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擺脫

第91章 擺脫

“是。”桑昭的目光掃過蕭肆,注意到他神情的轉變,嗓音冷淡,“前輩還是自行離開吧,我對去魔域沒有興趣。”

蕭肆面上又扯起幾分散漫不經的笑,眼神淩厲,“好啊,那你便等着本座可以請得動你的那一天。”

話落,蕭肆轉身消失在原地,桑昭眸光輕移,看向先前一直站在一旁默默不言的另一個人,現在應當是早已取得妖族王權的新任妖王,雲景川。

“是我。”

“我不認識你。”桑昭擺擺手選擇裝傻,轉身欲走,反正雲景川的确沒在她面前露出真容,她也不想與之糾纏。

當初救人,一是出于醫者慈悲之心,雲景川跟她一起被困在思過崖,結界擋着,雲景川出不去,她不救,雲景川有可能會死在裏面,雖然只是有可能。

二是神識強調雲景川與阮青絡有情感糾葛,會跟随她那前師姐一同飛升上界,她不想随意打亂他人的大好命數,看着原本應當飛升的妖王無端隕落。

尤其對方也算是因她的作為而被困在思過崖結界裏。

雲景川見桑昭轉身,連忙閃身截住她的去路,眨眼間,他便幻化做當初那只人畜無害的小狗模樣。

江厭嗤笑一聲,語氣頗有些幸災樂禍,傳音到桑昭耳中,‘真是連臉都不要了,看不出來,你這桃花債還真是不少。’

桑昭:“……”

眨眼間,雲景川重新變作人形站在桑昭面前,雙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玄清峰思過崖,是你救了我。”

“嗯,我知道了。”桑昭有些敷衍地點點頭,她不想跟雲景川浪費時間,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想弄清楚。

譬如,任平生為什麽會說江厭在上界跟那非神非魔的邪物勾結,并開始連她一起懷疑。

她與江厭神魂相連,情緒互通,連記憶都可以分享,她知曉江厭心中有執念,想報血海深仇,因而也确認他絕不是那種偏激到想要滅世的人,或許這其中有什麽誤會。

“我一直在找你……當初不知道為什麽,我……”雲景川站在桑昭面前顯得有些氣勢不足和心虛。

狼妖,妖族中強大而忠誠的物種,認定了一個人便會至死跟随,不離不棄,而背叛,無疑最不值得原諒和寬恕。

思過崖三個月,他本想妖力恢複之後便還報桑昭救命之恩,卻在見到阮青絡的時候總控制不住想親近,頭腦一熱。

總以為來得及将事情解釋清楚,卻不想江州城一別,待他掌控妖族大局,承襲王位之後,得到的卻是桑昭跌落隕魔崖的消息,自此杳無音訊。

“你不必解釋,我不用知道。”桑昭蹙眉,“行醫濟世,醫修本分,傷好之後,你想要做什麽都是你的自由,與我無關。”

“我想要報恩。”雲景川見桑昭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神色無措,急忙上前兩步,“我是妖族新君,我可以跟你結契,護你在仙靈界安全無虞。”

桑昭覺得頭疼,修士與妖獸結契可相互配合作戰,共同修煉,就類似于養靈寵,但修士與妖族結契就有些暧昧了。

妖族與人族在風俗上有些不同,人将妖視作寵物,妖将人視作伴侶,至于到底聽誰的,全看誰強誰弱。

神識給的畫面裏,阮青絡既跟顧濟塵成了親,也跟雲景川結過契,不僅如此,還與其他好些修為頂尖,實力不俗,又占有欲和嫉妒心強的人糾纏不清,就這樣,他們還能和諧相處,實在是令人嘆服。

只是沒想到如今雲景川會找上她。

“不必了。”桑昭直接拒絕,擡起手腕,把纏在手腕上的小蛇拉出來,伸手戳了戳,“這兒,已經結過了。”

袖子被掀起,眼前忽然天光大亮,江厭一臉不耐,化作人形落到地面,龍族威壓絲毫不加收斂,強悍的神力讓對面的人一下子白了臉色。

“已經結過了,你最好哪兒來的便滾回哪兒去。”

雲景川唇角溢出血跡,腳下發軟,單膝跪倒在地上,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向站在桑昭身邊的男人。

妖族最講血脈壓制,妖族王室已然是可以傲視衆妖的巅峰存在,可江厭身上所散發出的氣勢,總教人忍不住想要臣服,那是一種刻在血脈記憶中的壓迫感。

下界,真的有如此強悍的物種嗎?

“走了。”江厭神色散漫,懶得計較桑昭把自己拉出來當擋箭牌的事。

桑昭不再看雲景川,轉身跟上江厭的腳步,直到離開青雲門地界才堪堪止住腳步,二人停在一處妖獸橫行的密林中,再向外,就是無邊荒野和其他一些零零星星的小宗門。

周圍有妖獸橫行,江厭威壓放出,四野驟然寂靜。

桑昭叫住江厭,“前輩。”

江厭回身看她,等待後文。

“你現在是不是該解釋一下勾結邪物的事?”

