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試婚後第90天
試婚後第90天
賀蘭山着急把谷疏桐接過來,已經在盡快籌備婚事了,可谷家比他還着急,簡直是一天都不想多給谷疏桐飯吃了,收到聘禮後第二天就把谷疏桐送了過來,美其名曰“讓兩個孩子培養感情”。
谷疏桐局促地站在他們家院裏,洛小頭興奮地圍着他繞了兩圈,道:“哎呀呀,你的腿好長啊!”
他像在觀賞什麽稀奇的動物,谷疏桐有些害羞,雙頰通紅。
胖娃從屋裏的窗戶探出頭來,好奇地望向院裏站着的人,卻遲遲不敢出去。石志義拍拍他的背,笑道:“你不是喜歡人家嘛,現在人家來了,你怎麽倒躲在屋裏?你再不去,洛小頭恐怕就要替你做這個新郎官兒了。”
胖娃被他調侃得面紅耳赤,卻又笨嘴拙舌的不知道怎麽反駁,于是惱羞成怒地把石志義推了出去,自己則像個鹌鹑一樣縮在窗戶底下,兩手扒着窗臺,只露出兩只眼睛,滴溜溜地觀察院裏的谷疏桐。
賀蘭山這會兒正在屋裏睡覺,等他穿好衣服出來時洛小頭都已經對谷疏桐上手了,捏着人家小腰道:“不僅腿長,腰也細,別說胖娃了,我也喜歡。”
“……”賀蘭山走過去道:“怎麽還耍起流氓了,你別吓着疏桐。”
洛小頭這才罷休。
賀蘭山對谷疏桐道:“疏桐啊,雖然你看起來像是我們用聘禮買來的,但你千萬不要因為這個就覺得自己低人一等。我們都是很好相處的人,也是真心想幫幫你,希望你可以把我們當作朋友。以後大家一起生活,你要是有什麽不習慣的,或者想要的,盡管告訴我。”
谷疏桐擡眼,像一只受驚的小鹿一樣不安地望着賀蘭山。
賀蘭山又道:“至于你和胖娃的婚事,我們不會強迫你什麽,你可以先和他接觸試試,如果你真的不喜歡胖娃也沒關系,我再幫他另找就是了。”
谷疏桐怯生生道:“我,我都聽你的。”
婚事暫時沒有辦,谷疏桐就這樣在他們家住了下來,一邊和胖娃接觸,一邊慢慢适應這裏的生活。他是個非常勤勞的人,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給一大家子人做飯,吃過飯又收拾屋子洗衣服,忙裏忙外幾乎片刻都不休息,所有家務活全部被他包圓了。
賀蘭山看他辛苦,也和洛小頭一塊兒勸過好幾次,未果,反而還讓谷疏桐懷疑自己做的飯是不是不好吃,賀蘭山他們不喜歡吃,才勸他不要再天天早起做飯了。他傷心壞了,還說自己可以去外頭酒樓學做菜,只要大家吃得開心。實在沒辦法,賀蘭山也就随他去了。
家裏新添了一口人,他們平靜的生活裏也多了一點新鮮的漣漪。而此時的朝廷,則可以用驚濤駭浪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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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骠騎大将軍張世鏡凱旋了。
他僅僅出征了一個月,到達南诏後一戰便定了勝負,斬獲戰馬、兵器、糧草無數,還把叛軍首領的人頭裝在了錦匣裏,作為呈獻給皇帝的禮物。
可惜皇帝年輕,自幼在深宮長大,哪裏見識過這種場面,面對太監捧來的錦匣,他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伸手打開來看看,可又不想在百官面前丢人,于是驚惶望向側下方坐着的聞于野。
聞于野喚過太監,道:“陛下龍體尊貴,哪能讓這等宵小污了手。拿來我看。”
太監于是捧着錦匣又跪到聞于野面前,聞于野打開錦匣看了一眼,道:“大将軍虎威,吓得叛賊不敢瞑目。”
張世鏡站在大殿中央,朗聲笑道:“區區在下,何談虎威,不過是忝居骠騎大将軍之位,不敢辱沒了王爺從前的名聲罷了。”
聞于野道:“依本王看,你這個骠騎大将軍,更勝本王從前。”
張世鏡看了聞于野一眼,淡淡道:“王爺太謙了。”
他的回答竟有些冷漠,沒有推辭不肯受,也沒有反過來恭維聞于野一番。就這樣簡單的五個字,聽得群臣心裏直打鼓。
說起來,這兩人似乎本就有些淵源……
皇帝此時道:“大将軍如此功勳,朕定要賞你些什麽才好。尋常的金銀都不稀奇,你可有什麽其他想要的,朕都可以封賞給你!”
張世鏡似乎早就做好了準備,不假思索道:“承蒙陛下厚恩,微臣正有一事,想請求陛下恩準。”
皇帝道:“你說,你說!”
滿朝文武都等着聽這位功勳卓着的将軍心裏究竟有什麽不可得的寶物。是外邦貢品?還是奇珍異寶?或是傾城佳人?
