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離開

第90章 離開

“我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昆侖山的人就派你這種連真假都分不清的廢物下界救世?”江厭臉上的嘲笑明晃晃的,絲毫不加掩飾。

他報仇向來只精準打擊,當初昆侖山的人聯合動手剜去了他父親的雙眼,他尋仇的時候也只斬殺了那幾個罪魁禍首,并未殃及他人。

事發之時,任平生在昆侖仙山也只是一個小小的弟子,還沒有走到如今的高位,他自然沒有對他下手。

桑昭站在江厭身後,動了動手腕,江厭松開桎梏,目光越過前方高大的身影,投向任平生,大殿內的人聽到兩人的話,面上表情精彩紛呈。

入靈府查看記憶,簡直強人所難。

靈府中溫養着元修士的神和情緒、記憶,入靈府便代表着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毫無保留的信任,袒露心扉,毫不遮掩心中的所有想法。

就是算修士之間結成道侶,也沒有必須進入對方靈府的道理,任平生此言,簡直放浪形骸。

“與那邪物勾結,當心自食惡果。”任平生看着殿內比肩而立的一男一女,眼含警告。

江厭與任平生二人立于大殿中央,呈分庭抗禮之勢,上界神仙的威壓弄得殿內衆人神經緊繃,桑昭聽到任平生的話微微蹙眉,伸手輕輕握上江厭的手腕。

“我想試試。”

“不行!”江厭偏頭看她,神色淬冰,重新用力攥着桑昭的手腕。

“可……”

桑昭神色糾結,她自然知道進入靈府意味着什麽,一個不慎自己便會神魂受損。

畢竟不是誰都像她和江厭那樣綁定有神魂契,他們兩人本相互進入靈府就像吃飯喝水那樣簡單,不必相互防備,也不怕彼此傷害。

可這也是最簡單的可以證明阮青絡撒謊的方法。

畢竟靈府中的記憶無法被篡改,那是一個人一生中最全面也最真實的記憶,情緒和感受也都在其中,絕不可能作假。

“這件事必須聽我的。”江厭收回目光,冷冷看向任平生,目光掃過,又落到阮青絡身上,“要看便讓他看那個假貨的。”

江厭的目光極具攻擊性和上位者的壓迫感,還帶着殺意和警告的意思,盯得阮青絡心裏發毛,她只好匆匆移開目光。

進入靈府這種要求本就十分冒犯,不經人同意,強者貿然闖進弱者的靈府,有威脅和恫吓的意思,阮青絡有天道氣運在身,任平生自然不敢動她。

要說讓阮青絡自願,那更不可能,試想誰願意将自己內心深處的全部想法毫無保留地展示給另一個不熟悉的人?

任平生一時語塞,大殿內又安靜下來。

桑昭也忽然懂了江厭的意思,任平生一張口便是要進她的靈府,卻從不敢冒犯阮青絡,态度已然十分明确。

她妥協這一次,除了彰顯自己的軟弱可欺外,毫無意義。

而且進入靈府一事兇險萬分,她沒有理由相信任平生,還是不冒險為妙。

揭穿阮青絡的事,她已經說出了實情,給出證據,被調換的氣運也拿不回來了,今日不如就此打住,他日再另想辦法。

“那走吧。”桑昭輕嘆一口氣。

江厭颔首,冷眼環視過大殿內的人,拉着桑昭便向外走。

忽然桑昭止住腳步,向着江厭悄聲耳語,“我還有話要說。”

江厭回身看她,松開手,只見少女緩緩轉身,擡眸,雙眼直勾勾地看着阮青絡,兩人遙遙相望,當着殿內衆人的面,她的聲音清冷但是清晰。

“你可以有野心,但不該貪心,可以修道登仙,但不該推脫責任,滿口謊言,今日便罷,他日,我會找到別的證據來揭穿你,你好自為之。”

話音落,桑昭回身跟着江厭走出大殿。

任平生沒有阻攔,畢竟他也摸不清江厭留在下界的神力有多少,想想上界那大殺四方,讓衆神聽了都惶悚不安的魔龍,他選擇暫且退讓一步,護住天道之子即可。

顧濟塵靜靜坐着,看着這大殿中的鬧劇,最後将目光落在桑昭和江厭回身而去的背影上。

但眼前不斷浮現的,卻是方才匆匆一眼,阮青絡面上的神情。

他看到,當桑昭說出“我想試試”時,阮青絡面上難以掩飾的緊張,手指緊攥裙擺,那種草木皆兵的惶恐,他不會看錯。

她在怕,怕桑昭真的不顧一切任由任平生進入靈府查看記憶,哪怕這種事幾乎不可能發生。

顧濟塵阖上眼,心中思緒紛紛,似幻似真,到後來更是連自己都分不清真與假。

與江厭踏出大殿門的那一刻,桑昭聽到阮青絡的聲音傳入耳中,語氣無辜,“仙君,我也不知道阿昭為什麽非要這麽誣陷我,可能她也是被誰脅迫,身不由己吧。”

玄清峰的弟子圍在阮青絡身邊附和,“就是,如果真的光明磊落,為何要遮遮掩掩,進靈府看一看又能如何?”

