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逝水傾城

第4章 逝水傾城

【青城逝水,逝水傾城。】——這個故事,就是這麽開始的。

“蒼生終是多災多難,在這世間孕育出的生命,也難免沾染凡間塵土,甚至是被污濁的空氣牽動了心,何來平靜?縱然是在這般虛僞的寧靜下,何來依舊閑庭信步的高人?”

夜夜,總有那麽一縷纖弱的白衣閃過夢境,耳邊似乎仍舊回蕩着那溫婉而凄楚的聲音,無法再次抹去。

“要相見,十二年後再說。”

手冢輕笑,自己不過也是個凡人,逃不出思念狂魔的掌控。

不二留的告別信,他讀出的只有不屬于他的的悲哀。

他知道,若是不二下定決心要逃,誰也攔不住他,誰也不能找到他。即使是浪跡天涯,他也不願被任何人束縛。過去他對他這樣自由自在的性子百般放縱,從不加幹預,不二也沒有一次真正的逃走。然而這次,杳無音訊整整十二年。

他早已放棄了對不二的追逐,一直,等他自己回來。這是一種懲罰,是一種守候,也是一種尊重。

他從未絕望,他依舊相信他會回來。

手冢時常會想,不二為什麽會走?他對他好,他寵他,他愛他。難道真的是因為他沒有管住他?還是因為不二玩膩了?又或者說,不二他,從來沒有愛過他?

若是他真的如此絕情,那倒也罷了。大不了從此一刀兩斷——只是恢複到從前而已。既然相遇之前彼此依舊能夠生活,那麽分別之後,也是一樣的道理吧。

他現在能做的,也只有借回憶來打發時間了。

他和不二是在江畔亭中偶遇的。那江喚作“逝水”,是青城的聖江,因水流湍急,一去不複返而得名。

“逝水,也并非一去不複返。天下水流本是一家,循環往複,一個輪回結束之時,便是故地重游之時。所以,也不必太過感傷。”

“看來手冢閣下還是就‘水’論‘水’啊。其實非也。就像水無法倒流,光陰也是無法回頭的。故名為‘逝水’,實則是在告誡世人,懂得把握,懂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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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二人便給着江畔小亭題了個名字,傾城,算作是相逢的紀念。

他們都是文武雙全,德才兼備的仁義之士,互相欣賞,互相欽佩。因而漸漸萌生感情。若是用三言兩語概括的話,便是如此了。

手冢和不二有時也會持不同的看法,就“逝水”而言,是樂觀與悲觀的碰撞。剛好與現在的情況非常相似。不二如水流,奔騰不懈,狂傲不羁,而手冢便堅信着有重新開始的一天,無怨無悔地守候。

“如果當初我能夠如此所說,珍惜,把握,把你放在身邊,就算束縛了你,你也不會怪我的吧?”

手冢一直都記得,不二特別喜歡過七夕節。不二本就是個愛熱鬧的人,又喜好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他也在陪着不二玩的同時,對這個節日有了一些莫名的情愫。

然而不二離開後的這些年,他卻開始懼怕這一天的來臨。

十二年來他第一次在七夕那天出門,看着孩子們放燈,撈魚,嬉笑,心也覺得輕松了許多。他想起以前,自己也會像個家長似的不許不二玩這玩那——實際上他們同歲,手冢虛長一些。

他想,如果再多一年的話,或許自己,也會到極限的。

這樣的思念,早就決堤了。

他選擇回到逝水畔的亭子,面朝逝水,靜靜地注視着。

“不二,我知道你是個守信的人。”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顫抖。他知道不二就在他的背後,帶着那标志性的輕笑,依舊如斯。

“是啊,這麽熱鬧的七夕節,我怎麽會錯過呢?其實我也不舍得讓你等十二年的。”

“我知道。你每年七夕都會回來這裏。”

“那為什麽……”

“過去的十一年,你是沖着七夕,而不是沖着我來的,我何必出現?”

連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在賭氣的手冢說。他只是,默默地看他一眼,一年一次。

“哪有啦~~~不管怎麽說還是你比較重要啊。只是,我還沒有做好準備而已。”

“不必多言了。”

手冢自始至終沒有轉身。

“這些年我在各地雲游,很喜歡這樣的生活。但我還是回來了。”

“嗯。”

“因為我想你啊!我給了自己十二年的時間,想找到一個比你更好的人,但我失敗了。”

“我知道。”

“我并不希望你把我束縛。我只希望你能夠珍惜我,這樣的話,不論我離你多遠,我都會想辦法,回到你身邊。就像十多年前的你說的那樣,和逝水一樣。”不二頓了頓,接着說下去,“遇到你之前,我或許還能‘閑庭信步’,至于之後,我恐怕是連真正的平靜都做不到了。”

“不二,我已經原諒你了……所有的一切。”

不二輕輕貼在手冢的後背上。

“我知道。”

手冢低低的聲音在暖暖的空氣中擴散開來,伴随着江水流逝的聲音,他們已經不覺得遺憾。

“那封信上,你把感情比作塵土,比作污濁的空氣,是看輕我對你的感情嗎……如果你不說‘何來平靜’,直接說你已經愛上我的話,我或許會高興一些。”

他,微笑。

他,微笑。

他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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