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囹圄

第70章 囹圄

“瘟魔現世,禍亂人間,人人得而誅之。”透亮的霜花攀附上斷霄劍,劍鋒直指處,寒意刺骨,“不要再執迷不悟。”

幽月藤纏繞在幽月身邊,蓄勢待發,幽月一臉焦急,手中掐訣,卻怎麽也掙不開縛仙訣的桎梏。

幽月藤想帶着她突出重圍,卻不斷被劍氣阻攔,綠色的藤蔓一次次被斬斷,落入滿地污泥中。

“我看今天誰敢動他!”

殘存的理智燃燒殆盡,從皮膚上滲出的血跡将衣服完全浸透,血珠滴落在地,剎那間,九星殺陣中殺意暴漲,魔氣肆虐。

“入魔了,好啊好啊!好得很!”

公孫一賢雙目猩紅,被鋪天蓋地的利劍追殺得惱羞成怒,一身華服,破爛不堪,手中祭出本命法器,直直向桑昭擊來。

桑昭神情冷漠到麻木,擡手擋開,碎山訣徑直将人擊穿,法訣潰散之後,留在原地的只剩一具殘破的屍體。

目光從那一具屍體上收回,桑昭望向顧濟塵。

殺了他,一切都會結束,她想。

身後是利刃萬千,魔氣沖天,符陣咒術變幻不斷,妖冶紅光中,一人也如千軍萬馬,風雨飄搖,不死不休。

原本重傷在符陣中掙紮的人,公孫家的人,青雲門的人,皆被利刃追擊,一擊斬殺。鮮血染紅大片的石板地,流淌進泥土中,與散發着詭異熒光的符陣融為一體。

“孽徒!”

桑昭目中的殺意毫不掩飾,顧濟塵心中一冷,面如寒霜。

斷霄劍驟然間積蓄起殺意,直直刺向陣眼,桑昭漠然的臉上劃過一抹淺笑,提劍相抗,魔氣躁動,劍影刀光中,強力碾碎空氣中的每一粒浮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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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山訣撞上斷霄劍,其聲铿然,桑昭唇齒之間蔓延上濃重的腥氣,全身人皮像是破布口袋,勉強歸攏起其中的血肉骨頭。

恍惚之中,痛感已然淡去,這一副似乎瀕臨瓦解的軀殼,忍着蝕骨銷魂之痛,一擊擊穿顧濟塵腹部,同樣,斷霄劍也穿刺而過。

霎時間,殺陣之下,地面塌陷,露出府邸下的地牢。

“青山神醫!”幽月猛然停手,不再嘗試解開縛仙訣,只覺得雙腳發軟,忙踉跄着跪坐到桑昭身邊。

桑昭只見眼前一片白光,恍惚之中有人影靠近,幽月的聲音顯得有些遙遠——

就這樣了嗎?終究還是難以抵抗?

恍惚中,眼前徹底陷入黑暗。

“青山神醫!青山神醫!”

幽月雙手被縛,綠色的藤蔓蔓延,将他稍稍扶起,桑昭渾身染血,奄奄一息,整張臉都被可怖的殷紅血色遮去。

“青山神醫,你醒醒,你別吓我!”

幽月神色惶惑,心底湧上愧疚,藤蔓将兩人籠在中間,呈護衛之勢。

周遭紅光消散,九星殺陣被摧毀,一切歸于沉寂,只地底下的地牢中飄散出痛苦的呻|吟,是囚禁在此受到非人折磨的修士、妖族得窺天光。

顧濟塵穩住身形,壓制住體內亂竄的靈力,強咽下口中的腥甜,揮袖間彈出一道法訣,藤蔓寸寸斷裂,揚成綠色的汁水氤氲在空氣中。

幽月被勁風挾裹着擊出老遠,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最終撞在一塊假山上,唇邊溢出鮮血,卻還是強撐着站起身向桑昭靠過去。

顧濟塵神色冰冷,沒将他放在眼裏,揮袖間便帶着桑昭快速離開這是非之地。

“師尊!”阮青絡急忙收了保命法器,手腳發軟,肝膽俱悚,“師尊帶我一起走。”

“你跟其他弟子一同押送瘟魔回宗門。”

言罷,顧濟塵憑空消失在原地。

“師尊……”

阮青絡面上空白一瞬,愣在原地。

桑昭對青雲門的人還算仁慈,重傷者多,致死者少,公孫家上下,凡在府邸中的修士無一不血濺當場,只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和女眷及時離開,未被殃及。

周圍風聲呼嘯,華屋傾倒,碎石滿地,紅色的血跡淌了一地。

青雲門的人三三兩兩站起身,有幾人按照顧濟塵的吩咐将幽月抓來,擡手打暈,随後衆人相互扶持着嘗試療傷。

“師姐!”随行的青雲門男修已經整頓好隊伍,見阮青絡愣在原地,忙上前提醒,“阮師姐!你快來看看楊師弟。”

“啊?”阮青絡溘然回神,環視四周,公孫家的府邸腥氣沖天,不斷有修士往來,解救原本關押在地牢中的人,外面還圍了一大堆看熱鬧的普通人。

“久安?”阮青絡連忙去扶住重傷昏迷的楊久安,對方渾身都是血,護身法器被打碎,氣息微弱,“久安?沒事吧?”

“快,快找醫修!”