“分明就是她想誣陷師妹,嫉妒師妹氣運加身。”

“說不定跟在她身邊那人早就跟滅世怪物勾結在一起了……”

桑昭擡眸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邊,被杜撰成脅迫自己的江厭。

兩人無端對上眼神。

江厭:“……”

桑昭:“……”

江厭:“要不我還是把他們都殺了吧。”

“不用,輪回轉世之後,氣運也會跟着她轉世。”桑昭搖頭,現在針對阮青絡,實在是沒必要。

江厭:“讓她魂飛魄散。”

“天道氣運潰散之後誰來拯救三界蒼生?”桑昭一挑眉,忍不住扶額,“況且你還是別牽涉其中了,免得天道降罰,把你自己搭進去不值得。”

江厭:“……”

桑昭心裏清楚,那日宿星峰上,死陣既出,阮青絡都能全身而退,恐怕這天道氣運也會一直護着她,江厭動手不一定能成功,說不定還會陰差陽錯惹來什麽大人物。

就像那日她引來九獄雷劫和任平生一樣。

阮青絡總是可以死裏逃生的。

身後有腳步聲,是逍遙峰的一群長老追了出來。

“長老,峰主。”桑昭回身看着身後的一行人,拱手揖禮。

上官獻的目光掃過江厭,被後者睥了一眼,悻悻收回目光,對着桑昭說道:“經此一遭,你可想好了下一步該往何處走?”

桑昭搖頭,卻說道,“天地遼闊,總有我的去處,我會找到證據證明她在說謊。”

逍遙峰衆人互相交換眼神,有人信有人疑,舉棋不定,桑昭知曉上官獻向着自己,不欲讓他為難,“長老,若無他事我便不叨擾逍遙峰衆人了,保重。”

上官獻輕嘆一口氣,總覺得心中不安。

阮青絡與桑昭,兩人所言所行,心性、能力,簡直雲泥之別,可任平生認準了桑昭在說謊,言行之間也有所偏頗,桑昭又拿不出更有力的證據,鬧劇只能就此打住,任由他人猜測評說。

“那便,保重。”上官獻無奈地擺擺手。

桑昭點點頭,江厭又化作蛇形隐匿進桑昭袖中,手中掐訣,正欲離開,卻又被一人拉住袖子。

桑昭從楊久安手中拽回袖子,“楊道友有何指教?”

“大殿中,你沒有說謊。”

“我不會說謊。”桑昭對上少年的眼神,面色平靜。

“我……”楊久安支支吾吾,十五六歲的少年憋紅看一張臉,“我也不會再說謊了。”

“你不用向我證明什麽,向你自己的心證明。”桑昭笑了笑,閃身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流光,朝玄清峰的下山路離去。

山腰處。

桑昭忽然覺察到兩道有些熟悉的氣息憑空出現在周遭的密林之中,一直跟着她,不緊不慢地,少女停下腳步,掃視周遭的環境,“是誰?”

話音落,一道黑色的身影踏着紅蓮出現,魔氣缭繞,玄色衣袍上有鑲金暗紋,更顯華貴,緊随其後的是一道淺金色的光影,月白色長袍矜持貴重。

蕭肆和雲景川一左一右,出現在桑昭面前。

三人面面相觑。

“二位有何貴幹?”桑昭向後退開一步。

上次見到這兩人還是在江州城事發的時候。

蕭肆失手将她打落隕魔崖,此後在三界通緝她,害得她只能躲躲藏藏,生怕被人抓回魔域或者在無法自保的時候跟蕭肆直接對上,任人魚肉。

至于雲景川,除去今日,自始至終沒有用真容與她相見,上次見面對方還是那只往阮青絡懷裏撲的狗,若不是有神識給的那些畫面,她都認不出眼前這人。

“既然沒死,還真是讓本座好找。”蕭肆似乎笑中有怒,氣勢迫人,向前一步逼近桑昭。

桑昭面色不變,指尖蓄起靈力,周遭湧動的靈氣卷起風,四野都肅殺,威壓放出,氣勢絲毫不輸蕭肆,“前輩,今時不同往日,您現在拿捏不了我,舊日恩怨,不如一筆勾銷,我們都不要給彼此找不痛快。”

經這一遭,她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雙手不沾鮮血,一心只想治病的醫修,悲天憫人卻總是任人擺布,看似無欲無求,卻總是身不由己。

現在,依舊悲憫,但也更加果決、堅韌。

蕭肆将她打落崖底的事,桑昭懶得報複,不想在這關頭讓魔域重新起動蕩,但也不會再任人擺布。

“渡劫期。”

蕭肆面上閃過一絲驚愕,笑意斂去,看向桑昭的眼神中少了幾分不合時宜的狎昵,以及高高在上的掌控感,反多了幾分戒備和嚴肅,甚至還有些,難以言表的興味。

自桑昭從玄清峰上下來時,他便一直跟着,見她下山的速度不緊不慢,體內靈力湧動,表現出來的也才煉虛期的修為,原來真實水平已經到了渡劫期,半步便可飛升。

雖然先前部下打聽到了消息,說桑昭以一己之力毀了鎮魂玉和青雲門一支靈脈,但始終沒有親見。

他便不相信一個小小的醫修可以成長得這麽快,加上後來又聽說桑昭被來自上界的黑龍帶走,只以為毀掉鎮魂玉的是那傳言中的黑龍。

沒想到她還真是,藏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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