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劍谙離去

小心搬動風見月進屋, 觀察過她的傷勢,七浮與劍谙對視一眼,着實犯了難。

傷由七浮從未接觸過的妖造成, 所幸的是利箭不知是故意還是沒擊中, 恰好從鎖骨下方的空洞穿過,若是再往下, 只怕要傷到心肺了。

二人按往日所用的辦法,給風見月拔下箭, 以基礎咒術勉強止了血。回想她昏迷前留下的話, 七浮輕聲問劍谙:“師兄覺得這是詐麽?”

似是在來的路上聽風見月提及一二, 劍谙當即道:“雖然尚且無法确定,但七家是竹州之首,不能落到妖族手裏, 還是去一趟為好。”

看着風見月痛苦的神色,七浮眸中閃過狠色。他壓了聲音,恨恨自語:“七宗榆為什麽偏要讓她過來報信……”

面對這一問題,劍谙沉吟片刻, 搖了搖頭。

雖刻意壓低聲音,二人的對話還是被剛從睡夢裏蘇醒的雨麥聽去。七浮還在尋思該不該馬上去宗家一趟,雨麥已披着睡袍站在他身旁, 輕聲道:“把阿月交給我就好,我的妖身在她體內,她的傷只有我能處理。”

七浮猶豫着點了下頭,又聽她道:“宗家有高階的符咒師在, 妖族一時半會兒無法拿下。無沉還是與劍師兄一同回祁環居,找五長老他們商議為好。”

“在下可從未聽聞七家有符咒師。”劍谙卻在一旁質疑道。

雨麥微微搖頭,将手放到風見月胸前,邊注入妖力邊解釋:“分家沒有,可宗家有。七年前父親領兵讨伐宗家,單是宗家外圍的防禦法陣都無法攻破,哪怕攻進去,同行的三位妖王也受了對方重創。”

“讨伐”二字讓七浮困惑地皺起眉,正打算問個明白,雨麥便擡頭肅容道:“怕事出有變,請二位快一些前去祁環居!”

劍谙沒有說話,起身往外走,約莫去收拾行李了。七浮将血白璧遞給雨麥,再三叮囑她好好留在谷中照顧風見月,不許來找他,而後也跟着出了門。

才新婚,又別離。令七浮稍微放心的是,雨麥答應他留在晨愈谷,有卿歡和谷中老前輩們的保護,她不至于因為跟着他而被重創。

晨愈谷雖離祁環居較遠,走到谷口的二人合力用妖氣與靈氣凝了一把大劍,禦劍全速趕往師門。那日劍谙的命被保住,一身靈力也沒受到妖氣污染,但劍靈被殺,靈力流失了許多,他只能把禦劍的工作交給七浮,自己則在一旁打下手。

“明明才半年有餘,竟發生了這麽多事。”閑下來時,劍谙盤坐在大劍上,習慣性與劍靈叨叨,轉念又想起她已離自己而去,目光不由得黯淡一瞬。

七浮以為他是在與自己說話,嘆了口氣接道:“的确,不知是當真到了妖族計劃好的年頭,還是命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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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者皆有。”劍谙不溫不火道。

“師兄可覺得,我們這半年來的經歷,都像是一早被人安排好了?”七浮繼續道,“自從我和莊逍見過那狼妖芝謠後,一切都變得不尋常了。我甚至無法想象,事情怎麽會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你認為有幕後黑手?”劍谙一鎖眉。

“自然,而且還不止一人……”

“便是知道,又能改變什麽?”劍谙毫不客氣地截了話,話裏含了些怒意,“逝者不可複生,傷者不可痊愈如初,被逐出師門者不可歸,惡妖不可使之亡。便是知道有人在一切的背後操縱,到頭來還不是什麽也無法阻止!”

一番話,說得七浮啞口無言。二人沉默良久,七浮擡頭望向遠山:“不過是囿于恐懼,不敢阻止罷了。往後若是讓我捉住幕後黑手,殺無赦。”

不但劍谙惱火,他也将這份火氣憋了很久。這回宗家出事,無論背後牽扯到的是誰,往日七宗榆以及妖族,欠他和他親友的血債,勢必償還!

劍谙的輕笑從身後傳來,七浮驚愕回頭,但見他眸中閃過一絲玩味的光。

“若是這些事,從一開始就是一場戲呢?”

……

跪坐在法陣中,雨麥向卿歡微微點頭:“我已準備妥當了。”

卿歡不情願地結起咒,嘴上不忘叮囑:“雨兒,這種程度的傷,即便有谷中妖氣的滋養,痊愈也要很久。”

“無妨,能救阿月就好。”雨麥搖頭,輕輕撫摸懷中渾身是血的白貓,“正好還可趁此機會将妖身取出。”

“不知那小子幾時會回來,回來後看到雨兒的樣子,又會作何感想……”卿歡心道,而後将手中結好的咒拍在地上的法陣中央。

法陣啓動不到盞茶功夫,雨麥的身體便劇烈顫抖起來。懷中白貓化為光華,一半湧入她體內,一半在法陣的另一側現出風見月的輪廓。

劇痛從體內傳來,但雨麥憑着妖力強行抵抗住,血珠從她體表滲出,染紅素色袍。

……

不知名的山中,七浮仰倒在地,耳旁還回響着劍谙将自己推下大劍時的話。

“你于我有恩,祁環居于我有恩,但這是我的家仇,不得不報。

“既然得以茍活,劍谙此生,獨為摧毀於虛而續!”

