往後我的性命随你們左右,只是……只是不要傷了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