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試婚後第80天
試婚後第80天
聞于野第二日天不亮就起來收拾,準備進宮上朝。他走出房門,章高旻正等在門口,面如菜色。
聞于野瞥他一眼,道:“昨晚吃得飽嗎?”
章高旻垂眸道:“飽。”
“飽了就好,吃飽了少說話。”
章高旻跟着聞于野出府,坐上馬車,委屈地騎馬跟在後面,直到下了朝,他也沒再吱過聲。
出了金銮殿,聞于野道:“你先回府,我要去政事堂,皇上召我。”
章高旻點點頭,聽話地離開。
今天的政事堂裏除了皇上之外,還有皇上做太子時的太子太傅,以及另幾個朝中重臣。
餓着肚子在金銮殿折騰一早上,不管是皇上還是臣子,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但位高權重的好處就是他們可以在政事堂得一頓飽飯吃,不必等到出宮回家了。
皇帝對聞于野關懷道:“朕聽聞王爺素來口味清淡,所以特地吩咐了禦膳房做些江南名菜,專門供給王爺一人。不知王爺吃着覺得如何啊?”
聞于野微笑道:“陛下的體恤之心,臣銘感五內。”
皇帝點點頭,看了太子太傅一眼,又道:“唔,今日朝堂上說起改貨幣、增賦稅之事,王爺說容後再議。”
聞于野放下筷子,口中和皇帝說話,眼睛卻盯着太子太傅,道:“陛下啊,這些不切實際、不得人心、勞民傷財的政令,臣很想知道都是誰提出來的。”
皇帝一愣,道:“朕……朕只是覺得太傅的提議很有道理。”
聞于野毫不留情道:“臣雖不知太傅私下裏是怎麽對陛下說的,但臣大概可以猜到。陛下想過嗎,當獲利者負責政令實施時,務虛者衆,務實者稀,聖旨就不可能不變成一紙空文。按理說這樣愚蠢昏聩的見解,本不該出自太傅之口,可太傅近日的心思似乎沒有全部用來輔佐陛下,而是用來收受賄賂、賣官鬻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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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太傅被他诘責得面紅耳赤,伏跪在地道:“王爺!王爺卑職沒有啊!陛下明鑒!陛下明鑒!”
聞于野笑了一聲,表情居然還稱得上柔和,他看着太子太傅,緩緩道:“你沒有?‘拓跋敕戎虜性惇固,少它腸,若是沖鋒陷陣,陛下可以放心用他’。這話難道不是你和皇上說的?拓跋敕戎給了你多少錢,竟能買得了太傅的一張嘴。今日本王也來和太傅做筆生意,他給你的賄賂本王加倍與你,只想要太傅的一條命。”
太子太傅猛地擡頭,驚慌到面色慘白,他跪在地上向皇帝爬去,慘叫道:“陛下——!陛下饒命啊!臣再也不敢了陛下!!”
他也知道聞于野絕不會饒他,因而向看起來比較好說話的皇帝求情,但皇帝也只是抿了抿唇,随即挪開視線。
其實他但凡再聰明一些,就該想到求皇帝也是無用,畢竟,如果不是皇帝的轉告,聞于野又怎麽會知道他都和皇帝說了什麽呢。
太子太傅被拖了出去,打入大牢擇日處斬。君臣二人對視一眼,皇帝微笑道:“朕就知道,任誰也沒有攝政王可信。那麽拓跋敕戎,王爺準備如何處置呢?”
聞于野道:“羁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他想回家,臣可以理解,除此之外,他也沒有旁的心思了。若是陛下放心,可以把這件事交給臣處置,臣會好好敲打他。”
皇帝颔首道:“交給王爺,朕自然放心。”
這一回政事堂的消息傳出來,朝野上下對這對君臣間關系的看法就更複雜了。明明上回皇帝不與攝政王商量,直接任命了張世鏡做骠騎大将軍,似有分權制衡之意,可這次誅殺別有異心的太子太傅,仿佛又是他們聯手所為。看起來,他們君臣間的關系若即若離、亦親亦疏,讓人十分捉摸不透。
聞于野回府,剛準備休息一下,外頭便來人禀報,說老大人來了,想要接昌成和回家。
聞于野才脫掉的外衣又穿回身上。
二人坐于正堂喝茶,等待下人去把宿醉未醒的昌成和叫起來。昌陽伯一聽昌成和還睡着,眉頭就緊鎖了,滿臉的不悅。
聞于野倒是親切道:“舅父不必氣惱,表弟本不想大醉至此,實在是昨夜我們……相談甚歡,所以他就多喝了幾杯。舅父若是要怪,還是怪我吧。”
他把“相談甚歡”四個字說得意味深長,昌陽伯眼皮一跳,很快緩和了神色,道:“我怎好怪王爺呢。只是看這孩子太不争氣,在王爺府上失儀了,因此惱怒。”
聞于野笑道:“舅父這話,聽得我傷心。舅父這是拿我當外人了呢。”
昌陽伯道:“我從沒有把王爺當成外人。當年你父親過世,你那些叔叔們為了争奪家産,百般欺淩你們孤兒寡母,是我把你們母子接到家中,悉心照料。你只記得隴西郡公的知遇之恩,卻忘了若不是我托人将你送進軍營,郡公根本不會知道你是誰。”
聞于野似乎頗為觸動,他輕輕地嘆了口氣,道:“舅父,你說的這些我心裏都記得。這兩年賭氣不與舅父見面,其實我也有些後悔,舅父當年的舉動,無非是為了保我罷了。”
昌陽伯道:“是啊,當時你要押二皇子回京,如果我不攔着你,等你回京之後,萬一先帝還是要借此機會除去郡公,那麽你也必定得不到保全。其實你我都心知肚明,先帝想殺郡公的心不是一天兩天了,二皇子謀反不過是個借口罷了。我怎能眼睜睜看着你拿自己的命去賭先帝會不會心軟?”
