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番外聞韞輝上學記

番外 聞韞輝上學記

五年後。

聞韞輝現在說什麽都得去上學了。本來去年就該去的,但聞韞輝死活不願意去,準備把他送去國子監的前一天晚上他在聞于野懷裏嘤嘤嘤哭了好久,成功把聞于野給哭心軟了。

沒辦法,這孩子長得和賀蘭山實在太像了,再這麽一哭,聞于野真是半個“不”字都說不出來。

賀蘭山抱着胳膊冷眼旁觀,道: “聞于野,你得有底線。”

聞于野剛要說話,聞韞輝“嗷”的一聲,又使勁往聞于野懷裏拱了拱,嚎啕大哭道: “我不要!我不要離開爹爹!我要爹爹抱!!”

聞于野啞然。

賀蘭山皺眉道: “是送你去國子監上學,又不是把你賣了。趕緊起來!那麽大了丢不丢人。”

聞韞輝就不,就賴在聞于野身上,反正他知道聞于野從來不忍心對他說一句重話。

賀蘭山的忍耐到達了極限,他提溜着聞韞輝的後脖領子,把他拖了出來。

聞韞輝的哭聲戛然而止,他改變策略,不再大哭大鬧,而是用一雙濕潤通紅的大眼睛默默望着聞于野,欲說還休淚先流。

聞于野心如刀絞,再也無法保持沉默,他起身抱住賀蘭山的腰,柔聲道: “好了好了,太晚了,明天再說吧。走,咱們睡覺去,我給你按按肩膀。”

賀蘭山怒道: “什麽明天再說啊!明天就要送他去上學了!聞于野你總是這樣!壞人都是我來做!上回不讓他吃糖的時候……”

不等他說完,聞于野直接抄起賀蘭山的腿彎把他抱了起來,賀蘭山只得松開聞韞輝,摟住聞于野的脖子。

他還在生氣,但又怕掉下去,這脖子摟得不情不願,人也龇牙咧嘴的。

“聞于野!你不要以為這樣就算了!以後聞韞輝大字不識一個,你就是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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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我下來!!!”

……

聞于野當晚毫無怨言地給賀蘭山做牛做馬,又是捏肩又是捶腿,總算是把賀蘭山伺候舒坦了,勉強同意讓聞韞輝晚一年上學。

時光飛逝,到了一年後的今天,去年的舊事重演,聞韞輝躲在聞于野身後,身手敏捷地躲避賀蘭山的抓捕。

賀蘭山往這邊來,他就往那邊去,賀蘭山再繞到那邊,他就又閃到這邊。聞于野像個柱子似的杵在中間,手足無措。

聞韞輝太滑溜,賀蘭山幾下都沒抓到,于是怒了,氣急敗壞地給了聞于野一巴掌,道: “你就這麽看着!”

聞韞輝也跟着道: “就是啊爹爹!你就這麽看着,不幫我嗎!”

“小兔崽子。”賀蘭山一撸袖子, “我讓你看看他幫我還是幫你!”

賀蘭山說着就去拿擀面杖了,聞于野連忙把聞韞輝抱起來,道: “好了好了,上學去吧,哪有小孩不上學的你再惹爹爹生氣,他真要打你屁股了!你忘了上回的事了”

聞韞輝之前淘氣的時候,拿個削尖了的圓木錐放在凳子上,騙洛小頭去坐。洛小頭沒注意凳子有什麽玄機,一屁股坐下去,當場一聲尖叫,屁股都紮出血了。

賀蘭山知道之後,真就下了狠手把聞韞輝暴打一頓,打得屁股紅腫,又讓他去跟洛小頭道歉。

那次賀蘭山是真氣狠了,天知道這種行為有多危險,萬幸洛小頭被紮傷的只是屁股,要是紮到正中,那不得出大事嗎。

聞于野對這種事情只有默默旁觀的份。他知道聞韞輝這個惡作劇的确太過分了,不能不管,但他也還是下不去手,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聞韞輝挨過揍以後拿冰塊給他敷着。

那之後聞韞輝就老實多了,不再惡作劇,基本上說什麽都聽,直到現在面臨上學的問題,他又開始鼓起勇氣和賀蘭山對着幹了。

想起上回被打,聞韞輝仍心有餘悸,他摸摸屁股,低頭摳手,委屈巴巴道: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上學嘛。”