張世鏡一撩衣擺,單膝跪地道:“微臣懇請陛下下旨,重查前隴西郡公謀反一案,為郡公平反!”
他這句話仿佛巨石從高處入水,頓時在朝堂上砸起了軒然大波,一衆文武再如何克制,也猝不及防地被張世鏡吓得倒吸一口冷氣,人人惶惶然不知所以,只得瞠目結舌地靜待上頭坐着的二人有什麽答複。
皇帝乍然聽得這麽一句,緩緩眨了兩下眼睛,而後向後靠在龍椅椅背上,眼神飄忽片刻,最後飄到了聞于野那邊。
聞于野一時無言,先用目光一一掃過下站的文武大臣,看得他們一個個低下頭屏息靜氣,這才冷然道:“大将軍,天子念你勞苦功高,有意對你多加恩典,你可不要得隴望蜀,白白斷送了自己的戰功。”
張世鏡擡起頭道:“正是因為卑職感念陛下天恩,才要不惜一己之身,為陛下盡忠。陛下,忠言逆耳,可微臣不得不說,前隴西郡公是被害死的!若是明知忠臣蒙冤而不得昭雪,臣如何能夠身披這身官袍,問心無愧地站在朝堂之上!”
皇帝抿唇不語。
聞于野道:“大将軍口口聲聲說前隴西郡公蒙冤而死,莫非是指責先帝昏聩?你好大的膽子!”
張世鏡坦然道:“卑職豈敢指責先帝,即便是先帝下旨斬了郡公,那也是因為有奸邪小人作祟,蒙蔽先帝聖聰!”
聞于野眉心微蹙,上下審視着張世鏡,道:“大将軍,你是前隴西郡公多年的至交好友,他死後你便自請解甲歸田,這個本王清楚。你不忍見他背負反賊的罵名而死,這個本王也能夠理解。但你今日既然在金銮殿上說出這番話,就該知道自己沒有回頭路了,若是陛下準許你查,最後卻查不出結果,那麽即便陛下仁慈,本王也絕不饒你。”
張世鏡倏地站了起來,斬釘截鐵道:“若是查不出結果,卑職任憑王爺發落。流放也好,處死也罷,卑職絕不喊冤!”
兩人在金銮殿上針鋒相對,看得衆臣膽戰心驚。此時此刻,他們心裏都有了計較——
怪不得攝政王和大将軍之間好像一直都不太和睦,連大将軍被皇上冊封之事也不是攝政王同意過的,究其原因還不是前隴西郡公之死嘛。攝政王曾是郡公的部下,可他不僅沒有想着什麽平反,還掘了郡公的墳,難怪張世鏡對攝政王的态度始終淡淡的,算不上多麽恭敬。
聞于野的目光落在張世鏡身上,手不自覺地轉動拇指上失而複得的黑玉扳指。石志義跟着賀蘭山前來王府質問他的那天,順便把這個扳指交給了章高旻。
聞于野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麽,腦海裏一會兒是郡公當年的信任提拔,一會兒又是賀蘭山在城樓上那足以入詩入畫的身影,最後落于賀蘭山質問他時的那張心碎的臉。
他一向知道自己是個薄情冷心的人,他有忠義,卻于兒女私情上淡漠。雖然心裏一直裝着賀蘭山,也盡力保護他,但他也可以對石志義送來的那封信視若無睹,還把昌氏父子接來自己府上小住。他知道,只要他不回信,賀蘭山就一定會親自前來詢問;只要他來了,兩人就會産生矛盾;只要兩人産生矛盾,昌氏父子就可以親眼目睹。
至于賀蘭山的感受……聞于野不得不承認,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他沒考慮那麽多。他以為自己可以像一貫的那樣平靜以對,可當時湧起的那種錐心之痛,幾乎讓聞于野喘不過氣來。他躲避着賀蘭山對他失望絕望的眼神,心裏的愧疚後悔難以言表。
無論是政事還是軍事,聞于野都自信可以信手拈來,可他卻好像怎麽也學不會疼人,學不會像石志義那樣對賀蘭山關懷體貼,即便心裏憋了一萬句話想說,他也說不出口,就只能這樣眼睜睜看着賀蘭山和他漸行漸遠。
可是,真的甘心嗎?
聞于野站起身,邁下臺階,緩步走向張世鏡,道:“你說前隴西郡公是冤枉的,有什麽證據?”
張世鏡拱手道:“王爺,此事說來還要感激王爺掘了郡公之墳。掘墳那日,卑職不忍見郡公魂魄不寧,因而前去護送,卻不想棺蓋突然脫落,露出裏面郡公的屍骨。”
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深吸口氣穩定情緒,才接着道:“卑職親眼所見,郡公的屍骨烏黑,顯然是中毒而亡,可卑職分明記得郡公當年是被處斬的,那麽他又為何會服毒?這毒是他自己主動服的,還是旁人騙他逼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