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試婚後第186天

試婚後第186天

傍晚,他們在路途中一個比較大的城市休息。這家客棧早就已經安排好了,這天不接待其他客人,整個客棧都拿來給聞于野他們使用。棺椁放在院裏特地新搭好的棚子下面,幾個軍士輪流值夜看守。

賀蘭山睡前最後一次從窗子往下望了一眼,聞于野道: “放心吧,客棧今天沒有外人,棺椁也整晚都會有人看着,不會有什麽問題。”

賀蘭山點點頭,又看了一會兒,這才依依不舍地關窗回來。

為了養精蓄銳,二人早早地上床休息,賀蘭山後背靠着聞于野的胸膛,讓他把手搭在自己肚皮上,感受着腹中奇妙的動靜和身後聞于野有力的心跳聲,嘴角微微上揚,然而鼻子卻酸了。

他現在已經能夠确定,那句“活不過二十歲”就是他生父親口對別人說的,就在年幼的賀蘭山面前,渾然不顧親生兒子正睜着一雙驚恐的大眼睛縮在角落裏。

如果他生父說的是真的,那……

賀蘭山現在已經十六歲了,如果他真的沒幾年可活,聞于野和孩子又該怎麽辦吶。

也許是感覺到賀蘭山的呼吸始終沒有平穩,聞于野輕聲道: “怎麽了,不舒服嗎”

賀蘭山若無其事道: “我只是,下午在馬車上睡太多了。”

聞于野摸摸他的肚皮,笑道: “你作息颠倒,這孩子也跟着晚上不睡了。我總覺得你們倆性子是一路的,所以下午的時候問了問大夫,我說我想要個小小的賀蘭山,大夫說我的心願應該可以達成。”

賀蘭山聞聽此言也很驚喜,轉身道: “真的”

聞于野道: “真的。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但我已經很滿足了,我們就要這一個孩子吧,以後別再生了,遭罪。”

賀蘭山鑽進聞于野懷裏,眼睛在黑夜裏亮晶晶的,道: “那你給它取名字嗎”

“還沒有。我苦思冥想許久,還是覺得好像什麽好名字都配不上咱們的孩子。你呢,你有什麽想法”

賀蘭山眼珠轉了轉,道: “你的名字是什麽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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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鳴于九臯,聲聞于野。意思是,鶴鳴聲震動四野,高入雲霄。”

賀蘭山玩笑道: “寓意很好,我喜歡,讓給咱們的小孩吧。”

聞于野想的卻是另一方面,他道: “你想讓它姓聞”

賀蘭山道: “是啊。我原本打算讓它姓賀的,但現在改主意了,我願意讓它姓聞。”

在旁人眼中理所當然的事,落在聞于野頭上卻像是得了天大的恩賜,摟着賀蘭山邊親邊謝,恨不得馬上就給賀蘭山跪下。賀蘭山被他親得咯咯直笑,又覺得癢,邊躲邊道: “哎我和你說正經的,我有個名字,你聽聽怎麽樣。”

聞于野已經顧不上這個了,他已經親到了賀蘭山的脖子上,賀蘭山用力推着他,道: “是我父親在世時想好的,他說我以後有了孩子,可以叫這個名字。”

聞于野立時規矩了,不敢再動賀蘭山一根手指頭。

賀蘭山清清嗓子,道: “韞輝。怎麽樣”

老丈人取的,聞于野當然一百個贊成,他道: “真好聽,是出自什麽”

“珠沉淵而川媚,玉韞石而山輝。”賀蘭山背得滾瓜爛熟, “父親說這話的意思是,夜明珠沉在深淵中,會使河流格外美麗;美玉藏在山石中,會使整座山仿佛都在發光。”

聞于野接着道: “懷珠韞玉,即懷藏才德。岳父對咱們的孩子期望很高,希望聞韞輝能不辜負這個名字。”

賀蘭山兩根手指頭攪着聞于野的一縷頭發玩,含笑道: “我卻只希望它能平安健康,長大後人品貴重,不要有太多的憂愁煩惱,做個善良的人就好了。”

聞于野支吾片刻,小心翼翼地和他打商量,道: “那還是,有點本事最好。”

賀蘭山道: “你可別帶它去打仗啊!我心疼你一個都心疼不過來,你要是敢把咱們的小孩帶去沙場,我當真不會放過你!”

聞于野有些敷衍道: “不去不去。”

賀蘭山輕輕掐了他一把,道: “我跟你說真的!你發誓!”

聞于野嘆氣,道: “這還早得很,得有個十幾二十年呢,到時候再發吧。”

提起這個,賀蘭山生氣了,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賀蘭山吭哧吭哧一點點挪着,艱難地轉過去,背對着聞于野道: “我不要理你了!”

聞于野完全不知道他不高興的點究竟在哪裏,想哄也沒個頭緒,只得道: “明天給你買烤羊排吃,好不好”

賀蘭山胳膊肘杵他一下,道: “煩人!現在又吃不到!”