“為什麽呢”聞于野問他, “國子監有很多和你一樣大的孩子,大家一起讀書,一起玩,不好嗎你看歲寶弟弟,他不是都去上學了”

聞韞輝扭扭捏捏道: “可是,弟弟悄悄告訴我,他每天晚上都很想家,在被子裏哭。可是他不想讓石叔叔他們擔心,所以就裝作每天都很開心。他只告訴我一個人的。”

賀蘭山這時拿着擀面杖氣勢洶洶來了,一聽這話,他站住了腳。

聞于野看看他,又問韞輝: “那你不想上學,就是因為這個”

聞韞輝點點頭,一想到上學就意味着自己也要晚上躲在被子裏哭,他就委屈極了,眼淚珠子啪嗒往下掉。

“行,我們知道了。”聞于野對賀蘭山使了個眼色,賀蘭山也沒再說什麽,轉身把擀面杖放了回去。

當天晚上,兩口子在被窩裏一合計,決定去和國子監祭酒打個招呼,他們家聞韞輝不住校,每天放學賀蘭山都會去接他回家。

賀蘭山道: “給他準備一輛新馬車,專門接送他上學用,按照韞輝的喜好布置。明天我再去和洛小頭說說,讓歲寶也別住那了,放學就和韞輝一起回來。”

聞于野道: “好。韞輝很黏人,我們得盡量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平時我不一定每天都有空,只能由你接送他上學,我要是得空就和你一起去。”

賀蘭山笑道: “咱們就像一對普通夫夫,真好。”

得知自己不用住校,聞韞輝就沒有那麽反感上學了。準備入學的這天早上,聞于野起床上朝,順便就把聞韞輝叫了起來,對他道: “乖,去把爹爹叫起來,讓他送你上學。”

聞韞輝絲毫沒有懷疑為什麽聞于野不自己去叫,他單純得很,屁颠颠就去了。

得虧這是親生的,不然天不亮就被叫起來,賀蘭山真的要發火。他憑着一腔對孩子的愛,勉強控制住表情,還算溫柔地微笑道: “好好好,起來了起來了。”

聞于野很快出門了,賀蘭山陪着聞韞輝和石歲寧吃了早飯,也坐上馬車帶着兩個孩子去往國子監。

國子監主要有兩種學生,一種是權貴子弟,一種是平民裏的才俊,由中央從考生中選拔優秀者。

歷朝歷代都非常重視教育,國子監不光管吃管住,每月還有一千文的俸祿,因而對普通百姓家裏的學子來說,能進入國子監幾乎快和考中狀元一樣值得慶祝了。

今天是放假回來的第一天,家長們都來送孩子。國子監門口泾渭分明,權貴家的孩子從馬車裏下來,書童背着書包,而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走路來,自己背着書包。

賀蘭山一手牽一個,從馬車裏下來,聞韞輝擡頭問他: “爹爹,為什麽我沒有書童”

賀蘭山道: “韞輝學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好不好只不過是磨墨裁紙這樣的事情,韞輝能做好的。”

聞韞輝乖巧道: “好吧。”

兩個孩子一蹦一跳,高高興興地進了國子監的大門,賀蘭山臨走前道: “放學時我在門口等你們,你們一起出來。”

聞韞輝和石歲寧齊聲道: “好!”

聞韞輝的國子監學子生涯正式開始,他目前覺得體驗感還不錯,教他的先生們博學鴻儒,對待學生也很有耐心。他的同窗們都是不到十五歲的孩子,也都挺單純善良。

幾天後,賀蘭山照常去接孩子,正在國子監門口等着,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走到馬車邊,被護衛攔住不能近前,他彬彬有禮道: “草民拜見郡公。”

賀蘭山從車窗探頭出來,道: “這位公子是”

那男子道: “草民關之榮,有個弟弟名叫關之瓊,今年七歲,和郡公家的小公子一起上學。”

賀蘭山客客氣氣道: “啊,原來是關公子。怎麽,關公子有什麽事要對我說嗎”

關之榮道: “此事實難啓齒。”

他說着從袖中拿出一個荷包,裏面裝着一塊色澤上乘的美玉,關之榮道: “昨日草民在弟弟身上發現此物,他說這是郡公家的小公子給他的,用這塊玉雇傭他做書童。草民以為此事還是由郡公處置比較妥當,特将美玉奉還。”