桑昭越想大殿中的對峙越覺得奇怪,任平生一開始便對江厭抱有偏見和敵意。

想必對方是一早就知道江厭纏在她手腕上,所以天道誓言出現異樣的時候,才會下意識認為她才是說謊的那個人。

直至後來江厭站出來阻止任平生進入自己的靈府,兩人更是針鋒相對。

上界的事她不清楚,只知道江厭在殺神報仇。

怎麽今日一聽任平生的話,似乎是江厭在同那非神非魔的邪物合力在上界攪弄風雲。

“怎麽,你懷疑我?”江厭一挑眉,神色玩味。

“沒有,只是好奇前輩在上界一雪前恥,大殺四方的英偉事跡。”

桑昭笑了笑,懷疑嗎,倒是沒有,憑着那毫無保留和遮掩的相處,她知道江厭不是想滅世的人,甚至不是想随便管閑事的人。

憑他在墜仙谷好心替她擋去落入下界的神力,走了她的成仙之路,提前重返上界,卻還能主動承認,提出彌補,雖然她不需要這份彌補。

“七重天上,是它莫名現身,跟在我身後。”

桑昭聽後愣了愣,順着他的話說下去,“你想攻上九重天報仇,它也想擊殺天帝一族,所以你們是目的相同。”

“嗯。”江厭點頭。

桑昭一時語塞,“它到底是什麽來歷。”

她曾在半顆空仙人頭的殘破識海中見識過神魔戰場上的場景,危機四伏,殺意凜然的死陣和不斷從地底冒出來的怪物,非神非魔,猶如千軍萬馬,又像渾然一體。

或許那邪異的怪物只有一個,只是那怪物也會分身,一人便可幻化出千軍萬馬,殺得上界神魔難以招架。

“無論什麽來歷,那個假貨也已然與它糾纏在一起。”

江厭的語調裏沒什麽擔憂,反而有幾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味。

上界衆神自視甚高,以為手握權柄便可呼風喚雨,沒什麽東西可以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他倒真有些好奇昆侖仙山的那群廢物得知真相的時候會是怎樣一番表現。

“你一點也不擔心?”

桑昭無聊仰頭,卻看不到萬裏晴空,只看得到層層疊疊的綠色樹葉,一片一片,遮掩去大部分的光芒,只漏下一點點光斑,落在地上,亮閃閃的,如金子一般。

“擔心什麽?”

“三界傾覆。”

這一刻,桑昭頭腦中閃現過無數畫面,光斑照到眼睛上,一阖上眼,便是無數張她曾見過的面孔。

熟悉的,不熟悉的,有的是街道上匆匆一瞥,因為記性好,所以也記住了。

這些面孔,一張張,都在三界之中,萬千生靈苦苦掙紮着求生,迷惘、痛苦、喜怒哀樂,生而複死,死而複生,無限輪回,不得超脫。

有那麽一瞬間,她不知道這一切的意義是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她總是跳不出來,說服不了自己,如其他修士、神仙那般,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态度随意點評人世苦楚。

只是冥冥之中,總覺得,讓它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意義。

“就算三界傾覆,我也要看到仇人死在我前面。”

“……”

“你忽然跟我說這個……”江厭眉梢微挑,“下一句話不會就是要求我幫你想法子證明身份吧?”

“是。”桑昭點頭,擡頭認真看他,目光炯炯,“那前輩有法子嗎?”

“法子倒是有,可是有什麽意義?”江厭的目光看着遠處,“證明你是真正的氣運之子,有什麽意義?你若是想拿回氣運,不如直接動手搶回來,也更幹脆利落。”

江厭手中蓄力,強盛的靈力驚動極遠處山林裏的妖獸,一時之間鳴聲四起,鳥飛獸奔,“你若是做不到,我可以幫你。”

桑昭倏然笑了,“若我記得不錯,您在上界衆神心中已經跟那邪物淪為同夥,現在若是親自動手幫我,豈不是坐實了罪名?”

“他們又能奈我何?”江厭渾不在意。

“不了。”桑昭搖頭,“名不正則言不順,氣運加身,則肩負重任,天道之子是衆望所歸,民心所向,無論是誰擔任這個角色,都需此心光明,行事磊落。”

“無論我能不能将氣運拿回來,都想光明正大地揭穿她的謊言。”

其實她更多的是不想江厭被牽扯進來,如今昆侖山的人親自下凡來護阮青絡,可見重視,江厭本身又在上界處處樹敵,再來插手幫她搶回氣運,只能坐實罪名。

便是被推到萬劫不複的境地。

“随你。”江厭懶得再勸,“明明有莊康大道,非要去荊棘叢裏走一遭。”

“那前輩肯告訴我有什麽法子嗎?”

“玄黃珠。”江厭頓了頓,神色晦暗,“手持玄黃珠可以堪破世間虛妄。”

“玄黃珠?”桑昭偏頭看他,語氣放輕。

江厭面上的情緒掩飾得很好,讓人看不出什麽端倪,甚至眸中的暗色都一閃而逝,但神魂相通,桑昭能感受到他心中紛亂的情緒。

“我父親天生一雙可以堪破世間虛妄的眼睛……”

下一刻,桑昭被人拉進靈府中。

站在那棵由江厭元神所幻化的巨樹下,少女仰頭見蒼穹,依舊是兩邊泾渭分明的風景,腳下有些許落葉,江厭一擡手,一大把樹葉便遞到桑昭手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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