将妖力轉換為靈力,這才得以掙斷束縛住自己的咒鎖,七浮起身晃了一晃,望着劍谙離去的方向面露苦笑。

想不到……實在是想不到……素來沉穩的師兄,竟然也有放不下的仇恨。

雖說這是劍谙的私事,可若他的目的是摧毀於虛,自己就不得不将他視為敵人了——長昕與舞子零都在於虛,要是劍谙遷怒,他只能選擇與他刀劍相向。

所以說,眼下他究竟該去何方?祁環居?於虛?又或是宗家?

紅雲托着他升上半空,四下望了一番,七浮最終還是飛往祁環居的方向。

先将事情告訴師父他們,而後再作決定。宗家事發突然,且不知真假,劍谙一時半會兒也無法攻入於虛,只能做最保守的選擇。

怎料将要接近祁環居郊外時,遙遙的望見一道星束沖上天穹。七浮一驚,忙降落下去,在樹林中穿行。

他沒有看錯,那是秋晗子的星束,還是求救用的。他從前就聽居中傳聞,道是三長老生性傲慢,除非落入瀕死的境地,否則誰也別想見到她服軟。難不成此時的祁環居正在遭受襲擊麽?

如此一想,他穿行速度更快。等視線中出現秋晗子時,但見她已半跪在地,灌滿靈力的鐵折扇變為一臂長,支撐着她的身體。三匹巨狼将她圍在中央,發出撲食前興奮的低吼。

秋晗子冷冷一笑,驟然打開鐵折扇,扇骨末端生出的尖刺,将其中一匹巨狼逼退,但她卻被身側的巨狼撲在地上,毛茸茸的狼爪踏在她胸口,用力往下壓去。

将一口血啐到巨狼的臉上,秋晗子奮力往右手掌心灌注靈力,一掌拍在巨狼腿部,整個人就地一滾,還未逃脫,又被第三匹巨狼踏在腳下。

“祁環居的長老也不過如此,無怪當初被浮君舍棄。”踏在她身上的巨狼聲音妩媚,舔着她的脖頸,慢悠悠道,“不曉得你那點微薄的靈力,可夠我們療傷……”

話未完,巨狼只覺右眼一痛,它哀嚎着滾到一旁,方才刺進右眼的利器被偷襲者拉回。其它兩匹巨狼也吃了一驚,但見耀眼紅光自身旁經過,只一瞬便織就成一片妖力構成的荊棘。

三匹狼擡起頭,正有一名青年手握素扇,踏在荊棘上俯視它們。青年周身湧着濃郁的妖氣,令巨狼們生出臣服之感,這種氣息,唯獨妖谷主人才配擁有。

秋晗子被荊棘保護起來,得以梳理體內混亂的靈力。她怔怔地看着七浮,若非看清了那張臉,她當真以為是浮君回來了。

可……七浮又是幾時化了妖?!

“誰派你們來此?”七浮一合白桃扇,冷聲诘問。

巨狼們吓得齊齊伏倒,只有先前那匹聲音妩媚的還敢答話:“妖王芝謠……”

“她不是在七家作亂麽,你們又在這幹什麽?”

聲音妩媚的巨狼還在絞盡腦汁想措辭,身旁略微小一些的巨狼已戰戰兢兢道:“我們……來覓食……”

見七浮眯起眼,慌得巨狼忙改了話:“不不不!是……是妖王大人吩咐我們到這裏覓食……”

“吃了幾人了?”

“三、三十二人……”

接下來的對話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巨狼可怖的慘嚎聲,腥臭的血濺得遍地是。将三匹巨狼擊殺後,七浮落下來解開保護秋晗子的荊棘,護着她飛往祁環居方向。

秋晗子偏過頭咳出些淤血,目光所及之處,乃是躺着三匹巨狼的方向,此時已看不見屍體和血,唯是一片火海。

“三長老,”七浮邊趕路邊問,“祁環居發生什麽事了?”

“妖界入口提前開了。”秋晗子緊緊靠着他,聲音竟帶了一絲無力,“查不到原因,只知道妖物被首領控制着在竹州肆虐。”

“怎麽會,雨麥一直與我待在一起!”她的話讓七浮很是吃驚,“既然缺了她這把‘鑰匙’,妖界入口也能開啓,難道所謂的‘鑰匙’和‘鎖’,全部都是不存在的嗎?那血白璧的選擇又是什麽?”

秋晗子搖頭,聲音極其陰冷:“不過是人定。十七年前,任何高階符咒師都可以獻祭生命封印妖界入口,他們只是将這件事歸于‘血白璧的選擇’。當年如果師父不去,自然還有別人去,只是拖得越久傷亡越大。”

“妖界入口一而再再而三出現的原因,當年可有人調查過?”

秋晗子默然,思索片刻後才道:“師父調查過,五長老雖有參與,可終究心有餘而力不足。”

七浮嗯了一聲,注意到前方祁環居的區域已開啓防禦法陣,他忍不住問道:“現在祁環居是安全的嗎?”

秋晗子肯定地點點頭。

“安全就好,還有一些事,需要當面告訴師父他們。”七浮邊說邊覺得三長老整個人幾乎貼着自己,不由得皺了下眉,隐晦地提醒道,“眼下我已經是晨愈妖谷的谷主,是和祁環居對立的妖族,還請三長老務必與我保持距離。”

雖得到秋晗子的保證,但祁環居恐怕早已受到了妖族的襲擊。七浮琢磨着交代完事後,趕緊去一趟於虛,也不曉得聞九空和於虛那幾名坐鎮的符咒師,能否抵擋妖族的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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