“好。”

江州城向東回青雲門,飛行法器要十日才能抵達,這一行人重傷無數,身邊又無醫修跟随,領頭的弟子便決定先在江州城求醫。

一行人相互攙扶着踏出已成廢墟的府邸,阮青絡是一行人中傷最輕的,所以走在隊伍前面,心中惶惑,莫名蔓延上一種被抛棄的無助和憤恨。

顧濟塵帶着桑昭決絕離開的背影又浮現在眼前。

明明,明明——

明明一開始不是這樣的。

為什麽一切從魔域回來後就變了?

因為是氣運之子,所以玄清峰上下依舊護着她,宗門的修煉資源也緊着她,各個長老和峰主不斷向她這兒送法寶,前往各個秘境的時候也帶着她,顧濟塵也對她的修煉突破更加上心——

因為是身負天道氣運。

但,就算是這樣!顧濟塵還是在疏遠她!

忽冷忽熱,似近似遠。

她一定不能被拆穿,不能被發現!

不然,不然就全完了……

衆人剛想朝百草閣去,便見到百草閣掌門率先領着受傷的弟子趕來。

站在阮青絡身邊的男修認出百草閣的醫修所穿着的服裝,主動迎上前去,“掌門!”

掌門揮袖不耐煩地打斷,“我百草閣不救狼心狗肺,袖手旁觀之徒。”

“掌門這是何意?”阮青絡上前一步,朝掌門揖禮。

“何意?”掌門嗤笑一聲,“清珩仙尊既然一直都在江州城,樹妖本體被砍那日卻不肯現身相助,若非是想等事成定局,阿昭現身前來尋仇的時候好來堵她?”

“如此狼心狗肺,袖手旁觀之徒,今日種種不過是咎由自取。”

掌門語氣冷然,一向溫柔的神色也染上譏诮之意。

桑昭不過剛剛現身公孫府便被青雲門的人抓個正着,就差着前後腳,連她重傷從百草閣趕來都比顧濟塵還晚一步,說不是蓄謀已久,她不信。

更何況青雲門與江州城之間隔着群山萬裏,若顧濟塵真的不在這附近,根本不可能那麽快收到樹妖被砍殺的消息。

就算他本人不在此處,有青雲門的人駐守,傳訊過去,以他大乘後期的修為,一盞茶的時間便能趕到江州城。

說來說去,都是他蟄伏已久。

既蟄伏已久,卻在明知葉痕救下一城百姓,功德無量的時候放任他被無恥小人砍殺,只為達到自己的目的,守在這兒等桑昭來。

如此氣量和心性,也堪配仙尊之稱,簡直可笑。

“你……”阮青絡面上一紅,不願承認。

顧濟塵确實已在江州城待了近半月,只是她沒想過,顧濟塵冷眼旁觀,不是因為性子冷淡,不染凡塵,而是想等桑昭前來尋仇……

“你們好自為之。”

掌門環視四周,見桑昭和顧濟塵都不在,還有什麽猜不到,心中積郁,拂袖離去,帶着百草閣的醫修原路折返。

如今公孫家嫡系遭受重創,家主已亡,醜事被公之于衆,身敗名裂,以後恐怕再難在江州城擡起頭,如此也算是給百草閣的人報了仇,給葉痕報了仇。

她雖不知道顧濟塵為何執意要帶桑昭離開,但待到百草閣的求援趕來,他們自會前往青雲門要人,找回桑昭和葉痕。

“走,百草閣不治,我們去找別人。”為首的男修整頓士氣,轉頭帶着重傷的一行人朝街上的另一家醫館走去。

抵達醫館。

醫館中,衆醫修面面相觑,神情為難,桑昭找公孫家尋仇卻被顧濟塵打傷帶走的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他們現在手中常用的符陣還是出自桑昭之手……

阮青絡見醫修的态度,心又更往谷底沉幾分,衆人主動提出可以加錢,加多少靈石都行,又有其他修士幫腔,如此才讓醫修松口收下青雲門的人。

扶在手中的楊久安已經進氣少出氣多,阮青絡心裏一驚,連忙從儲物袋中摸出救命丹藥,咬咬牙,給他喂下去。

楊久安玄清峰是長老之子,救了他,對她來說好處多多。

青雲門,逍遙峰。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顧濟塵已經帶着昏迷的桑昭抵達青雲門,護宗結界于他而言恍若無物,帶着桑昭,他徑直去了逍遙峰找醫修診治。

少女身上還在不斷向外滲出血跡,用除塵訣祛除之後又立馬重新滲出來,一遍遍打濕身上的衣服,渾身血跡斑斑,體內一絲靈力也無,只有經脈根根破碎,撕扯着痛感劇烈,嘴唇泛白,一副虛弱到不久于人世的樣子。

顧濟塵面色如霜,就是這麽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樣子,居然也敢遁入魔道,造反弑師。

逍遙峰的弟子猛然見到顧濟塵抱着一個血人趕到,一臉詫異,但随即便将兩人利落地引入屋內安置好。

白衣染血,一派昳麗。

“仙尊,傷者體內靈氣沖撞,通體經脈皆被震碎……”峰主座下的大弟子見顧濟塵神色冷峻,忙改口,“弟子立馬着人去請峰主。”

逍遙峰中除去峰主胡青疏,便是上官獻也主醫修,只是上官獻和公孫晝兩人前段時間外出尋草藥,至今未歸。

卧房中人來人往,醫修一遍遍給桑昭施針壓制,但少女依舊沒有蘇醒的意思,不久後胡青疏大步跨進門檻,指尖彈出靈力,将桑昭周身的情況查看得一清二楚。

“嘶……”胡青疏眉頭緊蹙,看了一眼顧濟塵,“這,這情況好治也不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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