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邊州

第44章 邊州

顧濟塵始終沒說話,掌門拍拍他的肩膀,“師弟,一念緣生,一念劫起,叩問本心。”

話落,掌門轉身離開,顧濟塵合上房門,結界重新落下。

窗外依稀可見繁星點點,閃爍着幽微的光。

而另一邊。

梁松三人齊聚一堂,或倚或靠,上官獻擡手斟茶,一臉戲谑地看着梁松,語調打趣,“早看你那龜甲不順眼,醜了吧唧的,你還當個寶貝,今天算是碎了。”

梁松面色難看,懶得搭理他。

畢竟是本命法器,說碎便碎,她不過是又占蔔了一下桑昭和阮青絡的關系,卻只得了個大兇之兆的結果。

不僅如此,連差點連修為都跌落了一個小境界,也不知道此事會不會影響日後飛升過天雷。

“說不定是被那蕭肆打碎的,等過些時日約個架,我們去給你讨回來。”公孫晝難得拍了拍梁松的肩膀以示安慰。

梁松聞言臉色更黑了。

“哈哈哈哈哈……”上官獻笑得直不起腰,一張臉上滿是褶子,“我說你這張嘴要是不會安慰人就閉上,別來招仇恨。”

“那萬年靈龜的龜甲還是他師祖用過的,整個仙靈界恐怕都找不出第二個,若非天意造化,哪能蕭肆那輕輕一劍就能弄碎的。”

公孫晝自覺閉嘴,站在一邊默默不再說話。

“好了好了。”上官獻收斂笑容,學着公孫晝的動作拍了拍梁松的肩膀,“氣運之子一事兇險萬分,你也別再占蔔了,如今我們只需守好那氣運之子就夠了。”

“至于那孩子,兇多吉少,你說她絕處尚有一線生機,或許有緣還能再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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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松輕聲嘆息,眉頭不展,“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隕魔崖底。

茫茫曠野無邊無際,桑昭只能朝着一個方向一直走,浩蕩天地間寂寥得只剩下她一人,除此再無人煙。

走到魔物稀疏處,然後再向前,沒日沒夜趕路,桑昭穿過一大片荒漠之後才終于遠遠見到人煙和建築,黃沙漫漫處屹立着一座小城。

周遭的魔氣愈發稀薄,想必是已經出了魔域,來到了凡人活動的地界,桑昭收起骨杖,凝神感受天地間的魔氣,稀薄,但還勉強能用。

止步在城鎮外,桑昭遠遠望去,靈識放出,那果然是一座凡人聚集的城鎮。

正欲繼續向前,忽然又怕在這裏碰到魔族的人,畢竟蕭肆的追殺令還在,她也不知那位大人物有沒有把她忘掉。

或者遇到與青雲門有舊的人,再被認出身份,只會自找麻煩,她實在是不想再回去面對顧濟塵和阮青絡。

于是桑昭腳步一轉,去了附近的一座山頭,尋了塊僻靜無人之地,打算試試能不能弄出個低配版的幻形佩。

她會一些基本的易容之法,但要維持容貌不變需有法力一直加持。

幻形佩則是由煉器修士鑄造,注入法力,修士佩戴在身上,則可以一直維持自己想展示出來的容貌。

從骨杖上掰下一片碎骨,桑昭在腦子裏搜尋着一些有用的符陣。

煉器是一門複雜的學問,跟學醫治病差不多,疑難雜症需要各種苛刻的條件方能治愈,煉制高品階的法器也是一樣。

所幸煉器需倚仗符陣,在這上面桑昭還是會一些。

而且幻形佩本身并不算什麽稀奇的東西,桑昭如今手中雖然什麽也沒有,但靠着把符陣的效用發揮到極致,也夠了。

反複試過幾十次,她終于摸到了點門路,然後不斷優化。

此處天地間靈氣稀薄,魔氣也稀薄,她有些吃力,磕磕絆絆,終于在午後弄出了個勉強可以用的幻形佩碎骨版。

使用期限為一天,且只能在金丹期以下的修士面前瞞天過海。

改頭換面後桑昭走到城門處,緩步進城,她想打聽清楚自己到底在哪裏,然後再對照這風物志上的記述,确認江州城的方向,也想借此休整一番。

城中。

此地常年幹旱,黃沙漫漫,街上男女行人皆裹着頭巾,桑昭一身清爽的青衣顯得格外紮眼,在街上逛了一會兒,往來皆是駱駝商隊,客棧中人來人往,車馬穿行。

天地間之間魔氣稀薄,靈氣也稀薄,桑昭靈識探進儲物袋,身無分文,她不死心,又找了找,所幸在一堆雜物中翻出了幾枚遺落的低階靈石。

二品靈石,品階低,其中靈氣稀少,至于金銀,那是沒有的。

桑昭不知道這個小鎮上能不能用靈石交易,只能随意走到街邊一個賣帷帽的攤位處問問,“我手中無金銀,不知用靈石能不能買你的帷帽?”

攤販一身利落的麻衣,看桑昭這一身裝扮,笑臉相迎,“三顆二品靈石您帶走。”

“好。”桑昭付過靈石,取過帷帽戴上,放下帽檐上的面紗,遮住那張易容之後平平無奇的臉,順口又問道,“你可知江州城怎麽走?”