賀蘭山給小厮使個眼色,小厮上前接過玉,奉給賀蘭山。

“我知道了,多謝關公子。此事是我家孩子不對,我回去自會教育他。”

關之榮道: “草民不敢責怪小公子,畢竟都是孩子,小公子也沒有惡意,只是無功不受祿,草民不敢讓弟弟平白拿着別人這麽貴重的東西。”

賀蘭山覺得此人彬彬有禮,談吐得宜,雖然穿着簡樸,但絲毫不見他有任何局促之色,想必他弟弟也是個謙謙君子的苗子。賀蘭山很希望聞韞輝能交到這樣的朋友,于是他下了馬車,和關之榮攀談起來。

他沒有發現,道路盡頭的拐角處正站着個聞于野。他今日下朝早,想着正好能來接孩子,沒成想就看見了賀蘭山和那俊朗公子的友好交流。

其實這也沒什麽,兩個家長在學校門口聊聊天,周圍全是人,明明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落在聞于野眼裏,他真是打翻了醋壇子。

聞于野不動聲色,等孩子們從國子監出來,賀蘭山對關之榮告別,正要帶着孩子們離開的時候,他這才上前道: “可算是趕上了。走吧,回家。”

賀蘭山渾然不知聞于野心裏的醋意正波濤洶湧,回家後,他專心給聞韞輝講道理,教育好了孩子他也累了,草草吃了晚飯,回屋抱着聞于野入睡。

第二天天還沒亮時,賀蘭山聽見身邊的動靜,應該是聞于野起床了。他半夢半醒,沒睜眼,想着聞于野待會兒會來叫他。

迷迷糊糊又打了個盹,賀蘭山朦胧間聽見有人走近,輕輕把什麽東西放在桌上,而後床邊落下一個重量,一只溫熱的手輕輕撫過他的額頭,試探了一下溫度。

賀蘭山把臉往他手心蹭了蹭。

“你在發熱。”聞于野順手捏捏,道, “今天讓洛小頭去送孩子上學吧,你好好休息,先起來把藥喝了。”

連賀蘭山自己都沒有發現的事,聞于野卻能如此細心,賀蘭山蔫蔫地坐,半睜着眼睛把藥喝了。

聞于野道: “你這病得是時候,我本來還想收拾你的。”

賀蘭山莫名其妙道: “收拾我為什麽”

“自己想。”聞于野撂下這句話,把賀蘭山塞進被子裏,走了。

賀蘭山在床上躺了一天,傍晚的時候就沒事了。他坐了起來,準備下床。

他和聞于野的卧房分了內室和外室,內室裏頭比較簡單,主要是床榻桌案衣櫃,整個房間用帳幄,簾幕分隔裝飾,擺設也都比較簡單。

而外室就華麗多了,聞于野經常抱着賀蘭山說悄悄話的羅漢床上鋪着厚軟的褥墊,布料和花紋一看就價格不菲,羅漢床上放置的幾案也都是頂好的黃花梨木所制,裝飾用的香爐燈燭等不是金銀就是玉石。尤其是那個碩大的紫檀屏風,鑲嵌的滿滿都是珠寶,上繪名家真跡,價值千金恐怕都說少了。

這些都是賀蘭山置辦的,他承認自己就是個俗氣的人,就是喜歡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

不過他也有風雅的一面,比如最近新添的愛好——烹茶。

賀蘭山把聞于野最愛喝的蒙頂茶從庫房翻了出來。蒙頂茶采自劍南道的蒙頂山,素有“仙茶”之稱,據說西漢時的普惠禪師攜靈茗之種,在上清峰種下了七株。這種茶樹高不盈尺,不生不滅,迥異尋常,喝了有益脾胃,延年益壽。