聞于野沉默半天,無奈道: “你可是比皇上還難對付,還說不得碰不得的,偏偏我被你兇還覺得很開心。”

賀蘭山悄悄地在枕頭上泯去一滴眼淚,拉過聞于野的手搭在自己肚子上,閉了眼睛慢慢睡去。

第二天早起,聞于野去給賀蘭山買烤羊排,賀蘭山難得沒有賴床,他去了許大夫屋裏,向他詢問自己的壽數。

“許大夫昨天給我把脈時,說你四十年前曾遇到過一個和我一樣的人,那你知道那個人後來怎麽樣了嗎”

許大夫和他面對面坐下,十分惋惜道: “他啊,是個很好的孩子,原是我的一個師兄在給他治病,可惜藥石無醫,他終究還是不滿十八歲就去世了。”

賀蘭山的身子微微一晃。

許大夫又道: “但你也別絕望,我也只見過這麽一次,或許他的死也并不代表所有和他相似的人都一樣。”

賀蘭山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他用手抹了抹臉,強作鎮靜道: “那麽許大夫有什麽法子給我治病嗎”

許大夫沉吟不語。

賀蘭山道: “不瞞許大夫,我原本是極怕熱但不怎麽怕冷的,可前些日子我就突然發覺自己身子有些不适,有時明明屋裏炭火很足,可我身上還是一陣陣發冷,但那種冷不是由外而內的,而是從骨子裏透出來似的,好像我的骨頭都是冰涼的。當時我還沒有往這方面想,只以為是自己心情郁結的緣故,現在想來,也許……”

他哽咽了一下,咬咬下唇,艱難道: “也許,我也要時日無多了。”

許大夫擡頭看着他,道: “讓我再想想吧,況且現在就算有法子你也不能用,得顧忌着孩子。等你把孩子生下來了,出了月子才好治病。”

賀蘭山點頭道: “好,那就有勞許大夫盡力幫我想辦法。你知道我夫君的權勢,如果你能把我治好,他一定不會虧待你的……對了,還請許大夫先不要把此事告訴他,有什麽進展你悄悄對我說就好。”

許大夫答應了一聲。

與此同時,門外,聞于野提着一籃子烤羊排,腳步沉重地離開。

他高高興興地帶着烤羊排回來投喂賀蘭山,本期待看到他吃得嘴巴油汪汪的可愛模樣,沒成想卻會聽到這樣的晴天霹靂。

聞于野怔怔地坐在石桌邊,對着烤羊排發呆。

方才有一瞬間他就要直接推門進去了,但到底還是忍住了。賀蘭山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不想讓他跟着一起終日憂心忡忡,他不願違背賀蘭山的意願。

那邊“吱呀”一聲,聞于野轉身,如常笑道: “原來你在許大夫那裏啊,我還以為你出去了,所以在這兒等你回來。”

賀蘭山也跟沒事人似的,走過來坐在聞于野腿上,摟着他的脖子,道: “我是去向許大夫詢問孩兒的性別,順便讓他把把脈,他說我們倆現在都很好。唔,石凳太涼了,我坐在這裏,沒關系的吧。”

聞于野拿油紙包了塊烤羊排遞給他,道: “快趁熱吃,我都依稀聽見韞輝在你肚子裏說它餓了。”

賀蘭山晃着兩條小腿,吃得噴香,心情好了還知道給聞于野也分兩塊。

兩人融洽甜蜜,誰也沒有把滿腹心事表露出分毫。午飯後起行時,聞于野又在馬車裏多加了一床棉被,給賀蘭山取暖的湯婆子更是備了足足二十個,一次用十個,涼了就替換,把被褥裏塞得滿滿的,時刻保持賀蘭山從頭到腳都暖烘烘的。

饒是這樣,聞于野還要時不時在旁邊問一句: “冷不冷”

一直問到賀蘭山在搖晃的馬車裏睡着,聞于野便出馬車騎上馬,走在石志義身邊。

聞于野道: “你的傷怎麽樣了”

“早就好了。”石志義嘴快禿嚕出這麽一句,登時覺得不妙,轉頭看向身邊的馬車。果然,洛小頭掀開車簾瞪了他一眼。

石志義幽怨地低頭擺弄馬缰,聞于野沒工夫調侃他們兩個的小別扭,小聲問道: “郡公當年撿回賀蘭山以後,你有沒有聽他說起過賀蘭山的身世”

石志義道: “郡公只說這孩子是他在賀蘭山腳下撿來的,差點就餓死了,其他的……哦,我想起來了,郡公有一次說,賀蘭山的家鄉應該是在束陰山一帶,那裏有個賀家村。王爺怎麽忽然問起這個”

“束陰山,賀家村。”聞于野重複一遍,牢牢把這個地方記在心裏, “沒什麽,想多了解他一些罷了。別告訴他我問過你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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