“江州城?”小販搖搖頭,“沒聽說過,仙子若想打聽消息,不如去那邊的天下樓,說不定還能遇到其他仙君。”

“多謝。”桑昭颔首,轉身離去。

多了帷帽就多一層防護,桑昭心中安定不少,止步于所謂天下樓之前,桑昭仰頭一望,心中驚詫,覺得自己之前真是低估了此處的繁華。

也對,此地雖人煙稀少,但往來的大都是商客,還有些身份不明落難到此的人,但大都是不缺錢的主。

除了她。

擡手摸上胸口,被她揣在懷裏的小黑蛇依舊沒有清醒的跡象,桑昭神色凝重,擡步跨進門檻,随意尋了一處角落,點了一盞茶,便聽往來的人說着大江南北的趣事。

“客官,您的茶來了!”

“等等。”見店小二要走,桑昭取下帷帽,立馬叫住他,“你可知江州城怎麽走?”

“江州城?受天罰的那個?”

“對。”

“那可遠了去了……咱們邊州城在西境,那江州城可在東境,客官若要上路,定要尋個商隊同行。”

桑昭眸光垂落到桌面,“那,江州城,現在如何了?”

那日她被蕭肆帶走,祭天大陣被摧毀,那些高門世家,又會如何應對?葉痕是否安好?魔尊現身,是否會有人以與魔族勾結的借口讨伐青雲門?

“這小人就不清楚了。”小二搖搖頭,“這天高水遠的,也不會有江州城的人來這兒。”

“我知道了,多謝。”

“那您慢用。”小二帶着托盤離開,桑昭給自己斟上一杯熱茶心中思緒萬千。

從此地一路向東方可趕往江州城,路上萬裏之遙,少不得有花錢的地方,而現在手裏的這杯茶便花完了她一半的靈石,如今當務之急便是先賺點靈石或金銀存在手裏。

至于後面,一路上治病救人,游覽人間山水,還可以采集或者購買一些稀奇獨特的草藥,說不定能遇到別的醫修,再相互交流探讨……

想到這裏,桑昭将手探進儲物袋,便摸到了當初在廣慈廟時與胡雪霁交換的個人手記。

如今年歲一晃,物是人非。

但一想到往後的日子天地遼闊,過自由自在,自己再不會因為缺少自保之力而處處受桎梏,桑昭又覺得開心了。

這三個月,雖如煉獄一般,但終于苦盡甘來。

“唉,城主女兒的怪病治好了嗎?”

“好像沒有,上次來的時候就這樣了……”

“哎喲,可惜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現在不帶着面具都不敢出去見人。”

“誰說不是呢,聽說好像是得罪了魔族。”

“……”

桑昭耳朵動了動,抓住有用的信息,卻不着急,又聽人說了一些其他地方的逸聞趣事,哪個真人仙君又得了什麽難得一見的寶物,哪家的大小姐又覓得良婿,哪裏又有什麽災異……

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待到一盞茶全部喝完,人來人往之間再沒有桑昭感興趣的信息,她才慢條斯理地拿起放在手邊的帷帽,站起身,走出天下樓,随便在街邊跟小販打聽兩句,便直奔城主府而去。

“聽聞城主愛女有疾,無人可治,在下願意一試,可否煩請你進去通報一番?”桑昭步上階梯,停在朱門前,帷帽遮去容顏,只聲音清冷如冬日的冰花。

看門的家丁一看桑昭這氣勢,也不敢輕視,應了一句稍等之後便入門請示城主。

桑昭立在原地等了一會兒,這城中靈氣和魔氣都比較稀薄,但她手中有陣盤,陣盤上刻有聚靈陣,随時可拿出用。

有符陣加持,就足夠她查看病情了,至于能否療傷,便要視情況而定。

“城主請您進去。這邊去請。”

“多謝。”桑昭颔首,踏入門檻。

家丁引着桑昭繞過回廊,進入大堂,城主坐在主位上,身邊坐着一個帶着面具的紅衣女子,一身勁裝,如流星飒沓,旁邊還站着一個白衣公子,生得唇紅齒白,面如冠玉。

“來了來了!”老城主從座位上站起身,迎到門前。

“城主。”桑昭揖禮,掀開帷帽,目光看向那位紅衣女子,心中思量,想必這就是她這次的病人了。

“這位,這位神醫,可否有辦法救治小女?”老城主愛女心切,連多餘的寒暄都沒心思,迫不及待地一把将紅衣女子推到桑昭面前。

“爹,能不能治好都是命,你別……”

自古哪有女子不惜顏,她話雖如此,卻沒有向後撤,只定定看着桑昭,一雙眸子裏眼波流轉,閃過黯然,但更多的是釋然與恣意。

“什麽命不命的,爹一定找名醫治好你的臉。”

“你只是一介凡人,連有名頭的醫修都治不好小妹的病……”原本站在後面的白衣公子走上前來,手中折扇合攏,眉頭緊蹙。

他是修士,只是天賦不佳,加上這邊州城中靈氣稀薄,家中有俗務需要料理,所以不重修道,至今才不過煉氣後期,剛剛踏進了個門檻,但也能看出桑昭體內半點靈力也無。

“不妨一試。”桑昭沒有辯駁,擡手示意紅衣女子站出來,“可否摘下面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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