賀蘭山備齊了裝備,這就照着《茶經》開始動手了。

先掰碎茶餅,在火中炙烤兩回,放涼後碾得越碎越好,再過一遍篩,這樣就得到了茶葉的粉末。

賀蘭山做得很認真,連身後的腳步聲都渾然不覺。

聞于野抽鼻子一聞,就知道又是什麽東西慘遭了毒手。再打眼一看,他存着的為數不多的蒙頂茶全在這兒了。這茶有錢也不好買,聞于野從來都是盡量省着喝。

他抱着手臂,靠着門框琢磨了一會兒,把蒙頂茶和賀蘭山輪流放在秤上一稱,覺得賀蘭山還是稍微重那麽一點。遂默不作聲,等着看賀蘭山能泡出個什麽來。

賀蘭山專心致志扇着扇子,耐心等待水開。

一陣風過, 《茶經》的書頁被吹得嘩嘩作響,賀蘭山剛要把它按住,另一只手就從身後伸了過來,把賀蘭山圈在了桌前。

“你回來了。”賀蘭山想轉過身,聞于野給他留下的空間卻壓根不夠。

“想喝這個茶”聞于野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賀蘭山道: “才不是,我是想學着給你泡茶。以前我以為泡茶就是把開水倒進去就行了,你還嘲笑我暴殄天物,淨糟蹋好東西。”

“是嗎”聞于野笑了笑, “那我錯了。”

這時候鍋釜中的泉水微微發聲,水面出現魚眼紋,已經初沸了。賀蘭山往裏頭加了一小勺鹽,道: “待會兒嘗嘗我泡的茶,最是解乏安神。”

聞于野“嗯”一聲,道: “早上跟你說的要收拾你的事,你想明白是什麽了嗎”

賀蘭山狡黠地一眨眼,卻不回答聞于野的問題,只道: “明天我送韞輝和歲寶上學的時候再慢慢想吧,要是實在想不出來,興許還能問問別人。”

聞于野沒得到答案,皺了皺眉,又往前一步,賀蘭山的站立空間更小了。

“當心我把你封酒缸裏去,過幾年又是一缸大補酒。”

賀蘭山“嗤”地一笑,很是不在乎的樣子,道: “好吧好吧,只是記得要把酒喝完,不能浪費了,我可金貴着呢。”

二沸三沸之後,茶水騰波鼓浪,已經煎好了。賀蘭山趕緊将鍋釜離火,端着茶水往五只白瓷茶碗裏倒。這樣一釜茶,最多就只能倒五碗,多了就成了飲牛飲騾,不金貴了。

這會兒茶香已經彌漫四溢,按照聞于野的經驗,泡得沒有什麽問題。

“好了。”賀蘭山側頭,發現聞于野還牢牢地盯着他,眸色深沉,一只眼睛寫着“危”字,另一只眼睛寫着“險”字。

聞于野剛才一直忍着沒動手,怕茶水燙着賀蘭山。等賀蘭山把鍋釜放下,他突然穩準狠地掐着賀蘭山的腰,把他翻轉過來往桌上一按,凝視着他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惱道: “你要去問誰”

“哎!別把茶弄灑了!費半天勁呢!”賀蘭山不敢動彈。

聞于野沉默地盯着他。

賀蘭山笑得不停,道: “我這茶也沒放醋呀,怎麽一股酸味”

聞于野不依不饒地把賀蘭山按着,道: “我真的吃醋了!”

賀蘭山想了想,傾身過去給了聞于野一個小小的擁抱,道: “我那是和他說孩子的事情,小心眼兒。好吧,我以後不和別人說話了,出門就裝啞巴。再不行把眼睛也蒙上,只看你一個人。”

聞于野這才滿意了,道: “這還差不多。”

他們當然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小情侶之間說說這些膩歪話,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賀蘭山把茶碗送到他嘴邊,很快又收了回去,自己先吹了吹,輕輕啜了一口,砸吧一下,道: “我喝不出來什麽,反正不難喝。”

他再次把茶碗送過去,聞于野卻把茶碗轉了一圈,毫不做作地落在賀蘭山剛剛的唇印上。賀蘭山的臉頰微紅,不自在地別過臉去。

果然是滋味鮮爽,濃郁回甜。聞于野這樣想着,便也這樣意味深長地評價了,羞得賀蘭山只想把另外四碗都扣在他臉上。

等兩人整理好了衣服,從茶室出來,聞韞輝已經寫好了作業,困得睜不開眼,道: “你們怎麽喝了這麽久的茶呀!”

賀蘭山不吱聲,紅着臉把聞韞輝抱去睡覺,聞于野也一塊兒在床邊陪着孩子睡着。等聞韞輝睡熟了,聞于野複又拉着賀蘭山的手,去做方才沒有做盡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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