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試婚後第98天
試婚後第98天
百官聞得此言,紛紛擡頭看向張世鏡和聞于野。
聞于野腳步不停,行至張世鏡面前,擡手撫平張世鏡肩膀處官服的褶皺,簡短而冷淡道:“移棺時我曾有嚴令,不許外人靠近。大将軍……”
張世鏡一副豁出去的架勢,昂首道:“是,卑職使了些銀兩,混入送葬的隊伍。王爺若要罰,卑職無話可說,只求等到郡公昭雪之後再行處置。”
“罰是一定要罰的。若是最後查不出結果,二罪并罰,大将軍恐怕就要沒命了。”聞于野說着這樣的話,語氣卻很溫和,“況且,僅僅是屍骨烏黑罷了,也說明不了什麽。或許是郡公自知不活,又恐被先帝施以酷刑,于是幹脆服毒自盡。”
張世鏡道:“王爺也說是‘或許’,那麽卑職是不是也可以說,或許先帝接到郡公的密報之後,還是相信郡公的,也并未下旨處死他,只是讓他回京面聖。但中間不知出了什麽誤會,以致郡公喝下了他以為是先帝命人送來的毒酒,此毒并非立刻見效,需要過上幾日才會發作。而先帝對此卻一無所知,又聽了小人的誣告,以為郡公已經畏罪服毒,這才認定他是反賊,下旨将他押回京處斬。”
聞于野道:“這不過是你的揣測。”
張世鏡立刻道:“王爺方才所言,不也是揣測嗎?”
聞于野默然,神色冷寂下來。這位高權重的二人堂上對峙,氣氛一時尴尬。
皇帝此時咳了兩聲,道:“大将軍,呃,勞苦功高,他想要為前隴西郡公平反,也不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依朕看,不如就将此事全權交給大将軍,讓他去查吧。要是查不出來,王爺再處置他也不遲。”
聞于野深吸口氣,轉身道:“既然陛下有旨,臣遵命。”
張世鏡大喜,幾乎雙眸含淚,跪下朗聲道:“臣,謝陛下天恩!”
下朝後,聞于野又被皇帝拉去了禦書房說話,禦書房沒有飯吃,等到出來時都餓得頭暈了。他趕緊回府,一進門就看見昌成和的一張笑臉,道:“表哥你終于回來了,我已經讓人做好了飯,我們一起吃吧?”
聞于野“嗯”了一聲。他身心俱疲,一句話也不想說,飯桌上昌成和幾次想要說話,都被聞于野的沉默擋了回去。好不容易等到聞于野吃飽喝足,下人端水上來漱了口,昌成和這才鼓起勇氣道:“表哥啊,上回你答應我向濮陽郡公求親的事,那個……”
他眼巴巴的裝可憐,聞于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郡公那邊,倒是同意了。”
昌成和差點跳起來,但聞于野擡手止住了他,接着道:“但舅父他不同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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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成和驚道:“什麽?!”
聞于野道:“是啊,舅父說要以我的婚事為先。他想讓我娶濮陽郡公的小兒子,如果你再娶他的女兒,那麽我們兩個的婚事都歸于同一家,不利于我們以聯姻擴大自家勢力。”
昌成和哽咽道:“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喜歡胥嫣啊!為了她,我到現在都沒有娶妻呢!”
聞于野同情地看着他,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舅父那邊怎麽也不肯松口。我雖然是王爺,舅父卻是我的長輩,我也不好對他太過勉強。要不這樣吧,你自己去向他争取試試,我畢竟是外甥,但你是舅父的親生兒子啊。”
昌成和抱着這一絲聊勝于無的希望,灰溜溜地走了,聞于野身邊重歸平靜。
章高旻自從被他整治過一次之後,現在老實多了,話是能少說就少說,能不說就不說。但這樣的壞處就是聞于野身邊再沒個能說話的人了。他靜靜看着那些下人從門外經過,個個畢恭畢敬俯首帖耳,無趣極了。
也怪不得他們,下人對主子該當敬畏,更何況聞于野這樣的主子。
高處不勝寒,這樣的孤獨本該是意料之中的。
昨夜剛下過雨,地面濕滑,聞于野在家中漫無目的地閑逛,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間耳房門前。
賀蘭山被送來試婚那天曾經在這裏等待,那之後聞于野下令不要挪動這間屋裏的任何物事,只照常掃地擦桌子就好。
在門前站了一會兒,聞于野推門入內。
這間屋子很小,只有一桌一椅,桌上擺着一盆裝飾植物,已經枯萎了。
這還是聞于野第一次進到這裏,他四下看看,又捏捏枯黃的葉子,喚了個下人進來,問道:“平日裏打掃這間房的人,把他叫過來。”
片刻後進來個小厮,聞于野坐在桌邊,道:“這個盆栽是什麽時候開始枯萎的?”