聞于野點頭,笑道:“從前不曾體會過權力的滋味,才會執着于區區情義。到底還是年輕啊,往後還得勞煩舅父多多提點。”
此時昌成和也來了,眼睛因為宿醉還腫着,一看見父親的怒容他就吓得躲在聞于野身後,哀求道:“表哥救我!”
聞于野但笑不語,昌陽伯罵了昌成和幾句,便把他提溜出王府,坐上馬車。
昌成和縮着脖子,忐忑地等待昌陽伯的懲罰,但昌陽伯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忽道:“昨晚酒宴上,攝政王問了你什麽?”
昌成和怯怯道:“沒有啊,父親,我們只是閑聊。”
昌陽伯道:“你喝得這麽醉,你怎麽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麽?”
昌成和發誓道:“當真沒有!父親也知道,孩兒要是醉到那個地步,必然是只會酣睡,什麽也問不出來的。”
昌陽伯這才稍微放心,又問:“你把喝醉前你們說過的話,盡量都告訴我。”
提起這個,昌成和笑了,道:“父親,表哥現在對隴西郡公一家的态度已經和從前大不一樣了,我們不用再擔心他會試圖幫隴西郡公平反了!”
昌陽伯不為所動,阖上雙眸靜靜聽着昌成和的敘述。而府中的聞于野在休息了一個時辰後就又爬了起來,命人去請拓跋敕戎過府,他們有話要說。
聞于野在京城每日殚精竭慮,與各色人物鬥智鬥勇,賀蘭山這段時間在盟關倒還算悠閑,他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終于把胎保住了,大夫說他可以稍微下床走動,但不能勞累,也不能大悲大怒,還得按時按量吃那些恐怖的安胎藥。
賀蘭山都老實照做。
他其實也不想這麽聽話,但架不住洛小頭天天看賊一樣看着他,不僅要看着賀蘭山把安胎藥一滴不漏地喝進去,還要監督他每次下地半個時辰就要回床上躺着。
今天又是這樣,賀蘭山在院裏和胖娃一起做酸梅湯,盡管胖娃不讓他做體力活,只讓他在旁邊指導,但洛小頭還是通融不了半分,時間一到就趕鴨子似的把賀蘭山趕回屋,結束了他今天最後一次放風。
賀蘭山乖乖上床蓋被,洛小頭幫他塞好被角,賀蘭山撫着小腹無奈道:“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咱們兩個的孩子,你可是比我還緊張它。”
洛小頭道:“我能不緊張嗎,它爹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你也不當回事,我再不管,哪天要是孩子沒了你就知道後悔了。”
賀蘭山不屑道:“我才不後悔。”
洛小頭不和他争,把賀蘭山安頓好了就去廚房給他熬藥。黃昏時分,石志義收攤回來,高興地和大家說今天的冷飲又賣得精光,他特地帶了只燒鴨回來改善夥食。胖娃毫不猶豫地把兩只燒鴨腿都扯下來給賀蘭山留着,洛小頭沒争過他,只得獨霸了兩只翅膀。
他們現在的生活過得很好,每天安穩平靜,偶爾遇上一兩個難纏離譜的顧客也只當是調劑了。賀蘭山在床上半躺着,從窗戶默默看着院裏他的朋友們鬧哄哄地分燒鴨吃,嘴角溫暖的笑意就沒有消失過。
傍晚入睡前,石志義來和他道晚安,賀蘭山對他道:“石大哥,明天你去街上轉轉,看哪裏有媒人,請一位過來,我想給胖娃找個好歸宿。”
石志義笑道:“胖娃嘴上嚷嚷娶媳婦,可大約只是看別人有他就也想要,心裏未必知道這究竟代表什麽,我看不必着急吧。”
賀蘭山道:“是不急,但……雖然胖娃單純心善,我也把他當親弟弟,但不得不承認,他條件不好,人還笨笨的,這媳婦只怕難找,所以還是盡早找比較好,慢慢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