小厮道:“回禀王爺,這個盆栽放在房中已經好幾個月了,大概是王爺與十六王的婚事之後,它就開始枯萎了,小的每日給它澆水施肥,可卻起不到半點作用。因為王爺下令不許挪動房中的物事,所以小的只能把枯萎的盆栽留在這裏……對了,小的還讓花匠來看過,他說盆栽是被藥給澆壞了,所以救不活了。”
聞于野眉心一動,疑惑道:“藥?什麽藥?”
小厮道:“具體的小的不知,小的還是去請花匠來回王爺的話吧。”
花匠也不太清楚究竟是什麽藥,但他非常肯定地告訴聞于野,這總不會是什麽好藥,而且應該澆得不是太多,否則盆栽不會枯萎得這麽慢。
聞于野點點頭,讓他走了。
這間屋平時都不使用,這段時間也就只有賀蘭山在這裏待過。與十六王的婚事之後……那麽應該就是賀蘭山來到這間屋子之後了。藥會不會是他倒進盆栽的?如果是,又會是什麽藥呢?好端端的,他怎麽會帶着藥到王府來,還把藥倒進盆栽呢?
會不會是先帝讓他帶來什麽毒藥,要毒死聞于野?
不過細想之後,聞于野推翻了這種猜測。當時先帝還不知道他和十六王的婚事成不了,他們君臣也沒有撕破臉,先帝的确會派賀蘭山來做卧底,但絕不會殺了聞于野。
藥……
聞于野沉吟良久,忽然瞳孔一顫。
——避子湯!
賀蘭山把王府管家給他的那碗避子湯偷偷倒了!
後來可能是出現了別的什麽變數,所以賀蘭山改變主意,自己又去藥鋪買了避子湯來吃!
那麽他當時其實沒有聞于野以為的那樣不情願,不想懷上孩子。恰恰相反,賀蘭山一開始倒掉避子湯,不就是想要個和聞于野共同的孩子嗎?
等等,孩子!
聞于野猛地站了起來,起身太急,甚至有些頭暈目眩。
那個孩子,真的是石志義的嗎?!
聞于野大步來到章高旻房門前,敲門道:“平威,你在嗎?”
章高旻很快開門,老老實實抿唇不語。
聞于野看着他的眼睛,沉聲道:“你是怎麽知道,賀蘭山懷了石志義的孩子?他們告訴你的?”
說起這個,章高旻難免心虛,他讷讷道:“是,是石志義說的。”
聞于野道:“石志義去到賀蘭山身邊的時間還不到三個月,石志義十分尊重賀蘭山,賀蘭山原本對石志義也沒有感情,即便他們日久生情,也不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連孩子都有了。”
章高旻垂眸避開聞于野淩厲的視線,道:“石志義說,那天他們都喝多了。”
聞于野立刻道:“酒後亂性不過是推诿之辭,真要醉到意識不清的地步,也沒那個本事亂性了。章高旻,你擡頭看着我的眼睛,石志義對你說孩子是他的之時,他真的這麽篤定嗎?你心裏真的沒有一絲懷疑嗎?”
章高旻支吾片刻,無奈嘆氣道:“王爺,那賀蘭山喝了兩次避子湯,卑職覺得,他怎麽也不會懷上王爺的孩子吧?”
“他沒喝王府的那碗避子湯。”聞于野撂下這麽一句,轉身走了。
章高旻在原地怔愣片刻,快步跟上,道:“王爺,你想怎麽做?”
聞于野腦中混亂不堪,但凡稍微想想賀蘭山腹中可能真的有了他的孩子這件事,就讓他胸腔裏像要炸開一樣難耐。況且,如果賀蘭山真是那天就懷上了身孕,那麽他來到王府質問聞于野的時候,豈不是……
聞于野的表情還算平靜,牙關卻已經咬得緊緊的了。
如果,如果真是那樣,那……
章高旻見他不答,連忙擋在聞于野身前,慌亂道:“王爺,莫非你要親自前去盟關問個明白?可是王爺,現在這個時候你可不能走啊,你要是離開京城了,那之前為郡公平反所做的一切努力恐怕就要前功盡棄了!卑職懇請王爺三思!!”
聞于野停下腳步,死死盯着章高旻,把章高旻盯得額頭都冒出了冷汗。
須臾,聞于野突然出手攥住章高旻的衣領,盯住他的眼睛道:“你現在就去盟關,找石志義問出實話。不管他怎麽答複,你回來後要是敢欺瞞我,我真的不會饒過你這一回。聽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